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真美

　　“随便你怎么想吧。我都无所谓。”露娜说道，“我自己的意愿，并不需要别人的看法支持、也能坚固地存在下去。”

　　“露娜小姐真的很排斥暴露出弱点呢。”幻日说道，“此时此刻的露娜小姐充满了‘对抗’的味道。但其实你没有必要这样啊。我无论什么时候，都会无条件支持露娜小姐的意愿的哦。”

　　“我才没在‘对抗’呢。”露娜说道，“别瞎说了，你哪里配被我‘对抗’呢？我都没有觉得你有资格作为我的‘敌人’过。”

　　“是的啊。”幻日微笑着说道，“对露娜小姐来说，我是你的‘附庸’。因为是‘附庸’所以你认为我不配与你为敌，对吧？”

　　“虽然我是这么想的，但我想说，你就算作为我的‘附庸’也是不合格的存在。”露娜有些高傲地说道，“哪有这么不听话的‘附庸’呢。我认为你就是个比较笨的……算了。这种时候，感觉无论用什么词来概括，都像是在夸你一样。”

　　“既然这样，露娜小姐为什么要摆出和我‘对抗’的态度啊。”幻日说道，“露娜小姐明明只要普通地表达出个人的主张就足够了，其他的态度都是多余的吧？”

　　“嗯……你的错觉吧。”露娜很没有自信、甚至是心虚地说道，“我才没有‘和你对着干’的意思呢。”

　　“真的吗？”幻日说道，“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就是我的错觉了。很抱歉误解了露娜小姐的意思，让你困扰了。”

　　“别这么轻易地投降啊。”露娜为难地说道，“干嘛呀，我还没有想否定你呢。这样的话，在你面前连轻易能看穿的‘口是心非’都会被误解吗？”

　　“口是心非？”幻日疑惑道，“露娜小姐会对我这样吗？”

　　“你这样做我会很为难的。”露娜说道，“不要总是逼着我说实话啊。我喜欢的是，虽然说出谎言，但依然被对方识别出真实意思的情景。而我说谎，你就信以为真的话，这简直就是……剥夺了我说谎的权利！我不喜欢这样。”

　　“没有剥夺啊。”幻日疑惑地说道，“说起来，露娜小姐为什么执著在我面前‘说谎’呢。你在别人面前也是这样喜欢‘说谎’的吗？”

　　“当然不是。”露娜说道，“除了母亲大人之外，我在别人面前表现得‘诚实’，仅仅是因为对方没有被我‘欺骗’的资格而已。”

　　“被‘欺骗’还需要‘资格’？”幻日说道，“所以，我被露娜小姐‘欺骗’是因为我有‘资格’？”

　　“对，虽然听起来不可思议，但的确如此。”露娜说道，“因为你在我眼里有‘被欺骗的资格’，所以我才会骗你的。”

　　“‘被欺骗的资格’到底是什么啊？”幻日说道，“这真令人不解。我到底是哪里特别，这个问题或许不需要解答。但是，我倒是想知道，‘被欺骗’是一种‘福利’吗？如果这是露娜小姐眼中的‘福利’，那我获得的‘好处’到底是什么呢？”

　　“嗯，我没想过这是‘福利’。但是，既然你提起了，我又觉得这可以算是一种‘福利’。”露娜说道，“至于这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那大概就是，单纯地表现出我对你的‘信任’吧？这‘信任’不只是指‘你不会欺骗我，也不会让我感到不可靠’的‘信任’，也包括‘你一定可以理解我’的‘信任’。因为这种‘信任’，我会不停地在你面前‘说谎’来‘欺骗’你的。但我的目的不是‘欺骗’你，而是‘让自己相信你可以理解我’……”

　　“如果是这样的理由的话，我就可以理解了。”幻日欣慰地说道，“露娜小姐真聪明啊。”

　　“什么？为什么在这种时间，会突然称赞我‘聪明’呢？”露娜说道，“虽然你仅仅是称赞我‘聪明’就已经是一种冒犯了，但是……我还是想知道你在这种时候‘称赞’我的原因。”

　　“没有特别的意思。如果露娜小姐觉得我‘冒犯’了你，那我会因此道歉的。”幻日说道，“我只是觉得，露娜小姐的愿望、也就是那个‘让自己相信对方可以理解自己’这一点，显得露娜小姐非常聪明。”

　　“这为什么是聪明呢……”露娜依然无法理解，她说道，“我很高兴你能多少理解我的动机，但这难道是我的错觉吗？即使之前的你正确理解了我的‘动机’，但此时的你，又产生了全然不同的想法吗？”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幻日说道，“只是我的一种感觉而已。”

　　“算了。”露娜无聊地说道，“随便你怎么想吧。试图弄清楚人类的想法，这尽管是我希望做的事情，却不是我擅长做的事情，也包括你突然称赞我‘聪明’在内……”

　　“是的。露娜小姐，世界上就是有很多事情，说不清楚的啊。”幻日苦笑道。

　　“那我来问你一个问题吧。”露娜说道，“你或许会拒绝我……但我还是想问。”

　　“我不太想回答……”幻日摇了摇头，说道，“露娜小姐在此时提出的问题，一定很麻烦。”

　　“并非是‘此时’限定的问题。”露娜说道，“凡是被我提及的问题，应该都很麻烦吧？但是，像是之前那种提问，由于牵涉的事情规模有些大，所以听起来格外麻烦而已……”

　　“是的。”幻日点了点头说道，“露娜小姐说的一点都没有错。”

　　“所以，甭管你是否觉得麻烦，我都要对你说。”露娜说道，“我想问的是，你到底是为什么来的？”

　　“为了追寻露娜小姐？”幻日的口气上挑，似乎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一般。

　　“别瞎说了。”露娜说道，“那并非真实的原因，我难道发现不了吗？”

　　“因为那只是我编造的‘幌子’而已。”幻日说道，“我其实不想编造什么‘幌子’。但如果完全不编造的话，露娜小姐追问我的时候，我就不得不把难为情的话脱口而出了。所以，我还是很在意‘这个地方’的。”

　　“这个地方……指的是什么地方？”露娜对幻日的话感到一头雾水。

　　“露娜小姐对我说出的话，到底是怎么想的……的地方。”幻日说道，“我经常在想，要怎么说话露娜小姐才会高兴呢？我明明是不擅长说话的人，但如果不说露娜小姐喜欢的话的话，我对露娜小姐来说就会变得更加没有存在意义了。”

　　“那你考虑的可挺失败的。”露娜不由得又刻薄了起来，她说道，“如果我是你的话，既然怎么想怎么说都是会让对方感到困扰的话，那不就意味着什么都可以说吗？”

　　“不是哦。”幻日摇了摇头说道，“我可不是能像露娜小姐那般‘念头通达’的性格。”

　　“我也没有很‘念头通达’吧。”露娜说道，“我只是比较‘任性’而已。但是，话说回来，我也不觉得‘任性’是好或是不好的性格，我只是觉得如果注定了要被人认为‘任性’的话，那不如保持‘任性’能让自己觉得不那么委屈。所以啊……既然你怎么都会惹我讨厌的话，那还那么在意做什么呢？”

　　“我并不想惹露娜小姐讨厌。”幻日说道，“就算只是无心地惹你讨厌，也不是我想做的事情啊。”

　　“你不要误会了。”露娜说道，“就算你惹我讨厌，我也不会赶走你的。”

　　“为什么？！”幻日惊讶地说道，“这不是和露娜小姐之前表现出来的态度，完全不一样了吗？以前明明一直都想赶走我的……”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露娜清楚地说道，“以前的我不希望你在我身边，所以想赶走你，但那是我以前的想法。”

　　“那么，露娜小姐现在希望我在你身边了吗？”幻日带着期待问道。

　　“不，当然还是‘不希望’啊。但是和之前相比，果然还是‘希望’了一些……”露娜说道，“不，也不是这样。准确来说，我只是变得‘不介意’了而已。以前我是不愿意你出现在我身边，所以就想赶走你，但我现在的想法变了。就算我依然不喜欢你出现在我身边，我也不会想赶走你了。”

　　“这是为什么呢？”幻日有些沮丧地说道，“我还以为我变得比之前更讨喜了呢。现在看来，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因为‘习惯’了啊。”露娜苦笑道，“所谓的‘习惯’就是说，我现在已经接受你在我身边、这种不太舒适的状态了。如果长时间‘负重前行’的话，就会对那种‘重量’产生‘习惯’的感觉。如果卸下重量，反而会感觉身体变得不踏实、不稳定了。这就是‘习惯’的负面状态。”

　　“只是‘习惯’吗？”幻日忧郁地说道，“果然我还是没办法真的帮到露娜小姐……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没法接近露娜小姐的心。露娜小姐的内心之外有着像高墙一样又高又厚又结实的‘障壁’，不仅不会消失、而且也仿佛永远不会‘敞开’一般……”

　　（看到幻日消极的模样，我真想给他打气。）

　　（但这是不合理的。因为使得他这么消极的“罪魁祸首”，不就是我自己吗？）

　　（如果他的不开心，不是我害的就好了……）

　　露娜的心中涌现出淡淡的忧伤感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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