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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广厦将倾3
接下来的三天里，群青无事可做。
也许是垂天院故意为之，这几天里周围人忙忙碌碌，却从未有人向他传令，也没人来交接任务，仿佛是把他忘了。
他询问焦玉，只是得到含糊其辞的回答，地之贤者更是对其避而不见，疑似是要将他边缘化——神汐倒是想帮他，可惜她在决策层话语权少，因此也是爱莫能助。
群青不是工作狂，但在这种气氛下，也不免心生不爽。
在第四天，他找到了龙脂。
“龙脂巡溟官，你今日带队去涡罗区巡逻，可否携我一程？”
对方是名强壮的中年女子，身材魁梧，率领着一众巡溟员，皆身着轻甲，严阵以待的模样，对他流露出惊讶与审视。
“辰骨，我的队伍早就已经分配好了任务，恐怕不适合外人参与。”
“我不会干涉你们，若有突发事件，你也可随意使唤我。”
龙脂笑了起来，“就像你新人时期一样？”
“就像那时。”
“行，那来吧。”
群青于是跟随上去。
他了解龙脂，虽然外表强硬粗鲁，但实际上还算是个心热的人。
涡罗区是隐民聚集区，平日里往来受限，只有持通行证的居民才能出入。由于重燃之核的行动，其如今地位愈发尴尬，被城卫兵彻底封锁，没有指令不得进入。
穿过围栏，映入眼帘的是低矮的灰色房屋，还有狭窄的街道，与其余地区截然不同——但平心而论，这里算不上破败，基础设施非常齐全。只是，它依然能给外人无形的压力，不需言语，就能让他们知道自己不受欢迎。
“真是个鬼地方。”队伍里的一名青年在嘀咕。
“你没来过？”另一个中年人问。
“我之前只负责处理袭击的魔兽。”
“那你可得小心。”中年人悄声说道，“他们总是在窗帘背后看，鬼鬼祟祟的……虽表面上和我们一样，但不知道内里是什么。”
“这种话，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过分？你看到他们散发魔息时，就能明白了。”
“对了。”青年又问，“刚才在围墙，检查我们证件的人里面，怎么会有城卫兵？涡罗区难道不是我们负责□□吗？”
中年人给他解释，“这个啊，这就牵扯到一些历史原因了……总之就是，领主和贤者都想要隐民的管辖权，为此前者说他们是有原罪的平民，后者说他们是未觉醒的魔物，互相说服不了对方。”
“双方吵了很久，最后做出约定，涡罗区围墙外侧的隐民是平民，由卫队管辖；围墙内侧的是魔物，由垂天院管辖；围墙本身由双方平分权利……也就是说，共同做出决定，是否把目标转移至围墙内。”
“原来是这样。”
随即，队伍分散，各自巡逻。
群青对涡罗区还算熟悉，因此独自行动。视察完应有的区域后，他穿过错综复杂的街道，去了涡罗区深处，与粼岛的交界之处。
颓败的景象涌入眼帘，他停留在一家酒吧前。
它看上去平淡无奇，锈蚀的黄铜，开裂的木板，满是灰尘和雨迹的玻璃门，看不清字迹的招牌——夜久很少提及涡罗区的生活，但从偶尔描述中，群青推测对方应该经常在这家店出没。
他于是推门走了进去。
酒保是个苍白消瘦的男人，眼下青黑，活像是个吸血鬼，此刻正坐在吧台后修剪指甲，语调有气无力，“这几天还在哀悼期，我们关门了哦……等等，你是巡溟官？更不接待了，赶紧走。”
群青径自入座，拿起酒单找到熟悉的名字，”一杯「赤色雾凇」。“
“喂，你是聋子吗？“
“你招待我，我就不向垂天院告发说，你曾经疯血化过。”
对方“咻”地一下站起，表情警惕，“你凭什么这么说？”
群青在酒单后瞥对方，“你左手中指有四节，而且右眼瞳孔偏离虹膜中心。这些若不是天生畸形，便是疯血化恢复后，□□重组异常所致。”
“……”
酒保没办法，只能照做。
随着冰块撞击的声响，鸡尾酒被放在他的面前。
群青喝了口，酒液酸甜浓烈，带着石榴与薄荷的香气，入口清爽，回味却似薄雾般散开，是熟悉的味道——夜久曾给他调制过。
”你认识夜久吗？“他问道。
”……！“酒保表情瞬间僵住，手偷偷在吧台下动了动，挤出勉强的笑容，“这里往来顾客这么多，我怎么可能记住他们，更别说知道名字了。”
群青装作没看见那小动作，“黑发蓝眼，长相出众，与我差不多身高。”
“他……哦，你说他啊！”
酒保瞥了眼后门，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结结巴巴地回答，“这我知道了，从粼岛来的小子嘛，已经好几个月没来了。我和他不熟，不管他做了什么，都与我没关系，你别抓我。”
群青没再说什么，两三下喝完酒，把钱留在桌上起身。
虽然还想问点别的，但对方估计召集帮手，所以不宜久留——他不是抱着什么目的，也不想要引起冲突，只是夜久很少与他说这里的事，所以他想来看看罢了。
“哎？就问这些吗？这么快？”酒保有些意外，目送他远去，“小费倒是给得挺多的……外面的人就是有钱。”
离开酒吧，走在街道上，群青又看了眼环境：蒙尘破碎的窗户，崎岖不平的街道，各种意味不明的小广告，挂着啮齿动物残骸的铁丝网，角落里逃走的黑色虫类，还有在窗帘后窃窃私语的人。
这里最靠近粼岛的地方，涡罗区居民对此敬而远之，更不会有巡溟员来巡逻。
如果不是夜久，他永远不会来这里。
他迈开脚步，头也不回地离开。
-
确认目标已经消失在两条街外，圣土立刻锁好酒吧门，迅速回家。
在一街之隔的小楼阁楼里，夜久半眯着眼躺在沙发上。手中拿着棒棒糖，很是惬意。
“刚才打听你的巡溟员是谁？你认识吗？”圣土问。
“什么巡溟员？”夜久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离得这么近都没认出来？不觉得眼熟么？”
“……可能确实有点，但我想不起来。”
“好吧，给你点提示，我死亡那天。”
“你死的那天？莫名其妙……”圣土寻思一会儿，才慢慢反应过来，瞬间尖叫起来，“他他他他他是辰骨巡溟官，杀了你的那个？他不是在守垩原吗？怎么突然来打听你？而且竟然还说出了你的名字？”
“嘿嘿，我告诉他的啊。“
“嘿什么嘿啊！”圣土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你疯了吗？等等，我明白了，那个能让你在守垩原流连忘返的处理人，不、不会就是他吧？”
“嗯哼。”
“……你们现在到底什么关系？他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吗？“
夜久本想实话实说，但看到圣土的表情，瞬间起了玩弄的心思，”我喜欢他，所以伪装了个身份去追求。但他性格冷酷，不吃我这一套，屡次拒绝于我咯～“
“你、你喜欢他？”圣土嘴巴张得更大了，结结巴巴地道，“……你不要命了？”
“我乐意。”
“那他今天来这里，难道是……”圣土说着，试图把夜久从沙发上拖起来，却无济于事，“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故意把情报透露给他、把他引过来的？“
夜久托着下巴，一副鬼迷心窍、陷入恋爱脑中无法自拔的模样，“是又怎么了？你难道不希望，心爱的人主动来追求你吗？“
“……你脑子进水了吗？清醒点，这不是追求，是追杀！你走了狗屎运活下来，不怕他再砍死你吗？“
“不要说得那么难听，我们不是朋友吗？你应该祝福我。”
圣土冷哼道，“祝你下辈子投个好胎么？”
“那不行。”夜久托着下巴，玩弄着沙发靠垫上的流苏，语调认真地盘算着，“他不喜欢老少恋。”
“……”
圣土揪了把头发，一屁股坐在地上，“你油盐不进是吧？算了，你要找死，我是拦不住……但要是被抓，千万别把我扯进去，我和你这种疯子，没有半毛钱关系！“
“哈？我也不想和你扯上关系。”夜久嫌弃道，“好好看看你自己，一副纵欲过度的衰样，我还担心你影响我在他心中的形象呢。”
“……”
圣土毫不客气地对他竖了个中指。
两人相互鄙视着，直到石书的提示光亮起，夜久立刻扔下圣土，查看群青的信息。
「我刚才去了涡罗区外围，喝了赤色雾凇。」
他唇角微勾了勾，立刻回复，「和我弄的比起来如何？」
群青没给他面子，「果然还是专业人士调的好喝，至少不会为了好看，而加过量石榴糖浆。」
“…….”
夜久“啧”了一声，狠狠瞪了眼圣土，「那一定是守垩原的材料不对，我可是很努力做了。你去涡罗区做什么，偷偷调查我？」
「工作原因路过。」
「哦～你偷懒！」
「我是光明正大去的，只是他们没看到而已。」
“一个人笑得那么傻，干嘛呢？”圣土凑过来讥讽道，“哟哟哟，这不是共轭双书吗？不需要依靠神城通讯的高级货，哪个有钱人给你的？这么三心二意，不要你的巡溟官了？”
“要你管，我可受欢迎了，他不理我，自然有别人巴不得我理。”夜久又躺回沙发上，踹了脚圣土，“你去给我弄张最新的报纸来。”
“你有手有脚，怎么不自己去？”
“巡溟官说不定就在附近还没走，我怕遇到他嘛～”
“……”
圣土没办法，只能骂骂咧咧地出门。
几分钟后，他回来了，扔过去一卷报纸。
夜久用指尖拎起它，“怎么是昨天的？而且好脏。”
“超市柜子角下面垫着的，被我偷偷抽出来了，谁管是哪天的。反正你过日子过成这样，无论哪天都没区别。”
“……”
夜久翻开报纸，第一眼看到了头版照片中的金发王储。
和巡溟官不像啊，他们真的是半兄弟么？
他心里嘀咕了句，继续阅读标题——《歌曦赫利亚女王陛下已被转移至离宫，接受民众瞻仰。王储-宙衡亲王刻云奥托斯与辅政公-长亘伯爵罗辰卡雷斯发表联合讲话》。
“……”
他神色瞬间沉静下来，瞳孔扩散，似是注视着虚空，喃喃自语。
“你的世界曾经美丽过，但是它结束了。真可惜啊，歌曦赫利亚……”
“接下来，不应该再是你与你先祖们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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