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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成瘾之物皆通神
被震惊到的不止方多病，那城主微微一愣，随即笑了起来，“如今两位神医莅临，不若一道看看再做论断。”
被点名的关河梦看一眼李莲花，然后上前查看，只是他不像李莲花那般敷衍似的胡乱点一通，他在男人面前蹲下，掀开毯子的一角，又伸手捏了捏毯子下的小腿，而后整理好退开一旁，道，“我与李兄看法一致，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我从未听说过如此玄妙的医治之法，敢问神医若是截断病灶，患者还能站起来么？”
李莲花不慌不忙道，“不除病灶，何以站起，更谈何行走如常。”
男人收了笑，似是在认真思考李莲花的话。
好家伙，方多病直接懵了，如果他没理解错，李莲花是说把对方双腿砍了，不但能让他站起来还能让他如常人一般走路？
是他理解有问题，还是李莲花和关河梦在玩一种很新的话术？方多病陷入了深深
地自我怀疑。
男人沉默了片刻，看向李莲花，目光已不再如刚开始那般充满戒备与嘲讽，认真道，“请李神医细说。”
李莲花道，“城主腿疾乃自幼……或先天疾患，并非后天所致，骨骼细如孩童，无法撑起成年人身躯，寻常药石不可医，但若诉求是站起行走，又何必用自己的双腿？”他顿了顿，看一眼身侧恍然大悟但不多的方多病，继续道，“天下锻造机关能人巧匠众多，若是肯用义肢，倒可冒险一试。”
方多病总算明白了，合着李莲花方才一通乱点真的是在诊断，现在又给他挖坑呢！天机堂的机关精妙绝伦，做个义肢倒是不难，可难就难在要斩断先天残疾的双腿，这风险太大了！
他使劲给李莲花使眼色，奈何李莲花此时装瞎，继续说道，“断肢之痛非常人所能忍，但好在此地有一至宝忘忧膏，用之可暂缓疼痛，以便顺利止血缝合。”
不知为何，男人听到“忘忧膏”三个字，原本已经缓和的脸色再次沉郁起来，甚至咬了咬牙，“尔等妄称神医，怎能如愚民一般笃信此物！所谓成瘾之物皆通神，一时幻梦欢愉换来的后果便是损五脏，散神识，泯灭人性。”
三人思维终于合到一处，这边城流行甚广的东西居然还有人避之如恶鬼？可是看这城主的反应根本不像惺惺作态，若说装的……目的是什么？
李莲花语气略显惭愧，“初来乍到，是李某考虑不周，不过是见此地百姓用那百病消方才做此联想，以为这忘忧膏也是易寻得之物。”
男人冷哼一声：“那是在其他城镇，在我这里没人敢用那种东西。就连百病消也是严格控制发放量，倘若有人擅自超量……”他表情很冷，嘴角弧度更冷，没有说下去，可他阴毒沉郁的表情已让人浮想联翩。
李莲花再三告罪。方多病不免奇怪，李莲花提出那般离谱且无礼的治疗方案他都没动这么大怒气，一句忘忧膏却叫男人起了杀意，个中缘由值得探究。
然而不等他探究个所以然，男人便叫来管家送客。
三人也不强留，虽然带着一肚子疑问走，却也不算一无所获。
简易的药铺里，阿狸刚喝上苏小慵新做的牛乳茶，眉眼间都是欢喜。阳光透过窗骨追在阿狸身后，苏小慵一个晃神，被这从未见过的绝色震撼，这是她生平头一次对“惊艳”一词有了直观的感受。
“阿狸，你的头发真好看。”苏小慵情不自禁抚摸她半披在身后的发，细瞧她被阳光勾勒清晰的侧脸轮廓，心中感慨万千。
阿狸并不知道苏小慵内心的惊涛骇浪，听她说到头发，才将注意力放到她今天的发型上，难怪这次见面她总觉得小慵哪里不一样，从前的少女灵动被一种温婉端庄替代，大约就是因为她盘起的长发。
“小慵的头发也好看。”好奇是阿狸改不掉的习惯，她仔细瞧了瞧那复杂的盘发，以自身即世界的小狗认知理所应当道，“关大哥手艺真好。”
苏小慵先是困惑，“你为什么会觉得这是关大哥帮我……”话未说完，嘴巴张大了一些，眉眼间倾泻一瞬了然却又略带羡慕的神色。
“阿狸的头发是李大哥梳的？”
阿狸点点头，略谦虚一下，“不过李莲花手艺没有这么好，每天都差不多的样式。”真相是阿狸没耐心，在梳头这件事上又很懒，不肯自己动手，就算是李莲花给她梳，她在妆镜前只要坐上一会儿，要么犯困要么就想出去玩，李莲花什么都由着她。
苏小慵却很会抓八卦重点，李莲花每天早上都给阿狸梳头。
虽然上次分别后她听说了很多关于他们的事，可谓比她给阿狸的话本子还要轰轰烈烈，但是毕竟没有亲眼见到过，而且她身为万人册的孙女，深知江湖传闻不可尽信。
阿狸津津有味地喝着她做的牛乳茶，好看的眼睛眨巴眨巴，苏小慵心头也像被铺满了一层阳光一样暖哄哄。阿狸绝不是什么妖女，李莲花也根本不可能被所谓的妖女蛊惑。
可是就在此间方寸中，她似乎理解了李莲花这样的人为何独独对阿狸割舍不得。
她抚摸着阿狸绸缎般光滑的发，眼前难免生出一股奇异的遐想，李莲花的手指穿过层层发丝，或许在某个清晨熹微的光下，捉起一缕放置唇边轻吻……光想想就脸红心跳，不行不行不能想，以后还是少看一些话本！
方多病此时还不知道，他这个最大的cp粉头子的身份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挑战。
话题未结束，外面忽然响起一阵骚动，四面八方的人往街道这头涌来。
阿狸从窗户往外看，只见一个囚车似的东西被推到了药铺门口不远处，上面绑着一个浑身是血不断挣扎的人，嘴里呜呜呀呀叫喊着听不清的话语。
有人搬来一摞摞干草铺在车板下面，周围的百姓指指点点，人声鼎沸。
虽然不知道缘由，可是明眼人都瞧得出来，他们这是要烧死那个囚车上的人。
阿狸顿时觉得手中的乳茶不香了。
“阿狸，李大哥的叮嘱你忘记了？”苏小慵虽然也很好奇，但是稍微保持了一点理智。
“这不就在咱们门口嘛，也不算乱跑啊。”阿狸一边出门，一边说服已经跟出来的小慵，不过经历的多了她很警惕，只远远看着，并不上前。
好在城小人少，两人不必上前也能看清楚被绑住那人的面貌。
那是个面黄肌瘦的中年妇女，透过她褴褛的衣衫可见她四肢如柴，只有肚子出奇的大，几乎垂坠在大腿上。女人枯黄的头发被血污结成一块块，斑驳的脸上满是淤青血渍。
“造孽啊，这不是南家的媳妇么？前两天看见的时候说就快生了，咋突然就中邪了？”
“听说早上刚生完，晌午就发狂砍死了她公婆，又把他丈夫的一条胳膊砍了下来，就连刚出生的孩子都给活活摔死，自己也成了这模样。”
“真可怜……”阿狸听到耳畔善良少女的感叹，她转头，朝难过的苏小慵摇了摇头。
“转城主令，南氏妇偷用邪药多年，以至受邪祟侵袭，弑杀公婆幼子，酿成祸事悲剧，今依城规以火刑处置，望大家引以为戒，远离邪药，杜绝成瘾，切莫铸成大错！”
人群哗然。
邪，药？成。瘾？阿狸和苏小慵对视一眼，怎么听都觉得这件事不简单。
“大娘。”苏小慵向身边妇人请教道，“敢问这邪，药是？”
妇人虽然不曾来寻诊，却也识得苏小慵，对于面容和善的医者多了几分善意，她压低声音道，“有一种叫做忘忧膏的东西，无论重伤重病身上多疼，只要吃一口就能立登极乐。据说那是神明所食的东西，凡人何德何能，吃了可不是会收到神罚么。”
又是神罚又是中邪，这些人受时代局限，总习惯将无法认知的事情寄托人力之外的事物。可是有一点不太对劲，她见过无数□□的yin君子，若只是用植物本身来麻痹一时，成瘾不会如此严重。
那所谓的百病消想来就是最原始的植物本质做成，可是忘忧膏听上去明显是用了什么方法进行萃取或提纯，说不定有人用了超越时代认知的方式做出了超越时代的东西。
暖风和煦晴朗天气里，阿狸背后生出一股寒意。
可不等她细想下去，阿狸的思绪被耳畔一声惊呼打断。身旁苏小慵一脸惶恐地捂住嘴巴，阿狸顺着她的目光抬头看去。
囚车上的女人正在撕扯自己身上已经不多的衣物，几乎坦胸露乳，不止如此，她还将快要下垂指肚脐的ru方塞进口中撕咬，鲜血淋漓。
喧哗声不断扩大，女人却借着起哄的人声月发疯狂的撕咬，干瘦的十指弯曲抓挠，苏小慵哪里见过这阵仗，惊惧交加又心生不忍，一面落泪一面焦急道，“他们怎么还不回来？要是关大哥在，说不定……说不定……”
湛蓝眼瞳一直盯着那个女人眼眸，阿狸见过很多如烂泥般的瘾。。君子，在生命的最后几乎都是这样的目光，那是即将被拖入地狱之人的绝望。
阿狸不忍告诉苏小慵，就算一百个关河梦来了都没用，那女人的瞳孔已经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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