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青天

　　“那你也告诉我，”陆遥歌举起铁锨，目光凌厉，“你究竟为何取女子的血，做血丹！”

　　“为何？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哪里有需求，哪里就有买卖！”回纥鸠仰面大笑，“陆遥歌，我真后悔啊，抓你过来时，我便想拿你取血，可李菁菁那个蠢货非要用坑埋你！”

　　“你为一己之力，不惜伤害那么多女子性命，你就不怕报应？”

　　“报应？”回纥鸠咧嘴笑，蹲在地上直勾勾望向陆遥歌，“活在这个世道里，便是我的报应！你又有何资格审判我？我受够了嘲讽！受够了卑躬屈膝！我在地上挣扎乞怜之时，不见你们这般好心！我不过刚尝到强者的滋味，你们便一个个像秃鹫般寻来。”

　　陆遥歌铁锨指向回纥鸠，“回纥鸠，你把竹篮交给我，我不能再让你为恶！”

　　“想要竹篮？”回纥鸠坐在地上，抱住竹篮，展示给陆遥歌看，“你看，这里面全是那些女子的血，用她们的血制成血丹，再卖给相信这种恶俗谣言的蠢材，大把大把的银子便来了，死几个女人算什么？她们有我回纥鸠重要吗？哈哈哈，弱者就该被踩在脚下！陆遥歌，你也是个弱者，像野草一样令人厌恶的弱者！”

　　“少跟我讲弱肉强食那一套！”陆遥歌举起铁锨，“回纥鸠，我若是这一铁锨把你拍死，你是不是也算个弱者。”

　　“哈哈哈，哈哈哈哈，”回纥鸠裂开嘴，放声大笑，双眸猩红，“陆遥歌，你不去说书，真是可惜！命运，律法，皆不能使我屈服！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向你俯首？”

　　“陆遥歌，受死吧！”

　　回纥鸠从竹篮里掏出一把刀，上前便要来刺陆遥歌，陆遥歌却趁其不备，跳转到回纥鸠后头，照着回纥鸠后背就是一铁锨，“这是为姑娘们打的！”

　　回纥鸠气急了，“陆遥歌，你信不信，我能直接抹了你脖子！”
　　随即踉跄几步，立刻朝陆遥歌奔来。

　　陆遥歌咬紧牙关，用铁锨敲落了回纥鸠手里的刀，回纥鸠也没顾得疼，发狠似的两只手抓住了铁锨柄，冷笑道：“我好歹也是从训练营里出来的，你当真以为打得过我？陆遥歌，你承认吧，像你这种小女子，是制衡不了我这种强者的！”

　　“回纥鸠，你莫不是有什么强者幻想症？”陆遥歌目光清冷，双手紧紧握着铁锨，瞪向对方，不肯妥协，“女子不一定要成为弱者！你也没有权利去定义我！”

　　陆遥歌不怕回纥鸠，王妃先前赐的毒药，已被她藏在衣袖，若回纥鸠敢扑上来，她便立刻把那药塞入他口中，直接送他一程！

　　两人正在僵持着，一黑色身影却突然出现，直接掐住了回纥鸠的脖子，“敢欺负我的女人，你当真是活腻了。”

　　陆遥歌定睛一看，那个曾被她期待了不知多少个日夜的男子此刻正站在自己眼前。

　　回纥鸠瞪圆了眼睛，对出现在眼前的顾远征感到不可置信。

　　“说，命你掳走长安女子，制作血丹的头目是谁？”顾远征擒住回纥鸠的两条胳膊，任对方拼命挣扎，也无法逃脱。

　　回纥鸠笑了，“我头目是回纥敞，你们去抓吧！”

　　“你骗人！”陆遥歌扔下铁锨，戳穿道，“若回纥敞是你头目，他何必把地道打开，放他的人救那些女子？”

　　“回纥敞，他就是妇人之仁！”回纥鸠继续狰狞地笑，“为了女子，舍弃大业，他向来如此……”

　　“谁是真正头目，回去审一审便知，”顾远征用力按住回纥鸠，“我倒要看看是你嘴硬，还是牢房里的刑具硬！”

　　“慢着！”身后传来一道尖锐的男声，既熟悉又陌生。

　　陆遥歌回过头，最先看到的是刘芷，其次是站在刘芷两旁的刘奎和崔六。

　　“阿芷！”陆遥歌惊呼出声，下意识想要走向三人。

　　“退后！再不退后我就杀了她！”刘奎的刀架在刘芷的脖子上，崔六则瑟缩在刘芷身后，双手紧紧束缚住刘芷的手腕。

　　“遥歌，你不用管我，我不怕死的，我只怕自己从未活过，”刘芷的声音有些发抖，却努力给了陆遥歌一个微笑，“遥歌，谢谢你，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教会我勇敢和爱。今日跟着你，救了那些个女子，我才知道原来人生不是低着头忍受，也可以勇敢地去给予，只是我太笨了，我听到地道深处有人哭泣，便以为也是哪个落魄女子，一时好奇走得深了一些，这才被他们捉住，遥歌，我绝不拖你后腿。”

　　刘芷说罢，便试图挣扎，想要去夺刘奎手里的刀子，惊得刘奎大声对崔六喊：“你抓紧一点！”
　　刀子紧紧贴在刘芷的脖子上，已经割破了皮肤，从白皙的脖颈上渗出血滴来。

　　陆遥歌心如刀绞，“刘管家，你到底想做什么！”

　　“放了回纥鸠！”刘奎的声音也在颤抖，“你们放了他，我就饶了这女子的性命！”

　　“刘管家，当逃犯的滋味如何？”顾远征声音冷傲，话语里带着居高临下的审判，“就算我放了他，外面如今全是我的人，你以为你们躲得了多久。”

　　“谁说我们非要逃到地面上？”刘奎冷笑，“这地道连接着全长安，躲在这里，便如鼹鼠一般自如。就算派出整个组织的人来捉，也休想伤我们分毫！”

　　“看来你们是一伙的了？”顾远征低头看回纥鸠，“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竟愿意豁出性命来救他？”

　　“当初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时，只有回纥鸠大人愿意收留我们，”刘奎神情严肃，“是他给了我们生计和活路，我们今日，也算是报恩了！”

　　“生计？报恩？”陆遥歌只觉得讽刺，“你们所谓的生计，便是掳走良家女子，取血制血丹，然后卖给胡商？你们也是中原人，怎可坑害自己的同胞？”

　　“少废话！”刘奎的胳膊肘勾紧刘芷的脖子，“想要她活命，就放我们走！”

　　顾远征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松开手，踹了回纥鸠一脚，“滚吧，你自由了。”

　　回纥鸠往前踉跄了两步，直接朝刘奎二人奔去。

　　“我们往后退！”刘奎吩咐崔六，“你先抓着她！待我们到了另一条分叉口再放不迟，他们没我们熟悉这里，捉不到我们的！”

　　几人一边牵制刘芷，一边往后退着，陆遥歌和顾远征紧紧跟着，生怕他们过河拆桥伤了刘芷。

　　好在这几人也是黔驴技穷，只想保全性命逃跑，到了分叉口，直接把刘芷往前一推，又撒出烟雾粉。

　　陆遥歌连忙接住了刘芷，两人的脸皆吓得惨白，她抬头看顾远征，想为放走三人的事说抱歉，顾远征却低头朝她勾了勾唇，柔声道：“人没事就好。”

　　顾谦从不远处赶了过来，对顾远征道：“公子，并未在地道里发现李纯明。李菁菁她……卒了……”

　　陆遥歌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给了顾远征听。

　　顾远征微微点头，“多行不义必自毙，让她长眠于此吧。”

　　顾远征将陆遥歌和刘芷护送到胡姬酒肆的入口处，又有手下来报：“在戏场附近发现了李纯明！另外，不知为何，在路上我们还发现了顾老夫人……”

　　“我母亲？”顾远征意外，“她也往戏场那条路走了？”

　　手下点头。

　　陆遥歌有种不好的预感，下意识握住顾远征的衣袖，“那李纯明，是不是故意约老夫人在那见面？那她岂不是有危险？”

　　“那澄王之所以留李纯明一条命，是因为他手中握有账本，受贿的秘密，还有这些年北境往来走私的物品，都有详细记载，”顾远征蹙眉，“李纯明既然逃出地道外，定是动了跑路的心思，可他约我母亲在戏唱见面，又是何意？”

　　陆遥歌也心神不宁，“不行，我得过去看看。”

　　“不行，”顾远征低头看陆遥歌，眼神里带着关切，“你如今现在一身伤，先听话，跟刘芷回去，戏唱的事情我来处理。”

　　“顾公子说得对，”刘芷也拉住陆遥歌，“遥歌，你脚上还有伤，还是先跟我回去吧。”

　　“不行，我放心不下顾老夫人，”陆遥歌握住刘芷的手，“阿芷，你先回酒肆，我跟远征一起去戏唱，我不会有事的。”
　　陆遥歌抬头，看顾远征，“你会保护我的，对吗？”

　　顾远征温润点头。

　　“那我们便一起去吧，你离开我已那么久，这次说什么，我也要同你一起行动。”

　　与此同时，长安最大戏场里。

　　向来宾客不绝的戏场中，今日难得的冷清，空无一人的场地里，只有妆旦在台上演着霸王别姬。

　　李纯明坐在散座上，问身旁的杨威：“台上哪位是你表弟？”

　　“就那个，”杨威伸手一指，“演项羽那个。”

　　“这戏唱往日这么多人，你怎能把如此重要的账本交给了他？”李纯明睨了眼杨威。

　　“老爷，都说这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稳的，”杨威赔笑道，“您别小看我这表弟，他在戏唱里可是位角儿，人又稳重，算是这城中最靠谱的了。”

　　李纯明没了耐心，“你快过去，叫你表弟把账本给我，我今日便要离开长安！”

　　杨威一愣，关切问道：“老爷，您不带小姐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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