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命异界录

　　老祖母非常疼爱这个唯一的嫡长孙，把文梓檠留下絮絮念叨了一个时辰。
　　他也理解老人失去儿子的痛心和对孙子的想念，于是也尽量附和着。
　　文家留洋四年的大少爷终于回府，所以晚饭是在正厅吃的，所有人都在场，下人布置了一个大圆桌，容纳十几个人一起吃饭。
　　文老爷英年早逝，一屋子姨太太几乎都是年轻貌美。四姨太怀里抱着才刚学会走路的儿子，五姨太年纪甚至和文梓檠相仿，是去年才进门的，本想给文老爷冲喜，结果年底还是办了丧事。
　　顶着一堆人的好奇目光，文梓檠只能默默吃饭，偶尔和老祖母说说话。
　　“大少爷是今年及冠吧？”四姨太轻拍着孩子，关切地问道。
　　文夫人接过话：“对，梓檠的生辰是八月初八，也就三个月左右了。”
　　“是不是也该娶妻了？”
　　文夫人不语，其实她也想过这件事，不过她自己也是读过书的，知道现在流行自由婚恋，所以她想听听儿子的想法。
　　文梓檠接收到她温柔鼓励的目光，便说道：“不急，我才刚回府，接管家中生意还需要一段时间，等忙完再考虑。”
　　这段话是他随口搪塞的，不过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二姨太和三姨太心里有计较了。
　　府里六个庶出子女，其中二姨太生了个儿子，只比文梓檠小一岁，三姨太生了对双胞胎，也是读书懂事的年纪，虽说嫡长子继承家业很正常，但她们也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分一杯羹。
　　四姨太把众人的脸色看在眼里。
　　其实她是故意抛出这个话题的，她的儿子还太小，没有争夺家产的竞争力，所以就想搅乱这趟浑水，看看能不能从中得些好处。
　　大姨太最省心，她只有两个女儿，大的已经嫁出去了，小的还待字闺中，只等大少爷好好振兴家业，为她的小女儿谋得一门好婚事。
　　至于五姨太……
　　她坐在离主位的最远端，悄悄打量着这位隽秀端雅的大少爷，尤其是在听到他暂时拒绝订亲时，眼睛不自觉一亮。
　　捱过一顿饭，文梓檠的脑子都要炸了，一堆不熟悉的面孔在他脑海里转来转去，更别提要对上弟弟妹妹们的名字，简直就像排列组合。
　　大少爷原来住的院子还保留着，时常有下人打扫。
　　远远一望，有一棵茂盛的梅花树高过围墙，暮春时节，花期已过，树上结了不少毛茸茸的绿梅子，还未成熟，想来味道很是酸涩。
　　随从常安推开院门，文梓檠抬脚踏入院子，不经意一瞥却愣住了。
　　有一个穿着白袍的俊秀少年正伸手摘那梅子，宽大的衣袖滑落，他的手臂露出半截来，皮肤莹白，在月光下仿佛笼着一层柔光。
　　他捻了捻那颗小小的青梅，放入口中，还没细嚼就皱眉吐了出来。
　　瞧着他那皱巴巴的小脸，文梓檠无奈一笑，正想开口说话，就注意到常安跟没看见似的径直推开房门。
　　“少爷，您现在要沐浴吗？”
　　“等会儿，你先把行李放好。”
　　少年听到他们的对话，好奇地看向文梓檠，手心里的梅子一骨碌掉到地上。
　　文梓檠舔了下唇，酝酿了一下，一步步靠近他，“司潼。”
　　少年却是受了惊吓，身影瞬间就消失了。
　　“……”文梓檠脚步一顿，满脸问号。
　　什么情况？
　　想起少年方才的防备表情，文梓檠心中有了猜想。
　　这小孩不会失忆了吧？难道被迫脱离位面时神魂受创了？
　　“你看得见我？”一道温软的声音怯生生地问。
　　文梓檠抬头，见少年趴在树上，茂密的树叶遮挡了他的脸。
　　“你不记得我了？我是文梓檠。”
　　少年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好像听过。”
　　他趴着的树杈并不算高，文梓檠走到树下，趁他思索回忆时握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拽便将人拉了下来。
　　“啊！”少年一声惊呼，随即稳稳落入文梓檠的怀里。
　　“你真的不记得我？”文梓檠佯装恼怒，“你对我做过的事我可都没忘。”
　　莫名其妙被吓了一跳的少年见他一脸凶巴巴的样子，不由得心生委屈，“你怎么恶人先告状，我是真的不记得，我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
　　“你叫司潼。”
　　“司潼？你认识我？”
　　“当然，在很久很久以前，我们便相识了。”
　　文梓檠说着，边将他抱入屋内，而常安却看不见那少年，只看到自家少爷不知为何抱了团空气回来。
　　“这儿没你的事，先出去。”文梓檠朝常安说道。
　　“噢噢好的少爷，我就在偏房，您有事喊我。”常安快速出了门。
　　文梓檠将人放在椅子上，给他倒了杯热茶，“你怎么在我院子里？”
　　“谢谢。”司潼捧着热茶，小心地啜了一口，“我一直住在树底下的酒坛里，从来没见过你，这怎么是你的院子呢？”
　　文梓檠觉得好笑，“你没听见方才那小厮叫我什么？”
　　梅树下确实埋了一坛酒，是大少爷出生那年，文老爷亲手酿造并埋下去的，既然司潼说没见过他，那司潼就是在他留洋期间来到这里的。
　　稍微算算，他在上个位面的确独自停留了两年多。
　　司潼自知理亏，便悄悄转移话题：“你说你认识我，那你是我的谁？”
　　文梓檠悠悠道：“这院子是我的，梅树和酒坛都是我的，你说我是你的谁？”
　　司潼一下子听明白了他的意思，羞恼道：“你……你耍无赖。”
　　文梓檠接着逗他，“你吃了我的梅子，喝了我的茶，还骂我无赖？”
　　司潼脸涨红，无措地抠了抠杯子，刚想溜走算了，就听他又说道：“说不过就想跑？跑了也没关系，我把酒坛挖出来，让你没地方住。”
　　司潼只好灰溜溜地妥协，“那你想怎么样？”
　　文梓檠眉眼弯弯，笑得像一只狡诈的狐狸，笑得让司潼忐忑不安。
　　“你以后同我一起住，凡事都要听我的。”
　　司潼一听不乐意了，“你这是霸王条款！”
　　“你放心，我不会故意为难你的。”文梓檠端起茶杯喝茶，只等鱼儿咬钩。
　　司潼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有些难堪地问道：“你是要纳我为姨太太吗？”
　　文梓檠闻言茶水直接呛进气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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