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和环游记

　　谁知两人出走半路上竟出了意外，他们遇上拦路劫匪，劫匪乱挥着豁口锈刀吼着要劫财，不给钱就要命。
　　荒山野岭中，青天白日照。
　　两把宽刀架在安演和解秋寅脖颈上。
　　哦呵，有意思，解秋寅面上无情，内心冷笑。
　　“拿钱来！不然要恁命！”面前蓬头破衣的老汉喷着唾沫星子恶狠狠吼道。
　　“啥？”安演听不太懂洛阳话，更是没反应过来他此刻正在遭受打劫。
　　见这两人对大刀割喉面无惧色，荒草丛中又疾蹿出四个蓬头老汉，冲安演一个猛撞，安演猝不及防，被撞倒在地上，豁口宽刀又指向他的咽喉。
　　“……”解秋寅看向那个撞人的老汉，右手握住眉间尺刀柄。
　　安演被几个老汉捆住手脚，“干什么呢这是？”
　　“劫财。”解秋寅平静道，“不给钱要杀我们呢。”
　　还是不能当着面动手……
　　“……啊？！”安演大惊，抬头对大汉道，“不给钱也不用杀人吧？！不用这样，前几日我在赌坊里赢了好多钱，要多少你说我给……看你们瘦巴巴穿的这么破一定也挺穷的，我正好有钱，可以给你们！不过得先把我手松开，手绑着我给不了钱！”
　　完全是鸡同鸭讲，五个大汉不听，瞅见安演手腕上的两个马脑串就要扯。
　　“这个不行！我有比这两个更多的钱！我给你们铜钱不要扯这个！”安演挣扎着不让他扯，老汉转而搜他的身。
　　“少叫唤！再叫唤剁了你！”劫匪凶道。
　　“钱在他身上，不在我这儿！”安演急道，“你们这样扒我衣服好不讲道理！”
　　解秋寅轻松挣开绳索，对着五个劫匪一顿狠踹。
　　五个劫匪瘦骨嶙峋哪经得起解秋寅这力道十足的踢踹，当即伏翻在地再起不能，凄惨呻吟喊痛。
　　“你打他们干什么？！”安演生气道，“动不动就打人像样么！”
　　“……他们是劫匪，坏人，该打。”我没杀他们就已经仁至义尽了。
　　解秋寅已经退让许多，忍下杀人冲动，可还是让安演不满意。
　　“……钱拿来！”安演自己挣开绳索，听着一地的哀嚎有点儿闹心。
　　“不能给。”解秋寅拒绝，“如此谋财害命之徒，留着也是祸害，饶他们一命，还要给钱，这是什么道理？”
　　“……”安演被他这句话给彻底激怒了，生气道，“天天给我讲道理，说什么‘举天下之人十之几何为盗贼’，说什么‘民之为盗’、‘国强民困’都被你吞到狗肚子里去啦？！你看他们的样子，穿的又脏又破刀还是锈的，怎么看都像是穷苦人家，要不是吃不饱肚子他们能来干这种坏事吗？！”
　　“……”他们穷跟他有关系么？！
　　“钱是我赢的都给我还回来！”
　　安演夺过钱袋，掏出五份铜钱串递到劫匪脏兮兮的手里，“先用这些钱买些吃的和穿的，有力气了就去找份活干，没有地种也能吃饱饭，谋财害命是不对的。”
　　老汉抓过银子立马止嚎，爬起来四散而逃，丝毫不懂得感激，估计只想着今天劫到了傻子，不报官还主动给钱？
　　劣性难移……
　　解秋寅心中冷笑，冷不防钱袋子砸在胸前。
　　“下次再这样动不动就打人，再想杀人，我就打你！”安演转身往来的方向返回去，“自己去玩吧，我生气了不想去了！”
　　“……”
　　劣性难移，又何尝不是在说他自己？
　　解秋寅恍惚间有些愣神……
　　追上去的时候，安演正蹲在荒草丛里给一个小孩儿松绑。
　　“你也遇到打劫的了？”安演心疼道，“……真可怜，这么小就遇到这种事情。”
　　安演给小孩儿拍拍身上的草渣，“你冷么？”
　　小孩儿倒是挺镇定的，“头回就遭逢此等祸事，定是天意不让我出门。”
　　“衣服脱了给他穿！”安演凶着追上来的解秋寅，“钱也给我！”
　　解秋寅转眼看向那个被劫的小孩儿，十一二岁年纪，少年束着高马尾，面相平平，看着有些呆。
　　“……”少年对上解秋寅的眼神，心里顿时一惊，“……我——我——”
　　他吓得话都有些不利索。
　　解秋寅扫了他一眼，随后将外衣脱下扔给他。
　　“救命之恩定当衔环相报，两位大哥恩情小辈一生铭记。”
　　少年抱拳感激行礼。
　　“……他在说什么？”安演目光投向解秋寅。
　　“感谢你救命之恩。”
　　“不谢不谢！剩下的钱都给你了。”安演把剩下的钱塞进他衣襟里不允许他拒绝，“认得路么？”
　　解秋寅替他问一遍。
　　“小辈认得认得！”少年又行一礼，“还请问两位恩兄大名？”
　　“他叫张何，我叫李星。”解秋寅胡诌道。
　　“果然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小辈姓李，单名一个凌字，冀州人士，特来洛阳游学，不想路遇劫匪沦落至此，万谢，两位恩兄搭救！”说着就要跪下谢恩。
　　安演忙拦着他，“小小年纪这么懂事，可比你强多了！”
　　“……”解秋寅心里有些不爽。
　　直到将李姓少年一路护送至城门前，交了入城书牒送至城内，三人才抱拳告别。
　　两人回了客栈，一句话也不说，安演将解秋寅晾给沈姐，自己进屋，与解秋寅怄气。
　　“哟！今儿又是闹哪样？”沈姐搂上解秋寅肩膀，“两口子又闹脾气啦？”
　　“……”解秋寅没好气走开不理她。
　　翌日，那李姓少年竟寻到安演住的客栈，安演本是高高兴兴去迎，却没想到那少年不知为何腹中刀伤一路强撑至此地，抓住安演就力竭倒了下去，一见血，安演心一慌，滚下了楼梯……
　　解秋寅请大夫给少年治伤，层层裹裹止住了血，床边围着头顶肿包的安演，不停地对少年嘘寒问暖。
　　“解释解释。”解秋寅开口。
　　“……他们拿了我重要之物，我回去讨要……他们不给……就捅了我……”
　　“还不赶快去做些补汤在这儿杵着干什么？！”安演又凶解秋寅。
　　“……”又凶我……
　　解秋寅觉得有些委屈。
　　他看向少年的手，少年被他看得有些心慌，不露声色将手藏回被子里，安演又殷勤地帮他盖好被子。
　　“还不走？”安演催。
　　“……”解秋寅面上一笑，乖乖去熬汤。
　　“哥哥，你对这位哥哥好凶。”少年苍白的脸笑着，语速很慢，尽量让安演听得懂。
　　“……活该，骗子！”安演背后说解秋寅坏话，“以后少跟他说话，跟我玩不要理他。”
　　“……怎么个活该……是个骗子了？”少年好奇。
　　“……”安演生气归生气，可是气也还是很在乎他，他可没准备跟别人说在乎的人的坏话。
　　“小孩子不要这么好奇。”安演支支吾吾道，“不好的东西不知道也罢。”
　　“可我就是想知道，哥哥看起来挺好的……”
　　“好好睡觉，睡醒了有汤喝。”安演生硬转移话题。
　　“……哦。”少年只好作罢，“我睡。”
　　解秋寅端上鱼汤，少年正睡得熟，安演跪坐在床榻边安安静静守着他。
　　“我看还是别叫醒他了吧。”喝冷的也挺好的。
　　“你小声点儿。”安演回头斥他。
　　“……”解秋寅出去合上门，不多逗留。
　　“好喝，哥哥手艺真好！”房内少年赞不绝口。
　　“都是你的，喝慢点儿，没人跟你抢。”安演看着他喝汤，“秋寅的手艺确实很好。”
　　“嗯嗯，哥哥是好人，我明白。”凌少年天真地笑。
　　“……要不我给你剔刺吧，刺多，你小心点儿，别卡着了。”
　　“谢谢哥哥。”
　　安演用筷子一根一根给他小心挑刺，刺挑完了再喂少年吃。
　　解秋寅靠在门外长廊上，听着屋内两人说话，心思却飞到了别处。
　　“鲫鱼汤，你够狠的。”孟怀青看不下去。
　　“下毒才叫狠。”解秋寅歪头笑，“这不算什么。”
　　“长这么大了怎么心性还像小孩儿一样？”孟怀青俨然一个长辈的口吻。
　　“……”解秋寅低下头，俯视楼下长街上的行人，心思更加茫然，他叹口气，“我也不明白这算什么了。”
　　他还是想杀人，这个坏毛病有点难改啊。
　　解秋寅丧丧地抹把脸，吐出一口浊气，“圣贤书洗不善我心，真被我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解兄看来是兰陵一派了。”孟怀青玩笑道。
　　“不，我相信性善论。”解秋寅有些惨兮兮笑道，“可若人性能如此简单区分，我又何故茫然于此。”
　　“难得见你如此沉沦。”
　　解秋寅不再说话，目光随着行人背影，在拐角处消失。
　　沉沦又何尝不是一种自卑呢。
　　“我也不知是非该如何区分，但有一点我知道。”孟怀青拍拍他的肩膀，“有时候条条框框的存在反而是多余的，不可因人言论而束缚自己，你不一定是错的，他们不一定是对的，最重要的是清楚自己的内心，也许你生来就是要走出一条只属于自己的路呢。”
　　“借你吉言。”解秋寅无奈，半晌又道，“……可我也不知怎么的，就被他一番话打击得有些难受……”
　　“这个好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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