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死沉沦

　　程逸的左手握成拳头，肢体有些肿胀了，上面还粘附着血与沙土的混合物，但仍然可以看见指缝间的那条绳子。

　　化验人员说手攥太紧了，抠不出那根绳子，就没把它拿出来。

　　沈凌舟说那是一条项链，是自己送他的。

　　庞君临什么都没说，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你看到那边的手了吗？”

　　“……那两只扣着的吗？”

　　“对。”

　　“那是……”沈凌舟盯了一会儿，瞳孔骤缩：“……那个是，烦烦!”

　　樊思麒手腕有一道疤，沈凌舟记的很清楚，但他唯独不想让这些标志来作为认人的标志，无论对谁都是如此。

　　“那是俞韶扬和樊思麒。”庞君临沉声补充道：“他俩到最后也没有放手，两只手扣的很紧，把对方的皮肉都划破了。”

　　沈凌舟呼吸一滞。

　　如果是我，我愿意和他同生共死吗？

　　庞君临拍了拍他：“你还不够有觉悟。你总觉得程逸撒手你可以靠一己之力顶住自己的那片天，现在你还觉得可以吗？”

　　沈凌舟颓废地摇摇头：“我没他不行。”

　　庞君临把他带到人少的地方，为了避嫌：“往最好的结果想，他回来也是战损，残疾。”

　　沈凌舟他歇斯底里地嘶吼:“我只要他能回来！那又怎样？我养他！”

　　庞君临皱眉:“这是部队，别说那些没用的。”

　　看沈凌舟已经崩溃到几乎不能思考了，他叹了口气:“你快退伍了。走吧，走了也好。希望你没有遗憾。”看沈凌舟还是不出声，他终于问道：“你们俩，早就在一块了吧。第一次做是什么时候？”

　　沈凌舟有点诧异，诧异原来早就被他察觉到了，但还是如实相告：“这你都问？我来的第二年。”

　　庞君临冷笑一声:“那时候他胯骨骨折的地方都没完全长好。”

　　沈凌舟愣住了。

　　庞君临说:“你知道他烟瘾为什么那么大吗？他在那边卧底几年，碰了料子……就是大. 麻。回来戒毒那会儿整个人像是疯了一样，抓自己的胳膊抓地鲜血淋漓，就算后来戒掉了，但烟瘾莫名其妙就大了起来。”

　　庞君临又说:“他在缅北那会儿，我在伊犁，俞韶扬在总部，他俩回来了我也回来了，给他俩描述那边的环境，俞韶扬没觉得啥，但程逸就惦记上了，总想去一次，去看看那边儿的军马场，以玩儿的名义去。他啊，这么大人，还那么贪玩。不过，到头也没去成啊。”

　　“我欠他好多，队里唯一一个去军校进修的名额他也让给我了。”

　　“不说这些。”庞君临换了个角度：“你知道他上一次出征有多狼狈吗？自己在宿舍，就着他外婆给的馒头和酸菜吃，啃一口哭一阵子。当时俞韶扬打了饭去给他送，看他那个样子，揪心的不行，又不敢进去。出征前他去抱了一下任队，任队告诉他让他平安回来，大家都等着他，他趴在任队肩膀上又哭一次。”

　　“我们一直给他外婆寄信，他外婆不识字，就让邻居帮忙写了送去，后来老太太突然不回了，我们就知道出事了，找人过去一看，果然是跟我们想的一样。”

　　沈凌舟瞪大眼睛听他说，觉得自己真可悲，自己最爱的人到头来竟然需要从别人口中来了解他。

　　庞君临沉默了片刻：“如果他回不来。你就想开点，至少……”

　　“……他爱了你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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