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家长女

　　“可能温侯爷纳妾是有难言之隐，或是一时糊涂呢？”晴初说道，虽然这个理由显得十分之苍白无力。

　　“那他的难言之隐挺多，糊涂的次数也不少，温家后宅那一堆姨娘难道是摆设。”温澈嗤之以鼻地说道。

　　未来丈夫讨厌纳妾这件事，晴初还是十分赞赏的，所以有心情劝慰道：“温侯爷一直未续弦，想来对侯夫人依旧难以忘怀，姨娘终究是妾而已。”

　　温澈叹了口气，在这件事上，他也是矛盾的。有时希望父亲赶紧纳个良家女子作夫人，不然侯府里姨娘当家成什么样，尤其还是那位由生母林氏抬上来的顾姨娘。但有时又不希望父亲续弦，若有人占了生母的位置，他还要尊称一声母亲，想想就膈应得慌，左右都为难。

　　在晴初来看，温侯爷不续弦，除了对夫人林氏的情深外，同时也不会再有嫡子诞生，林国公也没有理由让温澈去续林家的香火。可能他希望温澈能继承下一任的温家爵位。

　　不过这样有利有弊，毕竟温家是有庶子的，就温澈幼时中毒的情况来看，他这个唯一的嫡子相当于一个大靶子。

　　好像温澈格外的厌恶顾姨娘，晴初不禁问道：“温侯爷有把姨娘扶正的打算吗？”

　　温澈沉默了一下，说道：“应该不会，但姨娘在后宅掌权，与正式之间就差一个名分罢了。”

　　说的就是顾姨娘。

　　晴初想了一下，斟酌着问道：“当年给你下毒之人找到了吗？”

　　温澈摇摇头道：“没有。因为我中的毒是日积月累而来，每一次下的分量又极轻，还未毒发就提早发现开始救治了，没有明确的症状，所以连具体中的何毒都未弄清，但真到了毒发有显著症状时，也就无法救治了。可见下毒之人是早有预谋，要无声无息致我于死地，听大夫说我中的不只一种毒，所以混杂在一起更难以查明，但可以肯定的是，最难解的那种毒应该来自西域。不过，这么多年过去，已经渐渐查访有了眉目，至少派去西域的人有消息回来了。”

　　晴初知道去西域的道不好走，路上多荒漠风沙，盗匪猖獗，有时候去西域是只见进去的，没见出来的，因为道路的阻碍而十分封闭。

　　若温澈真的中了西域的毒，确实不好解开。

　　温澈继续说道：“有时我也奇怪，似乎有人特意阻碍我查这种毒，每每刚有丁点儿线索，就会很快消失于无形中。非得我派人偷偷去西域，被干涉的情况才慢慢减少。但是，去西域太耗时了，一场大的沙尘暴，可能就把唯一的路堵了，那边地域辽阔，荒无人烟，查起事来颇为费劲，一年半载有时都能虚耗在那。”

　　晴初诧异道：“谁的手段能通天到连你也不敌，那何必还费尽心思的让你日积月累的中毒，干脆派几个厉害的刺客不来得更省事。”

　　“你倒是能想，居然想让人派刺客来暗杀未来夫婿。”温澈调侃了一句，不过晴初的怀疑不无道理，反正他中毒之后，围绕着这毒展开的探查就一直诡异的很，连是何种毒都查不明白，又何谈找出下毒者。

　　“有动机在我幼时就下毒的人并不多，”温澈说道，“有机会的就更少了，本来一件不算太难的事，因为查毒遇到的蹊跷和阻碍，导致悬而未决，但只要我不放弃，就总有查清楚的那天。”

　　“有动机和有机会的人是不是都在温家后宅里？”晴初问道。

　　“不然在哪。”温澈咪了一下眼，冷哼道，“我父亲那些姨娘没一个省心的。”

　　“你是不是最讨厌顾姨娘？”这一位是被温澈提到过最多次数的。

　　温澈点头笑道：“你连这个都打听了，可见有了帮我肃清温家内院的打算。”

　　晴初不接温澈打趣的话，正经道：“这位姨娘得罪过你？”

　　温澈回道：“她的存在就已经得罪我了。”

　　“就是这样？”晴初又问道，“我是说有没有行为举动，出格的事得罪过你。”

　　“那倒没有，一个姨娘哪敢得罪我，这位向来谨小慎微，丝毫不出错，那副样子亏得她憋得住，数年如一日的做戏。”温澈似乎对顾姨娘的成见颇深。

　　“你又知道她是做戏了，或许是天性使然呢？”晴初记得以太夫人的狠辣眼光也没有瞧出不妥。

　　“一般人见着她都会这么想，就连我父亲也吃这一套。你若是也这么看就完蛋了，往后要是进了后宅，铁定被她耍得团团转。我之所以格外不喜她，就是她能为了一个好名声尚且如此苛刻自己，怎么能不令人心生警惕。”温澈说道。

　　“你应该还有别的原因才如此看她罢。”晴初不认为温澈有火眼精金，一眼就瞧出顾姨娘在做戏。

　　“反正你早晚是我的人，就提前告诉你罢，这可是我动用手上的力量特意去翻出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可不能外传哦，是我父亲的丑事。”温澈放低了声音，故作神秘的说道。

　　“顾姨娘叫顾阮，曾经是侍郎府里的嫡小姐，门第、相貌，才华都是出挑的，有亲戚牵线引媒，让顾阮给我父亲做续弦。温、顾两家的长辈皆是同意的，但是我父亲不同意，非得亲自去瞧过人以后，能入眼才做数。我祖母拗不过父亲的胡搅蛮缠，就同意了让父亲去侍郎府见一见顾阮。结果，头回见面，顾阮约了两个好友在府里做客，其中一位好友就是我的生母。”

　　“我父亲装作误闯了顾家园子，刚好顾阮和我生母都在。父亲对我母亲一见钟情，为了赢得我母亲的青睐，父亲与顾阮也会说上几句奉承的好话，可能让顾阮有了误会，让顾家长辈也有了误会，更想与温家结下这门亲事。”

　　“可惜顾侍郎贪赃枉法，收受巨额贿赂的事情被很快查了出来，一家人面临流放，顾家请求能让顾阮进温家作续弦，但是我父亲极力反对，与顾家还没议成的亲事就此黄了。并不是温家势力眼，嫌弃顾家落魄。而是我父亲心中已经有了母亲，自是不愿意再娶顾阮。但温家多多少少有愧疚之意，于是经多方打点，帮顾家唯一的嫡子脱了困，又以收丫鬟的名义，让顾阮入了温府。本来是要说纳妾的，更名正言顺。可我父亲死都不肯，哪怕挂个名都不行。若是我母亲知晓他纳了昔日好友为妾，铁定就不愿意再给父亲做续弦。温家保住了顾家血脉后，顾家其余的人就去了偏远之地流放，顾家老爷与太太熬不住流放之苦，没两年就双双故去了。”

　　“顾阮一直就留在温家作丫鬟，其实吃穿用度与小姐无二，她那时起就谨守本份，丝毫也无侍郎府千金的傲气，该低头时就彻底将高贵的头颅低下去，连祖父祖母都暗地里要夸一句她贤良淑德，我父亲不愿娶顾阮是他的损失。之后，我母亲终于被父亲的诚心打动，嫁给我父亲作续弦。”

　　温澈说到这里顿了顿，眼里闪现寒芒。

　　晴初好奇问道：“既然名义上是收留顾姨娘做丫鬟，又怎么被抬成姨娘了。”

　　“有一次我母亲回娘家两日，父亲在酒醉时把照顾他的顾阮当作了我母亲，成就了好事，不得已只能纳进门来，我母亲知晓这件事后，应当是十分伤心的。林家有不纳妾的祖训，母亲身为嫡长女，耳濡目染外祖父与外祖母的恩爱，定是也希望自己往后也能嫁个不纳妾的有情郎。偏生世事难料，母亲最终嫁给了有妾侍、有嫡子、还有庶子的父亲作续弦。可以想象，母亲的心里多憋屈，甚至当时我外祖父和外祖母都是有些反对的，可谁叫他们两情相悦呢。母亲对于父亲后院里的那些妾侍尚能忍让一二，毕竟是前头夫人抬上来的姨娘，在自己进门后，几乎是被父亲独宠专房，因此也就劝慰自己放下了。”

　　“直到出了顾阮的事。母亲一下子就病了，但是为了显示大肚，顾阮又是曾经的好友，没有她的话，可能父亲和母亲都无法遇见。于是，母亲在病中做主给顾阮抬作了姨娘。”

　　“难道就没人怀疑顾阮是故意为之吗”晴初问道。

　　“有啊，可是木已成舟，追究也无法，但多数人还是赞成顾阮是无辜的，是被我父亲酒醉之下强迫的。因为顾阮在温家呆着时，一直表现的守礼守节，与父亲也保持着距离。而且以温家对顾阮的关照，寻个好人家不成问题，何必给父亲做妾，所以大家都对顾阮报以同情。而顾阮再做了父亲小妾后，依旧如从前一般尽心当个丫鬟似的，不邀宠，不嫉妒，安心作姨娘，别说喝酒毁了人家清白的父亲了，就连我母亲都生出丝丝愧疚，觉得丈夫害了顾阮一辈子，就又开始与顾阮交好起来。无论是我母亲在的时候，还是她故去以后，顾阮都是温家后宅里最得宠的小妾，这还不算手能通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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