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大师兄

　　小记者出发前很紧张，这是他的第一次独立采访。
　　小记者刚刚大学毕业。凭着在校期间的优秀表现和一些奖项，他成功入职了一家不错的杂志社。
　　小记者的上司是个雷厉风行的女人，有一头干练的短发。她已经四十几岁了，看上去像三十出头一样，每天踩着高跟鞋，举着电话在走廊里像风穿一样过。风吹过的地方一阵兵荒马乱，下属叫苦连天。
　　这天，上司把小记者叫去会议室。
　　会议室里人不多，另外几个也没有女人职务高。小记者忐忑不安地走进去，上司一只手夹着烟，另一只手在翻文件夹。
　　小记者一进来，上司头也不抬：“把门关了。”
　　小记者关上门，看见门边的开关下面有一个“禁止吸烟”的小贴士。他装作没看见，在会议桌的边缘坐下来。
　　“这次的采访对象是一个动物摄影师。”上司把文件夹往前一推，资料顺着桌子滑到小记者的面前。小记者慌忙按住。“才华横溢的年轻人，斩获多项国际大赛奖项。他能带着一台相机去世界上天气最极端的地方，沙漠、极地、深海……好几次生死边缘挣扎，鬼门关前转了好几趟——回来一看还没三十岁呢。”
　　小记者翻开文件夹，惊讶地和资料照片上的人对视。
　　上司说：“眼熟吗？”
　　小记者点点头：“林楚生。”
　　上司微笑起来：“我看过你的简历，你上学时候有个比赛的评委就是他。他应该对你还有印象，这个采访就交给你了。”
　　小记者抱紧了文件夹。林楚生是他的偶像。
　　上司看出他的不安，破天荒安慰了两句：“别太紧张，我们和林楚生合作过几次，他是很随和的人。”
　　她一边说一边看手机，注意力很快被其他任务吸引。女人从座位上站起来：“散会吧。”
　　小记者也跟着站起来，走之前上司拍了拍他的肩膀：“期待你的首秀，年轻人。”他从上司的目光里看出了赞许赏识，十分受宠若惊。
　　这也更让小记者紧张了。
　　林先生的工作室不在市中心，他打车去了郊区的一座山。那山上有一座森林公园，工作室就在公园边上。路不好找，小记者来到工作室门口时已经满头大汗。
　　小记者敲了敲门。
　　过了一会儿，门从里面打开了。林楚生拎着准备好的拖鞋递给小记者，后者连连道谢。
　　小记者对自己的迟到充满歉意，他感到不好意思。林楚生看起来正在忙。他围着围裙，半长的头发用黑色皮筋扎在脑后，两只手抱起门口柜子上的一块大木头，嘴里还叼着把刻刀。
　　林楚生听了记者的话，笑了起来。
　　他放下木头，把刻刀放进围裙的兜里，转头对小记者说：“本来这次采访是你们部门的另一个人负责。柳姐跟我说，她今年新招了个实习生，性格和我以前特别像，她让实习生负责这个采访……叫我对新人关照点。”
　　小记者脸红了。
　　“迟到五分钟，道歉半小时。”林楚生打趣道：“这怎么和我像了？明明是个脸皮很薄的小帅哥。”
　　“您今天打算做什么？”小记者很窘迫，试图转移话题，“您拿着木雕材料，看起来很忙碌呢。”
　　林楚生说：“我其实不太会木雕，雕着玩儿呢。”
　　林楚生的工作室有两层，一楼进门的玄关过了是一个步入式的阳台，搭了能遮风挡雨的篷子，雨蓬下摆着古色古香的茶具。阳台靠外的地方甚至挖了引水渠，水渠上用一支竹流水做装饰。
　　下雨天时，屋檐的流水从竹制器皿被引进水渠，不让这个步入式阳台泛滥成灾。林楚生和记者坐在阳台上。
　　林楚生有点沉迷在手头的事情上了，就让小记者自己烧水沏茶。等水烧开，茶叶在滚水里舒展开，屋里清香四溢时，两人已经很像认识了许久的朋友了。
　　这个男人很特别。他有一种让人想要亲近的气质，小记者想，让人想为他做点什么。
　　林楚生很专注地用刀在木头上钻来钻去，大大小小的木屑在他脚边落了一地。小记者看着他举起手里的半成品，沾沾自喜地说：“我进步太大了。”
　　小记者看着那个长得很歪的方块：“……您刻的是什么？”
　　林楚生说：“白鲸。”他皱起眉，把木头方块左看右看，有些不自信地问小记者：“难道不像吗？”
　　小记者：“……”
　　小记者：“我来帮您吧。”
　　他上学的时候学过两年的木雕，后来转专业去了新闻系。林楚生羡慕地看着在他手里迅速成型的动物雕像：“真好啊……”
　　小记者觉得自己的脸又烫了起来，于是开口说：“您为什么想要一个白鲸的木雕呢？”
　　“不止是白鲸。”林楚生犹豫地说，“我还想要几只其他动物的。”
　　小记者闻到了故事的味道。
　　“这样吧。”林楚生说，“你帮我雕刻小动物，我把这些路途上遇见的动物讲给你听，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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