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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然有朝凋零终降”3
第三十片羽翼被斩落时,夜久的力量减弱了。
群青没有放过这个机会,二十面体浮现半空,银光形成强有力的束缚。
这下,他成功了。
在那种压迫下,黑烟与蓝焰投降了,开始主动消散,显露出夜久本体。
他接住对方、试探鼻息。
……还活着。
他朝着那快要关闭的出口飞去。
-
黑暗退去,他们重新降落在地上。
四周是熟悉的枯林,看来是成功回到卡洛图耶了。
群青把夜久放在地上,飞快地检查了下情况——发过一通疯后,对方已经筋疲力尽、陷入昏睡,但所幸并无大碍,而且也没受什么伤。
悬着的心稍稍落了下来。
但随即,他想起自己还不能停留,还有另一件事要处理,于是轻抚对方额头,设下三重防御咒。
“……等我回来。”
全速前进十几分钟后,在卡洛图耶边界处,他追上了先行逃走的棘鸟和髓真。
棘鸟看着他,表情略有惊讶,“你出来了……是制伏他了?”
“嗯。”
“那你现在追上来,是想与我决一死战?”
群青手持光刃,“虽然感谢你方才出手帮助,但我必须在这里与你决出胜负。”
“果然是这样啊。”棘鸟长叹一口气,语调平静低沉,“巡溟官,你放我们离开吧。你只有一人,又全身是血,想必已经疲惫不堪,对付我们两人,未必有胜算。况且,这次在显乜城的几天,我无功而返。”
“无功而返?”
棘鸟揉着眉心,目光暗淡,语调里流露出深深的疲惫,显然是没有丝毫战意,“我为了寻求族裔的未来,所以才苦苦寻找显乜城。但当我找到那个希望时,却看到它已碎成齑粉。”
“我没得到我想要的东西,但你却得到了你的,这应该是你最满意的结局,不是吗?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执念于此刻,非要将我们赶紧杀绝呢?”
“……”
群青观察对方的表情,虽然不知棘鸟过去几天到底经历了什么,导致她现在如此低落,但他觉得那模样不像是伪装。
他轻摸口袋里的留念珠,以及装有天楸灵魂的容器。
一番权衡后,他打消念头,撤离了。
-
回到枯林,夜久已经醒来。
群青嗓子有点哑,“……你没事吧?”
夜久揉着脑袋,声音疲惫,“嗯,好像做了个奇怪的梦。”
“……”
“干嘛?这么看着我?”
群青一言不发,快步上前,一把抱住对方。
夜久摸着他后背,“喂,我没事了。”
虽然这么说,群青还是越抱越紧,就算全身伤口被硌得生疼、鲜血染了夜久满身,也丝毫不愿意松手。
就这样过了几分钟,夜久终于忍不住了,“巡溟官,我脊椎都快要被折断了,很痛啊。”
群青没说话,钳制着对方后颈的手,反而更用力了。
于是夜久只能闭嘴。
又过了一会儿,夜久才再度尝试开口,“你有没有闻到,空气里有什么气味?像是……硝烟?卡洛图耶是不是出事了,需要去去看看吗?”
群青这才松开,上上下下检查对方的状况,然后摇了摇头。
“人族的事,之后再说,先找个地方落脚。”
-
他们离开卡洛图耶,去了卡路尼西亚的西方。
那里面临大海,散布着很多无人岛,在其中一座上森林密布,隐藏着间小木屋。
推门而入时,夜久一脚踩进半腐烂的地板,又被灰尘弄得咳嗽不止。
“什么鬼地方,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这座岛都是我用人族身份买的,就算是距离最近的神殿,也至少要飞好几个小时。在再算上森林中的结界,这里任何动向都不会被他们捕捉,所以适合用来当作法术试验场。”
夜久明白过来,“你担心我再疯血化?”
“侥幸从疯血化恢复的隐民里,有大约70%三天内会复发。但是至于你,至少也要等十天才能让人放心。在这期间,你哪里都不能去。”
“十天?”夜久面露不悦,“你要我在这破烂的地方呆十天?”
“……”
群青盯着对方,双眉紧锁。
夜久成功变回来,他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但也有满腔怒火、以及不真实感。
前段时间,他担心夜久突然紊乱的魔息,害怕对方会疯血化,因此夜不能寐,甚至展开过激进的实验。
之后,他见到了髓真,弄清其中缘由,却又被对方的言语迷惑,放松了警惕。所以,就算对“凋零骑士”抱有怀疑之心,他依然放任夜久去独自寻找。
却不想,这一疏忽,直接导致了对方疯血化。
他当时非常懊悔,但还是尽力将情绪封锁,与最为忌惮的棘鸟合作。
他们成功了,夜久短暂恢复人形。
但随后,对方又疯血化了。
不仅如此,当时对方看向他的那一眼,竟然清醒又冷静,毫无疯狂之意,与那些隐民千差万别。
这瞬间击穿了他的内心。
……你是在主动拥抱疯血吗?
那现在恢复,又是什么目的呢?只是因为发完疯、所以没力气了吗?
群青想冲夜久大吼,但却强忍住了——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更何况,如果仅凭一个眼神就,那似乎也太武断了。
他只能语气不善地反问,“你认为自己有选择余地?”
夜久似乎是想反驳,但察觉到他这突然高涨的怒意,因此没敢说出口,只是心虚地点了点头,语气颇有讨好的意味。
“我、我知道了,在这里呆着总行了吧?对了,你的伤……我帮你包扎一下吧?疼不疼啊?我都闻到血腥味了。“
“还好。”群青甩开袖子,冷冷瞥了对方一眼,“只是双月之丘那时没好全的伤,好像又裂开了。”
“……”
夜久抿着嘴,查看被侵蚀得血肉模糊的皮肤,眼眶似乎有点红。
“我需要解释。”
群青说。
-
夜久一边替对方包扎,一边讲述了关于凋零骑士的事。
群青默默地听着,期间没发表任何感想。
虽然夜久没全盘托出,但也已经足够,因为对方的怒气,似乎渐渐地平息了下来。
“你真的认为自己是凋零骑士?没有别的可能性吗?比如,被强行注入了虚假的记忆吗?”
“或许……也有这个可能性吧。”
夜久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心,有点兴奋,又有点怅然,“但是若是凋零骑士真的存在,那么,我或许是最有可能性的人。呵,在梦里俯视着那片城墙时,我曾这么想过。”
“呵呵,这种既视感,应该说是“恍然大悟”,还是“果然如此”呢?总之,与你初次见面时也有过,没有理由,没有逻辑,只需一眼就确定你是“那个人”。既然那次它是正确的,那么这一次,我也只能选择相信它了。”
“……”
群青神色平静如常,微微垂下眼,“你被诸神封几千年,却又逃……这才是深空下达预言、让我来杀你的真正原因?”
“是这样,但有一件事我不理解。”夜久神经质地用指尖敲击桌子,“据凋零骑士所说,诸神之所以选择你,是因为你有特殊的血统。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群青眼皮抽动了几下,“我不知道。”
“哎,我可是被这个预言害得不浅,巡溟官,总不能一直让我蒙在鼓里吧?我有权知道真相。”
“……”
群青再度陷入犹豫,最终抵不过对方那略带委屈的目光,轻叹了口气,“也罢,他应该是指……我有女王陛下的血统。”
虽早有预感,夜久还是做出震惊的模样,“王储刻云奥托斯是你亲哥?”
“不完全是,他是我的半兄弟。”
“那你是女王陛下的……”夜久停了下来,没有继续说。
但群青却接过话,“嗯,我大概是她的婚外生子。”
-
夜久听群青提起过童年。
对方从小没有父母,在王族所建的修道院里长大、从小学习法术和战斗技巧,成为了颇有前途的青年术师,直到被垂天院收入巡溟会。
“其实也没什么额外坦白的,我与女王陛下没有过任何交集,也从来不认识她。”
“但你和刻云奥托斯关系亲近。”
“是啊。”群青露出难得的笑容,“他大我七十岁,因为常跑出王宫玩,在修道院里遇到了刚开始学习法术的我。那时他看我练得辛苦,给了点建议,但我嫌弃他衣着华贵招摇,像是只会指指点点的纨绔子弟,所以没搭理。”
夜久被逗乐了,“身为王储,却还容忍你这个傲慢的小鬼,他真是脾气好。”
“是啊,不过后来我发现建议很有用,纠结了很久,还是尝试着重新向他请教。他倒也不藏私,把秘诀全告诉了我。”
“他当时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
“没有,那还是有次趁女王和王夫不在,他偷偷带我去王宫玩。我无意触发了曜枢的部件,那玩意儿只有王的血脉才能驱使,就连王夫也不行。他觉得奇怪,去问了女王,结果被严厉地训斥了,所以也就猜到了隐情,但至于具体过程,我就没问过了。”
“他没对你心有芥蒂?毕竟你是私生子。”
群青停顿几秒,语调有点古怪,“他当时激动得哭了,说什么他一直想要个兄弟,现在愿望成真了。说实话,我不理解他为何对我如此亲近,明明他有自己的双生血亲,王女塔尘格菲纳。”
夜久表情复杂,“早年听坊间传闻,刻云奥托斯从小与父母与王女关系不和、家庭关系疏离,看来,这是确有其事了。或许,他想从你身上找到亲情也说不定。”
“……”
“那……在无光之溟里,你被我偷袭,本该受到重创,却被「未定形之泥」暂时填补了伤口,这才保了一命。那是种极为珍贵的星器,非四大贤者和高阶领主不能获得,也是他给你的吗?”
“他担忧我与你遭遇,所以弄来的。”
“算上双月之丘给你通风报信,他已经救过你至少两次了,就算不是亲兄弟,也算是恩重如山了吧?”
“是这样。”群青打量了他几眼,“奇怪,你突然问这么多,难道是对他感兴趣?”
“没什么,我八卦而已。”
夜久移开视线,胸腔内心脏剧烈撞击着肋骨。
为了不让群青察觉到异状,他走到窗边,看着不远处蔚蓝的大海。
水面波光粼粼,倒也算是一番风景。
“对了,你哪来这么多钱买下这座岛?是干了什么缺德事,还是欠了什么我不知道的债?”
“这倒不至于,这个地区交通闭塞,没有公路,附近海湾里又到处都是海盗,所以当时根本没人愿意接手。”
“哦~”
夜久伸出手,试图握住天空中的太阳。
海风拂面,带来清凉的感觉,但他内心的躁动,却无法平息下来。
方才,他没有对群青完全说实话。
他不是逃出来的,而是被诸神放出来的,因为某个特别的原因;而且,向他提及群青血统的人,也并非凋零骑士,而是髓真。
因为必须要确认一件事,所以不能让群青有糊弄过去的理由。
……真是糟糕呢。
那种事,我真的能再做到吗?
凋零骑士最后的那句话,在他耳边回响着。
“如果做不到,就焚尽这世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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