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之全员活在番外里

　　那次长生榜有多恐怖，直到十六年后再次提起，还是心惊胆战。
　　那时候还是龙蛇虎豹，遍地生意的时代。斯曼他们的金雀花杀手组织，从雇佣军出来，才刚刚起步。专挑大的来，什么难什么钱多就来什么。
　　那年他们做了两单大生意，一单是彭沙找来的，要他们杀一个在上京的一个鉴定机构取文件的人。
　　——贺忱记得，那次贺北棠将DNA鉴定结果的文件送给的人是……
　　斯曼看了看贺忱，继续说：“……我们到了才知道，当时取文件的是张曦台。”
　　张曦台的身份他们是知道的，斯曼当时立刻决定终止交易，但是急功近利的肖克还是冒险开了枪。没想到第一枪被送文件的人挡下了，斯曼再拦第二枪，还是晚了一步……

　　斯曼他们决定逃到境外躲一阵，他们从没想过惹张家的人。后来在逃的过程中，听说金雀榜发了长生榜，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一朝屠龙天下知。
　　他们商议决定，再冒死博一回。
　　他们不知道谁发的，也不知道榜上的人是谁，只知道好多人盯着，只知道突然出现那么一个人，他会在那天晚上乘坐一架私人飞机到上京。
　　所有人都开始行动了。
　　那架飞机到了上京上空，就注定要坠落……

　　后来媒体发简报，他们才知道那飞机上的人，是张家掌舵人张怀彦的独生子——张灵昀。
　　他还是，如家唯一的外孙。
　　那个传说中的如家，传说有几个世纪的历史，在建国之前就赫赫有名。当时那些人都只听过传说，谁会想到，竟然有人敢把如家人挂上长生榜。
　　现在想来，如果知道榜上的人是谁，根本没有人敢抢。因为后面这十几年发生的事，没有人承担得起……
　　“……后来的那些年，我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斯曼几次吞咽口水，艰难的回忆道：“很多人都不知道，只知道金王朝、金雀榜，柳州堂、祁门一切这些当年叫得上名号的，甚至张家……无论是不是有可能和长生榜沾上点关系的，明里暗里，多少人……很多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很多人进了监狱。”
　　“如家……如家也从此，销声匿迹……”
　　“……好多人都是十几年后才反应过来，活下来的人再回过去看，这十几年，就像是……”斯曼的情绪再次高亢起来：“……就像是换了好几拨人，洗了好几次血！”
　　“……上次李慈的事，都那么大动静！李思元从小养在如家——”斯曼最后激动的喊出来：“——他无论生死，都不能和我们有任何关系！”
　　贺忱听着这一切，莫大的震撼，他想起小楼园下那具尸骸，想起和张绘的谈话……他没想到那个已经完结案子，以及那个自己追了那么多年的真相，这背后竟然有这么一连串惊天的往事。他也忽然明白了，斯曼刚才为何拼死救下李思元，又为何会说——如果李思元出事，上京将会再有一场灾难……
　　忽然一阵闪电刺破夜空，紧跟着“轰隆”一声巨响，如这往事般，震耳发溃。
　　这一刻，雨，更大了，混着李思元眼角的泪落下。这是十六年来，李思元第一次听人提起当年的事。
　　十六年了，没有人告诉他发生了什么。
　　他只记得那晚，他在如家老宅等着爸爸和小叔叔回家。可是等到很晚很晚，他只等到老宅来了很多人，很多他都不认识。
　　他很害怕，但还是鼓起勇气跑出去找爷爷。
　　爷爷告诉他，他的爸爸和小叔叔，都回不来了。
　　那时候的李思元还不明白，回不来了是什么意思。也没有人告诉他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只知道几天后，他穿着黑色正装，牵着爷爷的手，看着如家的私人墓园，立起了两个墓碑……
　　--
　　趁着那阵雷声在夜空回荡，贺忱把剩下的几颗糖塞到李思元手中，将他稍微倾斜向斯曼。
　　斯曼疑惑的接住：“你……”
　　贺忱探身抓起刚才解下的麻绳：“如你所说，他们（老黑和灰窑）还不知道抓错了人，他们想要的是猫仔，大概率和“医生”有关，也可能几个月前上水塘的车祸也有关。”
　　斯曼顿惊：“你想干什么？！”
　　这一声把李思元惊到了，他勉强睁开眼睛，视线慢慢清晰。
　　“那么他们要见的人，很可能是金王朝的人，很可能是朱星汉。”贺忱手撑地起来间，又一把抓起那个套李思元的麻袋：“这一路上，俩人只是偶尔看一下集装箱内绑的人情况，除此之外并没有过多的接触，身型的差距在黑夜和暴雨中并不那么明显。”
　　斯曼：“你打算自己换他？！”
　　“我们现在没办法下船，他们随时可能发现人不见了，多一秒就多一分危险！”贺忱站在俩人面前，继续说：“我之前了解过这边一些情况，这货船中途没有停泊的港口，但是会在长宁和凉山交界处，一个早就不再运营的港口那边，卸掉损坏或者不再使用的集装箱。
　　老黑和灰窑他们选择将绑来的人藏在损坏的集装箱里，我猜也是打算在那个时候，将人转移。
　　此外，俩人一直藏在另一个集装箱内，这说明他们没有打算亲自动手和绑架的人一起转移，估计是早就计划好了，而且有可能船上有人和他们接应，他们打算在途中找个机会下船。
　　在转移集装箱的这段时间，你一定要想办法把李思元带下船，保证把他交到长宁警察或者上京警察手上！”
　　斯曼根本不相信贺忱说的：“就算你侥幸中间不被他们发现，就算你活着见到要猫仔的人，然后呢？你怎么就能保证，警察会及时赶到？！”
　　“我不能保证。”贺忱坦然道：“但是只要我见到那些人，我的同志们——他们总会找到一些线索。而且——”
　　贺忱顿了一下，站在暴雨的黑夜里，如自言自语：“我也想要赌一下，有没有直接见朱星汉的可能。”
　　闪电再次贯下，雷声接踵而至。
　　斯曼咬牙道：“你这是在送死！”
　　“你说如果李思元出事，上京将会再有一场灾难？”
　　贺忱已经转身，向船舱底部走去。
　　--
　　李思元找到了。
　　时间再次倒退到1天前。
　　没有找到李思元之前，追踪灰鹞和老黑的娄玄一行人没有轻举妄动。齐晖他们分局有一支小队继续追踪货船，还有一拨人，由齐晖和毕帅帅一起，在最大可能的老港口盯着。

　　如果真如贺忱推测的那样，那个置换和废旧的集装箱将会在老港口置换，想到这里，斯曼心生一计：他和李思元上了一个裂了口的集装箱，并在那个因为暴雨而撞坏的集装箱里，拿了几根电缆……
　　果然如贺忱所说的那样，那货船在老港口停下——此时斯曼和李思元在废集装箱内，只觉得集装箱被腾空而起，集装箱摇摇晃晃，风不断从集装箱破裂口钻进来，风的呼啸声越来越大，斯曼知道他们的位置也越来越高。
　　应该是被吊起来了。斯曼想。
　　可是没多久，斯曼突然意识到，集装箱越来越倾斜。他赶紧扫过四周，快速将电缆线一头拴在集装箱内杠杆上，一头缠在李思元身上。
　　斯曼正要拴第二根电缆，忽感身体失重，斯曼赶紧加快速度，可还没等他来得及将电缆拴自己身上，只觉得自己身体腾空而起，下一秒，集装箱飞一般的坠下！
　　斯曼手上立刻一个打旋，将电缆线在胳膊上缠绕几圈，他另一只手立刻去抓李思元：“小子醒醒！”
　　可李思元根本没有反应。
　　斯曼的耳朵因为快速下坠而短暂轰鸣，他猛得一脚踹向集装箱壁，身体回荡间透过集装箱咧开的地方，瞥见外面的情况——他们正在极速下降，下面密密麻麻的集装箱越来越近，更可怕的是，斯曼竟然看到，那些集装箱——他们即将落到的地方，竟然有一排巨大的吊机作业，将集装箱一个个压扁！
　　妈的！斯曼脱口骂道。他再次猛力踹向集装箱壁，荡回间借力倒立而下，飞速一个抬腿将电缆缠在小腿上。
　　集装箱下降的速度越来越快，似乎开始倾斜，可斯曼顾不上这些，他另一只手一把抓住李思元，双手用力一提将李思元拽向那个破裂口。
　　可就当斯曼解开李思元身上那根电缆时，“哐”的一声刺耳巨响，斯曼只感身体猝然一震，被摔到集装箱壁上，五脏六腑像是被碾压，四周剧烈摇晃，他的意识短暂的不受控制，还是本能的抓住最近的东西——他的身体可怕的下落，那种对生命不可控的无力感，他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死定了。
　　就在这时，他突然感到身体的下坠戛然而止，他还以为是回光返照，可是下一秒，他激动的发现自己抓住了那根电缆线。
　　斯曼来不及思考，另一只手也赶紧抓住。他沿着电缆线向上看去，另一头，李思元的身体刚好卡在集装箱的断壁上。
　　斯曼这才意识到，刚才的剧烈撞击，是吊车把这集装箱撞到一堆集装箱山上。这刚死里逃生，斯曼再一次惊恐的看到，另一个吊车已经将上一个集装箱压扁，可怕的吊杆正向这边伸过来！
　　刚才的撞击，是为了下一次压扁的便利！
　　没有时间了！
　　斯曼拼尽全力向上爬，他必须把李思元拽下来，但是这个高度不行，他得向上靠近李思元。
　　耳边轰鸣依旧，旁边作业的吊车将集装箱一个个压扁，仿若他生命终结的演练。而那个伸过来的吊车臂，此刻看起来就是死神之手。
　　上帝！那吊车的速度怎么那么快！斯曼只觉得自己胳膊有千斤重，他来不及再靠近李思元，只见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最后一博，只听“咔嚓”一声，李思元终于从裂缝中拽出。
　　李思元跌下的瞬间，斯曼同时下落，他已经没有了力气，双手依旧高举想要接住李思元，他们的身下——他们马上跌落的地方，是一大片碎裂的钢铁块。这个高度落下去，他们会摔得粉身碎骨。
　　凡人拿命的挣扎，还是逃不过死神不费吹灰之力的小玩笑。
　　“抓紧了！”
　　忽然耳边一个有力的呼声，斯曼手上立刻抓紧电缆，另一边飞快的抓住落下的李思元。斯曼还没来得及反应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身体被一股力量猛的一拽，下一个瞬间，他已经落到一个集装箱顶。
　　他的一米多处，一个短头发的年轻人正半跪在那里，用手试探李思元的脉搏。
　　斯曼顾不上浑身剧痛，大声问到：“他还活着么？！”
　　那人回：“还活着。”
　　斯曼又问：“你是警察么？！”
　　毕帅帅开始解李思元身上的电缆，犹豫了一下，回道：“是。”
　　“哪里的警察！”
　　比帅帅直看着他，片刻道：“长宁的！”
　　斯曼快速喘了口气，后退了两步，试探着毕帅帅的意思：“有个人，让我把他交给长宁或者上京的警察！”
　　毕帅帅将李思元背在身上，没有靠近，只是抓住时机问：“他在哪？”
　　“我们分开的时候，他还活着。”斯曼快速说完，瞅准时机，一跃而下，消失在钢铁堆里……
　　--
　　一个小时后，毕帅帅将李思元带到就近的分局——也是代月他们的临时指挥点。
　　监察部早在一天前就有人过来，董今生和李重开也赶到这里，仅一天时间，鹰潭大院和监察部的人陆续到了不少人，长宁这边知道鹰潭和监察部都来人了，觉得情况不太好，赶紧把情况上报给庄闫和方颂凯。
　　毕帅帅赶回来的路上，简要说了当时的情况，并且提到李思元尚在昏迷中，看样子情况不太好。这边齐晖已经安排医生接应。
　　毕帅帅刚到分局门口，一行人早就等着接应，这其中代月先一步冲过去，把其他人都惊到了。
　　只见代月快速上前，一手握住李思元的肩膀，另一只手飞快的检查身体各个关节。几秒钟的确认后，代月才又拽住李思元的胳膊，半拖半拽的向分局大院一侧的审讯室过去。
　　“代局！”张绘忽然冲到代月面前，意欲拦下：“他现在还不能接受审问，你知道他的身份……”
　　——他们都清楚的知道代月要做什么。
　　代月根本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他径直冲到张绘面前，在张绘再次试图阻止前，抬手飞速撤下他腰间的枪，这一举动一下子惊到所有人！
　　只听到“刷刷”一片，众人飞速抬枪，片刻的时间，分局大院亮起了几十把枪。
　　鹰潭大院、长宁和凉山分局的枪全部指着监察部的人，监察部的人反之。毕帅帅和李重开的枪指着张绘。
　　没有一把枪，指的是董今生。
　　满院子的剑拔弩张，满院子的杀气腾腾。没有一个人说话。
　　这时，反应慢了半拍的董今生意欲上前，却被不知何时站在自己旁边的李重开拉住。
　　董今生只能着急的喊一声：“代月！”
　　代月没有回应，下一秒，撤下的枪在他手中瞬间解体，落在张绘的脚边。
　　张绘噤声，依旧没有让步。
　　代月此时直视着张绘，眼中怒色腾起：“我的人现在在他们手里，生死未卜，你觉得我在乎他是谁？！”
　　言罢，再不管其他，拽着李思元向审讯室过去。张绘意欲追上，这边李重开向前一步，枪口毫不客气的指着张绘的额头。
　　董今生赶紧拦住，慌忙劝道：“大家都冷静点儿，凡事好商量！”
　　张绘再不敢轻举妄动，众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代月拽着着李思元——像拽一只待宰的小鸡仔，到审讯室门口那边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反手将李思元按在门口的水龙头下，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水龙头拧到最大。
　　众人皆目瞪口呆，却没人敢吱声。
　　这个时间的凉山，水都冷的快结冰了，只看着李思元在水龙头下呛的痛苦挣扎，垂死般剧烈咳嗽，代月这才拧住水龙头，提着人向审讯室进去……

　　审讯室内，代月将李思元按在椅子上，李思元被冰水呛的嘴唇发紫，控制不住的咳嗽。
　　代月半弯着腰，双手箍住李思元的肩膀，狠狠道：“听着，我只说一次：有个警察为了救你，现在在那些人手里，我们要尽快找到他，你所记得的任何一条线索都关系到他的生命。”
　　代月言语近乎恐吓，双手却是用力握住李思元颤抖的肩膀，注视着那双惊慌的眼睛，语速不减但字字慎重：
　　——“所以，我现在需要你打起精神，从老城墙下被带走开始，这些天都发生了什么，一个字不落的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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