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真美

　　“那就是‘此一时，彼一时’的问题了。”露娜认真地说道，“‘直觉’之于我，等同于‘神通’的存在，我对此是非常信任的。并且，‘直觉’使我察觉，‘神格崩溃’这种像是‘疾病’又像是‘诅咒’的‘症状’，每‘发病’一次都会变得更加严重。虽然不知道‘发病’多少次就会死，但以这样频繁的频率发作下去的话，实在很难让我以乐观的心态去看待自己的生命啊……虽然不想死，但如果真的活不下去了的话，我也只能接受这一点了吧。”

　　“可是……露娜小姐就不能……”幻日欲言又止，顿了一下还是说道，“更乐观一点儿、相信‘转机’一定会存在吗？”

　　（所谓的“转机”到底是什么，又在哪里呢？）

　　（让自己接受“不乐观的事实”，这种想法本来一点儿问题也没有吧。）

　　（但若是要我去相信“毫无根基的幻想”的话，何尝不是一种“残忍”呢？）

　　“我很高兴你这么说。我很高兴你相信我。”露娜以十分平淡的语调说道，“但我不能相信我不相信的事情。”

　　（以至于我甚至无法用较为柔和的语气回答你。）

　　“我不是因为相信露娜小姐才这么说的。”幻日以乍看柔软、但内在蕴含强烈意志的神情说道，“我是因为相信我自己才这么说的。我对露娜小姐这么说，只是因为我希望露娜小姐‘知道’而已。不过，就算露娜小姐不知道，对现状也不会有所影响的。”

　　幻日此时的表情，是一定能为露娜做出什么事儿来的表情。

　　就连试图否定幻日的露娜，也确实地注意到了这一无法否定的部分。

　　（我能相信他吗？）

　　（不，果然不行吧。太过于愚蠢了。）

　　（身为“月神”的我，居然想要相信区区人类能够改变我的“命运”这种事，岂不是疯了吗？）

　　（在许多人类写作的“剧本”中也饱受诟病的写法之一，便是“机械降神”。）

　　（但那尚且是在书写“人类英雄”的故事时才会涉及的写法，如果是在讲述“神明”的故事中写出了“机械降人”的剧情的话，便不仅仅是“牵强”而是“荒谬”了吧？）

　　对未来设想了一番“可能性”之后，露娜在内心中苦笑了一番。

　　虽然外表上看不出来，但露娜的内心又一次从试图抱有些许期待的状态、转回了低潮期。

　　由于露娜的容貌犹如冰雪雕塑般拒人千里之外的关系，即使处于哀伤的状态，那清冷高傲的气质却是不会受到什么影响。

　　换句话说，就是不具备“读心术”的存在，根本不会发现此时的露娜其实处于既消沉又悲伤的状态。

　　“那你可真厉害。”露娜以淡漠平板的口气说道，“到底是什么时候、为何会变得这么自信了呢？莫非是我的‘引导’起到的影响吗？”

　　（怎么可能是那样的原因……）

　　（我哪里会“引导”？又起到了什么“引导”的作用呢？）

　　（幻日没被我“打击”到心灰意冷，都已经是他内心足够坚强导致的万幸了吧？）

　　露娜陷入了轻度的“自我厌恶”状态。

　　不过，因为露娜本来就已经对未来看的很开了，这种“自我厌恶”的表现更像是“破罐破摔”。

　　因为足够不在乎的关系，这种轻微的“自我厌恶”，对露娜的精神状态几乎没什么影响。

　　尽管露娜习惯性掩饰着自己的这一面，但实际上，她其实很希望被幻日、或是随便谁认识到自己的这份脆弱。

　　只不过，这脆弱若是被谁发觉了的话，露娜又会拼命掩饰、予以否认就是了。

　　“即使我选择‘相信自己’，也并不意味着‘自信’。”幻日平平淡淡地说道，“这只是‘迫不得已’的表现而已。为了迎来我想要的‘结果’，我就不得不去抱持对应的‘意志’、并因此看起来像是‘过度自信’而已。”

　　（你只是个“普通人类”啊，我们相遇的时候，你也并非是这样的性格……）

　　（事到如今，你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莫非是我害的吗？）

　　（一想到这样的可能性是存在的，我就不由得对幻日抱有些许歉疚起来了。）

　　（所以，与幻日有关的那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呢？）

　　“迫不得已？”露娜疑惑地问道，“这是从何说起呢？我又没逼迫你做什么，倒不如说……我正是因为讨厌对谁负责、也不想让你有负担，才这么对待你的啊。我想和你保持距离的理由，正是与‘不想连累你’有关……”

　　“事到如今，如果露娜小姐还是不明白的话，就别追问下去了……”幻日有些痛苦地说道，“有些事情……我实在是不愿意细说。在我‘决定’的事项中，凡是关于露娜小姐的事情，我都不愿意提及……”

　　“为什么不愿意细说呢？细说了会怎么样啊？”露娜反而更好奇起来，她追问道，“难道是传说中‘天机不可泄露’等级的‘禁忌’，一旦说出口的话，就会出现某些糟糕的‘现象’惩罚你吗？”

　　“不，并不是那种等级的‘禁忌’、仅仅是我内心中的‘阻碍’而已。”幻日说道，“如果把那些内容说出口的话，我就……没法直视露娜小姐的脸了。”

　　（那是什么意思？）

　　（是我的脸会出问题，还是幻日的眼睛会出问题？）

　　（不，无论怎么去想，这两种都不太可能吧？）

　　（幻日无法直视我的脸，一定是由于迟钝的我此时无法想象的某种“事项”导致的……）

　　“这是什么情况？”露娜惊讶而又迷惘地说道，“为什么听起来这么诡异？”

　　“你看……这样一来，不是又回到你我最初纠结的问题了吗？”幻日苦笑道，“就是因为我不想说，所以才不说的。但露娜小姐却不依不饶地一直在追问，这让我怎么做才好啊？”

　　“你问我这种事啊……”露娜说道，“明明是因为我没有类似的体验，才会追问你的好吗？如果我有类似的体验的话，我就可以理解你，也就不用这么一直追问了吧。无论是站在我自己‘求知欲’的角度，还是‘换位思考’、想象‘如果我是你’的角度，我都不理解你为何要如此坚持下去。”

　　“诶……就连露娜小姐也不能理解我吗？”幻日苦笑着说道，“真是令人郁闷的现状。但即使如此，我也不会被‘现实’给击败的。”

　　“确实不能理解啊……所以，我才会不明白你这么执著地‘隐瞒’的理由呀。”露娜坦率地说道，“如果是我的话，肯定沉不住气想要‘分享’个中原因的。我是真的不理解对着‘当事人’的我，还要费尽心思去‘隐瞒’的理由嘛。”

　　“可能这就是证明‘我与露娜小姐并非同一性格’的证据吧。”幻日苦笑道，“诸如‘让喜欢的对象欠自己人情’这种事，我实在是没办法做得来。话虽如此，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也已经或多或少地‘做了’呢……”

　　（那是什么情况？他这么说的意思，难道是“他做了会让我欠他人情的事情”吗？）

　　露娜对于自己的“想象”深感惊奇。

　　（我和幻日的性格差异还真大，以至于连他的“苦衷”都无法理解……）

　　“我们的性格还真是如此不同啊……”露娜沉思着说道，“如果是我，若是有机会的话，反而会故意‘让喜欢的对象欠自己人情’呢。”

　　“这是什么动机？”幻日惊叹般地问道，“露娜小姐教教我吧，要抱着怎样的心情才能做出这种事啊？我也想要拥有‘能这么做’的能力，尽管我很可能不会这么做。如果我也能这样的话，我就能以更放松、平等的方式面对露娜小姐了啊……”

　　（可我并不想你用“平等”“放松”的态度来面对我啊……）

　　（不过，我也不是真的想“折磨”你……这种复杂纠结的心境，就连我自己都无法理解。）

　　“嗯……这个嘛……不觉得这样很爽吗？”露娜装出轻松自若的口气，说道，“这种居高临下、挟恩图报的优越感觉，实在很令自己心情愉快呀。”

　　“这是什么‘愉快点’啊……”幻日有些无力地说道，“首先，如果自己获得了‘居高临下、挟恩图报的优越感觉’的话，不就意味着对方会因为‘欠了人情’而痛苦吗？”

　　“这虽然是极有可能的事情，但我还是想这么做。”露娜微笑道，“还有，你想多了，如果是别人的话，的确可能会因此痛苦，但‘欠了人情’的若是我的话，可不会痛苦哦。”

　　“诶？”幻日睁大了眼睛、有些惊奇地说道，“露娜小姐看起来有点儿开心啊？是因为我刚刚和你说的那番话，让你打起精神来了吗？”

　　“……开心？”露娜对幻日的话感到有些吃惊。

　　她略带茫然地重复了幻日话语中的“关键词”之后，便认真地品味起自己此时的感受来了。

　　（我现在的这种心情，能算是开心吗？）

　　（总感觉说是“开心”有些勉强，但如果硬说是的话、也不是不行，就是这种“暧昧”的感觉。）

　　（果然还是确定不了啊……）

　　（算了，不如听他对我解释比较省事。）

　　“为什么你认为我有点儿‘开心’呢？”最终，露娜反过来向幻日提出了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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