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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暗之卷28 红莲之怒
赤红的火焰吞噬了天地，从第一狱的镜湖到一重天云海背后的森林全都被巨大的熔炉覆盖，一切都在红光之中演化成为灰烬。火焰散去之后满目都是飞灰，灼热的气旋盘桓在云海附近久久不散。
那片云海也不再是云海了，水雾都被蒸腾散去，天国之门的黄金也一样在真火之中融尽，只留下一个苟延残喘的结构。
紫红色的毒荆棘爬满摇摇欲坠的门框，像一张巨大的蛛网，隔开了光暗两届。这一战地狱到底还是胜了，红莲之怒熄灭的时候谁也没料到战局会以这样的形式结束。
镜湖的上半被火焰席卷，寒水在烟雾之中蒸腾，险先露出湖底尚未腐化的巨大白骨。真火在镜湖中央截止，路西法在湖心岛上看着红光在离他几十米远的地方停滞，这是施法者能达到的最大程度。一时间他想不到什么方法来挽救这场战局，论死者，丧命的天使军并不会比龙骑士少，而他所能号令的魔军却远远不够。
路西法的眼底是比火焰暗沉的多的猩红，脸色不可抑制的苍白，这场仗是他赌错了。但他必须要赢，赢不下这场早晚都只有死路一条。狂血在血管里翻腾，掌心却越是冰冷，血脉的纹路浮上手背，他的脚下开始生长出紫红色的荆棘。
黑魔法尚未穿过镜湖的时候，湖底突然起了巨大的旋涡，白骨在黑水中被搅碎，浓烈的黑色雾气像沸腾的沼泽。一具骷髅站在旋涡的中央，右手高举着法杖颤抖，无数沉溺在湖底的怨灵涌进杖顶，黑水在通透和粘稠之间来回往复。
贝利尔整个人都被过重的负荷裹挟着，宽大的衣袍被气流吹起，露出细瘦的手骨和腿骨，他像个逃亡者，跌跌撞撞的踩着湖底龙类巨大的肋骨排架往上爬，终于奋力伸手抓住了密布在上空的毒荆棘，然后昏死了过去。
异变在这时产生，过重的怨气沿着他的右手和法杖传到藤蔓，之前的黑魔法像被放大了数倍，乌鸦从破碎的湖面上飞起，漆黑的羽毛遮天蔽日。从镜湖开始整片上空都被荆棘缠绕，紫红色的毒枝牢牢捆绑住了天国之门的残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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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帐在光暗两界的交界处搭起，路西法看了看坐在他对面的天使，露出了轻蔑的笑意。梅丹佐背后的光翼已经消去，这地方最大的魔法波动来自于他释放的红莲之怒。但也不过如此，新任副君在神力上恐怕多不到哪里去。
阿撒兹勒和莫兰西才从镜湖里上来，还要拎着昏迷不醒的贝利尔。拉斐尔那向来面若春风的脸也被火焰点缀的灰土一片，金发杂乱，脸色更是惊慌失措。
战场早被烧成灰烬，数万魔军和天使军连尸体都没剩下，连同小半的一重天和第一狱也一样葬送其中。四周的空气里依然还残留着血肉烧焦的味道。
“你们输了，我欣赏阁下鱼死网破的勇气，可惜本事还差点”，路西法淡然的将一封文书推到桌上，“签下它，否则两位将是一重天唯一活着的神族。”
梅丹佐紧皱着眉，右手空空的握拳，习惯性的去握神之权杖。半晌才反应过来神杖并不在手上，低头看了一眼被推到面前的条约，“赔款……十五万亿金币价值的黄金，翠晶石，紫龙晶或是查罗石。”
条款简单到过分，只有赔款一条，没有休战的协议没有开战的理由也没有任何说明。而仅仅是这一条就让拉斐尔又一次瞪大了眼睛。
十五万亿……整个耶路撒冷城数十年的税收也不到这个数额，天堂国库的储备都未必有这个数额。他生平头一次意识到，居然能有让自己脊背发凉的价格。
梅丹佐开始拿询问性的眼神看向他，就像很久之前才坐上副君之位的时候一样，如果不是红莲之怒，他甚至都要以为他的以诺依旧单纯如同白纸，与初见时没有丝毫的变化。拉斐尔漠然的摇头。
“恐怕不行。”
路西法轻笑了一下，伸手压上了桌面，手背上浮着青红色的血脉，眼底红光跳动之后不远处就传来了坍塌声。拉斐尔当即就变了脸色，伸手握住了腰侧的剑柄，尚未拔出就被阿撒兹勒打中了手腕。
“拉斐尔，谁不知道你剑术一般般呢。十五万亿的黄金我在杀光一重天后也可以拿，你们的祷词里可是扬言要当天国的保护者护佑众生——”
拉斐尔的眉间紧皱，他之前对梅丹佐的一意孤行毫不知情，而事已至此，签不签都不是个好选择。败者囚徒……他恼怒的看着路西法，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先等我派人去清点一下天堂的国库……”，梅丹佐看着拉斐尔被制住的右手，纠结的叹出一口气，“恐怕我们无法负担……”
“恐怕我没这个耐心”，路西法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如果付不起这个赔款，就送命，权天使谋天使的命值不了多少钱，但你们不同。身为天国的保护者，心甘情愿为同族去死如何，梅丹佐殿下，拉斐尔殿下。”
“路西法你真是——”，拉斐尔惊讶的看着路西法，对方依旧笑的淡然，腥红的眼睛微微弯起，神色与之前没有太大差异。而金发蓝眼变成玄发红眼之后，路西法像个天生的恶鬼。星辰之战才过了百年，却像是很久很久前的事了，当初路西法虽然也权倾天下自视甚高，但到底还是信守光明。一个更加自由与繁荣的天国，架空神权废除教令，这是他们所共同期望的。
而现在路西法是彻底的魔鬼，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摧毁自己曾经建设起的光明。
他顿了顿还是说不出什么话来，数秒之后才气急的说道，“杀戮同族，将曾称呼你为弥赛亚的无辜者屠杀殆尽，你就真能做出这种事吗？！”
“同族？”，路西法挑了挑眉，像是听了笑话一样轻笑出声，“我是魔族，归于深渊，憎恨光明。我的时间有限，没工夫再跟你们用水晶天虚伪的方式说话。”
“签”，梅丹佐沉默了许久终于又开口说话，拿起羽毛笔在条约的末尾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又刻印上了象征誓言的封印，“两周之内会送到第一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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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人历第三纪元第2个千禧年152年 9月15日
一重天爆发了骇人听闻的死城事件，死去了3万天使军和25万的住民。战事的发生和结束之快，甚至称不上一场战役，而伤亡却触目惊心。
条约签订的第二天早晨，大圣堂的嘈杂比往常更甚，质疑声像壶里才烧开的水。炽天使，智天使和座天使都在前夜收到了副君谕令。
“一重天起了流言，说路西法对天堂开战的理由真是一起刺杀，凶手还真是神族，而且在刺杀之前还有投毒。拉斐尔，我真想不到你能做出这种事，投毒与刺杀都不彻底，送出去一半的一重天和十五万亿金币，开心了吗。”
“胡言乱语也要有个限度，加百列殿下”，拉斐尔怒气冲冲的瞪着加百列，看到对方淡蓝眼珠寒光泠泠，并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更加恼怒起来，“我从未制毒与投毒，在昨天之前也从未想过要杀路西法！”
“你比谁都清楚星辰之战到底发生了什么，加百列你可得意吧，我没有那个胆子也再不想跟路西法有任何牵扯。”
“乌利尔，你说呢，红莲之怒以后路西法依然能控制一重天逼我们签下荒唐的条约，这样的路西法要什么样的毒才能放倒，什么样的刺杀者才能中伤？”加百列这回连假笑都没挂在脸上。
“总之我没有那个本事，不要再谈论路西法。”
“你们还当这是大圣堂吗”，米迦勒意外的姗姗来迟，圣殿的钟声几分钟后就会敲响，他径直跨上了白玉阶坐在神座左侧，低头冷眼扫视着争执不已的天使长席位，最终将目光放在了拉斐尔身上。
透过那双深棕色的眼睛，拉斐尔能感受到那层怒火，其实米迦勒小时候并不是脾气好的人，只是长久以来像个苦修者一样克制。而现在米迦勒的眼神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愤怒。“红莲之怒和风息罪，换25万无辜神族的死和巨额赔款，我没想到你连这种事也做得出来。”
拉斐尔抬头相顾无言，红莲之怒和风息罪，真是百口莫辩。他操控副君，一直以来他自己也以为他操控副君。梅丹佐那副温和的表情和总是看向他的询问性眼神，甚至是私下漫无边际的调笑闲谈……
“当日我前往一重天之前你们都看到副君亲自下的军令！”拉斐尔气结，转头向一直沉默不语的预言天使问道，“拉结尔殿下，我请求你，证实那条副君谕令，既然所有人都认为灾祸由我投毒刺杀而起。暗杀魔王，我可从未接受过这么大的神谕。我没有权利这么做来挑起一场战争，副君也一样没有，若真有天堂的刺杀者只会是受了神谕——”
拉结尔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我未曾听说过此类神谕，不过副君代行神权，梅丹佐殿下的谕令等同于神谕。”
吵闹的大圣堂突然之间安静了下来，钟声敲响的前一刻，天国副君梅丹佐步入了圣殿大门。他的右手松松握着神杖，右肩三道金纹的肩章垂下白色羽翎。
御座空悬，副君代行神权。在星辰之战的百年之后，新任副君终于坐实他的统治者之名。红莲焰火不仅烧去了一重天的一半，更向所有神族宣告了梅丹佐本身所具有的力量，天堂输了一场战役，他却赢了早该具备的威严。
曾经六翼天使间流传着新任副君连火系大魔法都无法掌控，流传着他遇事常常六神无主，流传着他是拉斐尔的傀儡与男宠。从人类变成的撒拉弗没有资格领导神族。
而这次红莲之怒释放的毫不手软，梅丹佐脾气好，却没好到让魔族兵临的地步。虽然输给了路西法，但一重天的地动山摇草木皆灰，至少证实了在天堂没有人能比梅丹佐更强了。路西法已经是可怖的敌人，而梅丹佐依然是神族的庇护。
拉斐尔站在白玉阶下眼看着他跨上台阶，优雅的落座到神座右侧，向所有施礼的神族抬起四指。那张温和的脸突然变得无比陌生，肃穆的大圣堂仿佛回到了千年之前。
“我为一重天的伤亡感到痛惜，神族珍视生命，我亦珍视所有父神的子民。一重天的死者为坚守光明而死，他们的死都是我的责任。在座各位恐怕都比我更了解路西法，他的强大与残忍超出我的预计，已经是一个彻底嗜杀嗜血的魔族。”
梅丹佐的声音依旧是淡然温和的，而这一次他说话的时候整个圣殿没有一点声音，“我恐怕战乱扩大，无奈之下动用红莲之怒，波及了无辜的民众，我愿向神主请罪。天国所赔偿的黄金和矿产，我也将尽力从个人所藏中支出，但尚有力不能及之处。将来千年之内我不会再领任何俸禄，同样也恳请数百年来黄金储备最为丰富的乌利尔殿下，米迦勒殿下，为光明之国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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