偷走冬天的人

　　年后的某天下午，乔燃又打开了和平精英。

　　他自知水平不行，已经有段时间没玩了，从寒假俞寒跟他单方面失联开始，这个游戏就一直在乔燃的手机里吃灰。

　　闲着没事，乔燃突然来了兴致想自己单排试试，觉得跟着俞寒没少学技巧，自我感觉非常良好。

　　至少能苟到前十吧。

　　——这当然是做梦。

　　乔燃看着自己单排止步46的名次，陷入沉思。
　　他难道真的就没跟俞寒学到点什么？

　　正想着要不要再来一把，右侧聊天框突然弹出游戏邀约。

　　看到那人的ID，乔燃还以为自己瞎了。

　　定睛一看，邀请人是【yu】没错。
　　想到俞寒终于能拿到手机打会儿游戏了，乔燃心里一阵激动，想都没想，几乎是在邀约发来的第一秒就点了【同意】。

　　一个寒假没见面没说话没发信息，话痨子乔燃简直要憋坏了，他有很多事情想跟俞寒讲，所以一进入队伍就开了麦。

　　“俞寒你可算出山了，怎么拿到手机也不给我发信息？”

　　对方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开麦，空气凝固了一会儿，直到乔燃带着疑惑又喊了一下他的名字，对方才开麦。

　　但传出来的并不是俞寒的声音。

　　“抱歉，我不是俞寒，只是登一下他的账号找一些东西，刚刚手快，就把你拉进来了。”

　　原来不是俞寒，乔燃有点失落，也有点尴尬。

　　他干咳两声说：“那......既然是误触了，那我就退了......”

　　“等等呀，别着急嘛，一起排两把？”对方声音轻快，尾调上扬，显然心情极佳，对乔燃也充满好奇，“我是俞寒的好哥们，你是他的大学同学？”

　　“嗯。”
　　听他这么说，乔燃把已经悬在退出队伍按钮上的手指又收了回来。

　　“我看你们一起排了好多次，真稀奇，我还没见过他带过什么人一起打游戏。”
　　对方说着，点了开始排位，乔燃也没有拒绝。

　　是双排。

　　如果这个人是俞寒的好友，那他是不是知道俞寒高中为什么会休学？又或者俞寒为什么一到回家就失联？

　　出于私心，乔燃想知道俞寒更多一点的信息。

　　对方还在说话，小喇叭一亮一亮的：“我刚刚在观战你，不小心点到的，你不要在意。看排位记录，你还认识赵驰阳？”

　　“不认识，不熟，只是一起玩过几局。”
　　乔燃两眼一黑，他这破操作有什么好观战的？！！

　　“哦，一起玩过啊，”那人又笑了，语气竟然还带了点期待，“我叫裴四隅，和俞寒、赵驰阳都是一起长起来的，俞寒应该跟你提到过我？”

　　裴四隅？好奇怪的名字。

　　乔燃仔细回想了一下，没有。

　　“没听他说过，也可能是我漏听了。”

　　“......操，这家伙，他都拉赵驰阳了为什么不叫我，”裴四隅旋即笑了笑，“小朋友，你叫什么？我看我有没有印象。”

　　“乔燃，燃烧的燃。”这人不仅名字奇怪，人也奇怪，哪有上来就喊一个不认识的人叫小朋友的。

　　“......你说你叫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乔燃的错觉，屏幕另一侧的裴四隅好像很震惊，连带着游戏人物都不动了，在地上站了好久。

　　久到乔燃都觉得有点不对劲，他开口问：“怎么了吗？”

　　“......噢噢，我刚才调键位呢，俞寒的键位我用不习惯，”裴四隅的声音和刚开麦时没什么两样，他说，“原来是你啊，我听俞寒说过。来来来，跟我跳，你想去哪？钢枪还是什么？我保你吃鸡。”

　　“我不会玩，一般都是苟分。”

　　“没关系，那我们就苟分好了。”

　　乔燃没招了。

　　裴四隅打开地图，标点。
　　乔燃看了一眼，是俞寒经常带他去的一个点位。

　　“那个......”乔燃试着开口，“你高中也在豫阳吗？”

　　“嗯？”裴四隅挑了挑眉，“对啊，我和俞寒一班，说不定在学校的时候我还见到过你呢。”

　　“那我得叫你学长。”

　　“那当然......你说学长？”裴四隅一愣，“小乔燃，你怎么知道我和你不是一届的？”

　　“俞寒不是复读过吗？”乔燃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没有破绽，“你说你跟他一起长起来的，又和他同班，那应该是他复读之前吧。”

　　裴四隅话中带笑：“确实。俞寒连这个都跟你说？还真没把你当外人啊。”

　　乔燃手上动作一顿。
　　——还真不是俞寒告诉自己的。

　　“那他连为什么复读也告诉你了？”

　　“没有，”乔燃如实回答，“不知道。”

　　这就对了。
　　裴四隅松了口气，俞寒应该没傻到这种地步，不然他真要提前买票连夜回去找他一趟、好好唠唠嗑了。

　　裴四隅想了想，还是决定吐一点信息出去：“俞寒高三的时候病了一场，第一年高考就没参加。”

　　“什么病要让他耽搁了大半年、年后才去复读？”

　　裴四隅：“......”
　　俞寒你大爷的，你到底说了多少？！

　　“具体的我不太清楚，我当时忙高考呢，”裴四隅干笑两声，“咱也不是医生，你说是吧？”

　　“抱歉。”
　　乔燃自知从裴四隅这里下刀是没可能了。
　　这家伙看样子反倒想诓他。

　　于是乔燃收了话头。

　　他和裴四隅打了两把双排，唠了一些有的没的，就借口家里人喊，下线了游戏。

　　另一边的裴四隅嘴上笑着说好，见乔燃下线，切屏到微信，一个微信电话给赵驰阳打了过去。

　　嘟——嘟——
　　没接。

　　裴四隅啧了一声，从烟盒里拿了根烟点上，又拨了一个。

　　“喂？姓裴的你干什么我正忙呢。”

　　“你就算是要跳楼，现在也得给我闲下来，”裴四隅说，“我问你点事儿。”

　　——

　　东北的大学寒假相对较长，收假那天，乔燃早早就到了宿舍，开始收拾宿舍。

　　一个假期没住人了，宿舍都埋汰了许多。

　　他收拾完桌面，拎着垃圾袋往外走，到了拐角一抬头，和刚拎着箱子抵达二楼的男生正面打了照面。

　　“你......”
　　俞寒还带着围巾，他往下拽了拽，眼神里露出一丝震惊，又或者是惊喜。

　　乔燃原本正面无表情地往外走，看到俞寒的一瞬间，两眼都发了光：“俞寒？你回来这么早，我还以为你要等晚上。”

　　俞寒绷着的神经也终于在见到乔燃的这一刻放松下来，他说：“不会，我习惯早到，整理整理东西。”

　　乔燃：“那你先去放东西，我去扔个垃圾，一会儿去找你？”

　　“好。”

　　得到同意，乔燃快速去楼下把垃圾袋丢了，然后回到自己宿舍把俞寒的白壳手机掏出来，上下翻了翻，确定没什么问题，这才往俞寒的寝室走。

　　这路上又遇到了同样是刚到的曲天瑜。

　　曲天瑜问：“你干什么去？”

　　“找俞寒。班会你和齐望北先去吧，不用等我了！”
　　乔燃指了指他身后俞寒寝室门。

　　曲天瑜：“。”
　　他为什么会有一种完全不意外的感觉。

　　俞寒这次放假回来带了很多衣服，开箱子收拾东西的时候，乔燃闲着无聊，就抽了把凳子在另一侧歇着。

　　打了一局蛇蛇争霸，拿到了想要的名次后，他关掉手机，悄悄抬头看正在忙碌的俞寒。

　　突然回想起那天打游戏遇到裴四隅的事。
　　他收起手机，说。
　　“俞寒，你跟说个事儿呗，你可千万别生气。”

　　俞寒头也没抬：“那还是别说了，我怕折寿。”

　　乔燃：“？”
　　哪有这样的。

　　不管了。

　　“前段时间我自己上线打吃鸡嘛，有个男生登了你账号，估计是实在不忍心看我一直菜下去就给我发了组队邀请，”乔燃晃了晃椅子，“我同意了。”

　　俞寒正在用晾衣架挂外套，闻言一顿，扭头看他：“......赵驰阳？”

　　乔燃摇摇头，把裴四隅的事儿说了出去。

　　“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也没说什么，他一直问我东问我西的，像来查我户口的。”乔燃撒了个谎。

　　“不用理他，我待会儿就把密码改了。”

　　俞寒桌上的钟表滴答滴答走着时间，乔燃垂眸一下一下数着。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俞寒，”喉结在寂静里滚动两下，乔燃试探性地抬眼看向他，“你以前是不是认识我？”

　　砰。
　　清脆的炸裂声突兀地在耳边响起。

　　俞寒分明还保持着托举玻璃杯的姿势，冰凉的触感仍留在指尖，那道声音却格外真实。

　　乔燃的话像一颗石子，掷入湖中激起千层浪，让俞寒久违地感到了一丝紧张。
　　蛰伏多年的情绪被搅动，惊起的浪涛裹挟着咸涩的记忆漫过他刻意保持的冷静面庞。

　　“......你真的认识我？”
　　乔燃原本是随口一猜，眼下看了俞寒的反应，他倒真有几分相信了。

　　俞寒按下心中汹涌的情绪，放下杯子，说：“大概见过吧，毕竟在一个高中，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碰到了。”

　　他在撒谎。

　　这是乔燃的直觉，但他没有证据，也不知道怎么去解答这个疑惑。

　　“我就随口一说，”乔燃笑着转移话题，“要是高中认识你就好了，说不定那时候我们就是很好的朋友。”

　　“现在也不晚，”俞寒看了一眼时间，从衣柜里取出背包拎在肩上，朝乔燃晃了晃手机，“开班会？”

　　“就等你呢，”乔燃说，“结束之后你没什么安排吧？跟我出校，我请你吃火锅？之前欠你一顿，咱俩一个比一个忙，趁今天，出去跑一跑，就当是哀悼一下咱俩结束的寒假。”

　　俞寒没拒绝：“行。”

　　乔燃走在前面，俞寒打开白壳手机连上网，一大群消息陆续涌了出来，手机都宕机了一会儿。

　　他在联系人里找出裴四隅的聊天框，那里有56条未读消息，这几天断断续续都有发。

　　打开一看，全是60秒语音条，俞寒瞬间就不想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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