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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云非云
大概走了半天多，到受灾不太严重的地区，叫上了的士，等抵达了那个破破烂烂的小机场之后，才后知后觉地打了个电话。问自己是扒飞机过来的，现在想正经坐飞机回去，会不会有什么被发现偷渡什么的。
那边沉默了几秒：“那您带护照了吗？”
真宫奏也沉默：“……来得急，忘了。”
那边咳嗽了一声：“那您，怎么去的，就怎么回？”
“……好。”
落后的小国家安检基本就是摆设，没买票的真宫奏很轻松地混进了候机大厅，上面老式的显像管屏幕上只有寥寥几条航线，而今天下午三点二十，就有一趟飞往成田机场。
飞行时间一个小时十六分钟。
艾莱尔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踌躇着要不要开口，黑腔直达真宫家卧室门口，最多只要三分钟。
但是说出来自己毫无疑问是罪加一等——他只要三分钟就能回一趟日本，但无声无息断联半年。
他看到真宫奏温从免费借阅架上抽了一本全英文的杂志，准备找个地方消磨时间，他坐下的时候条件反射地想岔腿但又硬生生控制住，紧闭着膝盖把杂志放在大腿上。
强行演出了一副蕙质兰心恬静娴雅的大小姐做派。
艾莱尔模模糊糊意识到，真宫奏约莫是想报复他，才搞出这样的架势。
但是他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学起以前的样子是要做什么——他甚至不太清楚到底是不是在学以前，他那时候脑子都没怎么在转，对当时的真宫奏印象并不太明晰，只大概记得他是个安静腼腆又有点自卑的人类小孩。
讲话又轻又慢，还爱哭，比真宫雅雅更像个普世眼光里的女孩。
艾莱尔不明白自己该做出什么反应才是正确的。
等到快到登机时间，外面又开始下雨，艾莱尔在对真宫奏此番动作无尽的冥思里迟钝地想到，飞机这么高，外面必然是很冷的，还有周围的大风，再加上下雨——
他在真宫奏和地勤躲完猫猫准备往起落架上蹲的时候，在边上撕开了黑腔的裂缝。
真宫奏又往钢架上缩，艾莱尔想从背后把他端起来塞进去，但是被委委屈屈地盯了会，他伸手的动作迟疑了些许，飞机的发动机便开始发出轰隆隆的响声。
艾莱尔：“……”他真准备在起落架上蹲一个多小时回去？
不理解，但他感觉不能让真宫奏再生气了。
于是他自己花三分钟回到了京都高专，然后搜索到了在都筑刚出完外勤快乐点餐的山本隆。坐他边上的小平头辅助监督看到突然冒出来的人形咒灵，吓得差点从位置上窜起来。
“你之前说怎么哄？”他不自觉端坐好：“送花？买车买房？”
刚把炸猪排咬进嘴里的山本隆：“……？”
看到人呆在那里，然后整个人抽搐了下，艾莱尔看到那口饭堵在食道里，于是缓缓伸出左手……
把那口饭硬生生咽下去的山本隆：“你你你你你怎么突然出现了？这么久跑去哪里了，你知道真宫同学多担心你吗？”
艾莱尔收回手掌：“这个世界几乎没有能威胁到我的个体，她有什么必要担心？”
山本隆似乎很想趁热把那一大快猪排吃完，但是又下意识地想尽快回答他的问题，表现得就有点纠结。
“你吃完再说，我等得及。”
真宫奏抵达成田机场还有一个小时，再加上坐快速列车过来的时间两小时打底，足够山本隆吃五份猪排饭。
“……”
“吃慢点我也不会打穿你的食管。”
山本隆这下是真吃不下去了，他抽出桌子上的免费纸巾擦擦嘴，很想说点什么但是又有点顾忌边上和他俩都不是很熟的平头监督：“对，哄着顺着关心她就行了。”
艾莱尔思忖了会：“如果她的言行突然变得很奇怪呢？”
山本隆一拍大腿：“拿乔呀这是，女孩生气想折腾很正常。更得顺着了，你知道你自己干多离谱的事吧？把她当祖宗供着准没错！”
不确定这一套对男性是否适用，艾莱尔又多问了一句：“那你呢？你生气了会这样吗？”
在边上默默吃瓜的平头辅助眼珠一瞪，但是不敢出声。
山本隆似乎没想多的，只是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奇怪：“……会吧？小时候我爸妈揍我的时候我就会在心里暗暗发誓成为一个冷酷无情的学习机器，不过装不到一个礼拜在我她们的零食新衣服攻势下不到一个礼拜就会破功。”他非常自信地解答：“顺毛摸，对所有人类都适用。”
边上的平头辅助欲言又止。
艾莱尔觉得自己学到了实践性知识。但是一开头他就遇上了困难——送礼物肯定是送不了的毕竟他没有钱也不能抢劫，甜言蜜语，要说点什么什么？
我喜欢你？我爱你？你对我最重要？
但是前面好像就说了差不多的话但是真宫奏好像更生气了……他听说告白这种东西是需要氛围的。
他离开山本隆吃饭的餐厅一边散步一边思考，随便找了个桥墩坐着发了下呆，一个激灵醒来的时候发现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他扫了眼建筑外墙的电子挂钟——
快八点半了。
他赶忙站起身，在高专和真宫宅都没找到人，又扩大范围搜索了会，发现人已经在奈良。他用黑腔赶过去，干完活的真宫奏从半空轻飘飘地落下来，艾莱尔下意识伸手去接。
真宫奏看到他出现并不意外，只是眼神有些挣扎，看到他伸手似乎想躲，但是又控制着自己优雅地落进了艾莱尔的怀里，微微掀起睫毛，羞涩又生疏地道谢。
艾莱尔没有汗毛，但是总感觉自己皮肤上有什么尖尖刺刺的东西，但是他谨记着‘顺毛摸’的三字箴言，不自在地回复：“不，不客气。”
真宫奏从他的怀里跳出来，他看到发顶上还有没化开的寒霜，伸手去拂，真宫奏却往后一缩，怯怯地问：“怎么了？”
艾莱尔觉得非常怪，在脑袋里运算了八百多回，猜测自己这时候是不是要配合他演——毕竟配合也是顺从。哦对还有关心，关心什么东西？关心他的死活？健康？
已经入夜，真宫奏的体温并不高，手指末端还有些发凉。千八百年都没说过好话的艾莱尔对以前看过的杂书开始搜肠刮肚：“高空很冷吧？早点休息别感冒了。”
真宫奏的脸上短暂地露出了一点疑惑，继而脸皮不自然地抽搐了下，垂头拢了拢衣领，低声道：“嗯。”
心跳加快了，这是起效了吗？
他不确定，但怎么感觉又有点像生气？
真宫奏没回家，也没去之前的酒店，他换了一个更小的旅馆，比之前的酒店小了很多，甚至没有套间。
除了电视卫生间外就是一张单人床，长度还缩水了……艾莱尔看看窗边的沙发椅——
连正经沙发都没有，只有那种，简单铺了点海绵和外皮的简陋椅子。
艾莱尔没办法躺在上面。
视线扫过尾端已经有点抽丝的窗帘，真宫奏刚好从那个两个人都难挤进去的卫生间擦着头发出来。他想伸手帮忙，但是被很自然地避开。
艾莱尔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局促：“环境很差，我送你回家？”
真宫奏把头发擦到半干之后用咒力烘干，看到他站在角落cos落地台灯的双胞胎，慢慢掀开被子钻进去，打了个哈欠，柔柔地开口：“你可以回去。”
“……”
“不走就帮我关灯。”
艾莱尔拉下落地灯的开关，等房间内一片漆黑，他思考了半晌，然后慢腾腾地躺在了床边的地板上。
这个烂旅馆连地毯都没有。
等听到真宫奏呼吸平稳下来，他从地板上站起身，往大概的方向扫视了一圈——刚刚上床准备睡觉的山本隆被他从被窝里挖了起来。
“？”
“你之前说的那什么赚钱网站，怎么搞？”
怀疑自己是做梦了的五条海斗揉揉眼睛，又看看墙上的挂钟，不知道自己最近做了什么孽：“不是，哥们……哦，红月，怎么突然？”
“真宫奏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没钱了。”咒灵微微阖眼：“她吃得很差，住地也很差。以前不会这样？”
这事五条海斗倒是完全没发现：“啊？为什么？”
红月摇摇头：“不知道。”
“那你问了吗？不会是被诈骗了吧？”毕竟都是一级术师了，那收入绝对不低，怎么可能会吃住差到连红月都嫌弃？
“我不知道。”看到他的紧张，红月有点疑惑：“原因重要吗？”
“当然重要啦，她年纪轻轻万一不小心走上歧路……等等。”五条海斗伸出手虚空推了下：“你来找我做什么的？不会是让我帮你找工作赚钱吧？”
红月点头。
五条海斗怀疑自己没睡醒，又想起之前和对方的对话，红月可是明确表示过自己对真宫奏没有赡养义务的，一副‘老子除了谈恋爱啥也不干’的绝世渣男样，现在又是闹哪出？
难道真宫同学真的生气到把红月吓到开始学做人了？
五条海斗狐疑地看着面前的咒灵，没想到竟然是个妻管严，看起来倒是顺眼点了。他试图教授对方一点正常人类的逻辑，提醒他先搞清楚缺钱的原因，再根据缺钱的数量和时间来选择合适的工作。
“赚到钱给她不就行了？为什么要知道原因？”
“那她被骗了怎么办呢？”
“只要不是被抢劫，哪怕被骗，钱不是也是她自愿花的吗？”
“？”
“被骗是她自愿的，为她赚钱是我自愿的。”红月顿了顿：“这样有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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