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真美

　　“并不是真的不喜欢……”露娜依然有些为难地回答，“只是，也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什么啊……这感觉就像在描述我的“恋爱心理”一样。）

　　说到这里的时候，露娜突然感到很是尴尬。

　　“那么，突然转换到‘轻松愉快的话题’的话，露娜小姐会觉得困扰吗？”幻日再度问道。

　　“这和困不困扰、喜不喜欢没有关系，只是……”露娜犹豫着说道，“因为我不喜欢‘打断’或是‘被打断’的感觉，所以不想这样吧？”

　　“那么，还是算了。”幻日很随意地说道，“也不是非得说那种‘轻松愉快的话题’来转换气氛的，之前的我之所以那么说，只是因为觉得露娜小姐的心情不太好，想活跃一下气氛而已。但如果这么做、反而会使得露娜小姐更加不快的话，果然还是放弃比较好。”

　　“喂……不要说转换就转换啊……”露娜郁闷地说道，“你现在突然做出取消转换这一行为，和之前试图转换到‘轻松愉快的话题’，本质也没有什么区别啊。我讨厌的是‘中断感’，而不是‘沉重’抑或‘轻松’其中之一的感觉啊。”

　　“也是呢。”幻日说道，“那么，如果我再切换回‘轻松愉快的话题’的话，露娜小姐会不会觉得我又在‘中断’了呢？这简直是‘悖论’啊，无论怎么做，露娜小姐都会因此不开心吧？”

　　“大概……会有点儿这种感觉吧，但不会很‘严重’的啦。”露娜苦笑着说道，“你这个人……还真是擅长令我感到困扰呢。既然怎么做都会让我困扰的话，那岂不是等于，你无论做什么、怎么做，我都不会困扰了嘛。”

　　（所以……无论怎么做、做什么都可以，你明白吗？）

　　“真抱歉。我不是故意想变成这样的。”幻日不安地说道，“有时候，我难免会不擅长和别人相处啊……毕竟，和露娜小姐一样，我的成长过程也是很特殊的。”

　　（不用解释这种事，我当然知道的……）

　　“我明白的。”露娜说道，“而且我会不时记起这一点。当我记起来的时候，就不想责怪你了。”

　　“既然我无论想把话题切换到哪个风格，露娜小姐都会不高兴的话，那么……”幻日缓缓说道，“由露娜小姐来决定话题吧？我愿意配合你感兴趣的所有话题哦。”

　　“不……突然跟我说这个也很……”露娜说道，“事先说好，我并不是‘不知道如何决定话题’，而是单纯地‘对所有话题均不感兴趣’而已啦。”

　　“诶？”幻日惊讶道，“竟然到了‘会平均地讨厌所有话题’的程度吗？露娜小姐的情况……居然这么夸张吗？”

　　（尽管我的原话不是这样，但你成功地听明白了我真正想表达的意思呢，真不错。）

　　虽然露娜所说的只是“不感兴趣”这样委婉的表达，但她真实想传达的，也确实大概是幻日提出的那个意思。

　　“说讨厌倒也算不上……”露娜稍微消极地说道，“其实……我还满不习惯‘对特定话题表现出感兴趣’呢。”

　　“我会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的。”幻日点点头说道，“因为身份与认知的隔阂，露娜小姐从来都没和同龄人‘畅所欲言’过吧？无论抛出什么样的话题，最后都可能会让自己失望、或是受伤。所以，长此以往，露娜小姐就变得‘什么都不想聊了’，对吧？”

　　（嗯……“虽不中亦不远矣”吧。）

　　（但是，为什么你会知道啊？）

　　（我不理解，会知道这种事的你，根本就很不合理……）

　　无法把心中所想的话问出口，露娜沉默着抿紧嘴唇。

　　“不用这么紧绷的啦。”幻日说道，“这里只有我们两个，露娜小姐可以更放松地表现自己的真实一面哦。换句话说，就是更任性一点儿没关系啦。”

　　（我渐渐明白了……）

　　（我被说“并不任性”的理由。）

　　（为什么会一直到现在才明白呢？明明是这么“一目了然”的原因……）

　　（因为我并不能真正地、完全地表达出内心真实的感受，我总是这样为了某种连我自己都不明白的理由“压抑自我”……）

　　（或许，我会被卷入到“神格崩溃”的状态，正是因为我总是在不自知的情况下“压抑自我”，才导致的吧？）

　　露娜好像忽然找到了重要的答案一般，有些释然了。

　　“你认为呢？”露娜悠然地说道，“你觉得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我的‘认为’就是刚刚所说出的那样。”幻日说道，“因为露娜小姐实在太过于‘孤独’了。长久处于‘孤独’状态的话，为了避免让自己受伤，反而会变得想要拒绝他人。”

　　（所以说，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心情呢……）

　　（被别人知道自己的心情总感觉很可怕，但幻日又不会带给我可怕的感觉，只让我觉得是个朴素老实、有时有些怪异的家伙。）

　　被幻日这样有些怜悯地评价之后，露娜的内心感受有些复杂。

　　“我觉得你的评价不太对……”露娜缓缓地说道，“不过没关系。就当你说的是对的吧。那么，我的问题来了，你打算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呢？”

　　“那不是一目了然的吗？”幻日爽朗地说道，“只要让露娜小姐不再一直处于‘孤独’中，不就行了吗？”

　　“你以为我是为什么不得不忍受‘孤独’的啊……”听说幻日想出的解决方法只是这样，露娜不由得有些失望。

　　“没有为什么吧。”幻日有些疑惑地说道，“为什么所有的事情都需要有个‘为什么’呢？大部分情况下，并不是因为有‘为什么’才变成这样，而只是因为‘没有选择’才变成这样的吧？”

　　“嗯……没错……”露娜有些有气无力地说道，“那么，你真的明白我为什么处于‘孤独’之中吗？”

　　“明白啊。”幻日说道，“这是一种‘精神上的饥饿感’吧。”

　　（他真的听懂了我在说什么吗？）

　　露娜听到幻日提出的话题，不由得有些慌张与混乱了起来。

　　“诶？不……你说的真的是‘孤独’吗？”露娜轻轻皱眉、很是困扰地说道，“总感觉你‘扯远’了呢，‘孤独’怎么会和‘精神上的饥饿感’有关啊……”

　　“没有‘扯远’吧。”幻日郑重地说道，“‘孤独’也好，‘精神上的饥饿感’也好，两者都不是主动的选择，而是被迫变成这样的啊……”

　　“就算如此，你就明白‘孤独’的成因吗？”露娜说道，“只是‘陪伴’的话，并不能缓解我内心的‘孤独’啊。”

　　“啊，当然。”幻日像是很放心一般地说道，“如果是别人，或许不能理解，但如果是我的话，就能理解。露娜小姐不相信吗？”

　　“如果是别人的话，或许就不会相信。”露娜像是模仿着幻日的话语一般地说道，“但如果是你的话，说不定也可以相信呢。那么，向我证明，你值得被相信吧。”

　　“证明？”幻日微微侧着头说道，“我还以为，既然露娜小姐这么说了，就已经相信了我呢。”

　　“你先向我证明吧。”露娜说道，“所谓的‘孤独’，成因为何，到底要如何缓解？”

　　“即使露娜小姐不说，我也知道‘陪伴’并不是缓解内心‘孤独’的好方法。”幻日说道，“因为露娜小姐缺乏的不是‘陪伴’，露娜小姐一直都是被‘簇拥’着的神圣存在。就算普通的‘信徒’可以不当回事，但能够和露娜小姐朝夕相处的‘巫女’们，显然是可以起到‘陪伴’这一作用的。但尽管有‘巫女’们的陪伴，露娜小姐还是……一点儿也不快乐，对吗？”

　　（不，总觉得确实不太对……）

　　这时，露娜不由得沉默下来，开始思索幻日的话是否真的符合自己的情况了。

　　“不对吧。”停顿片刻，露娜说道，“我哪有你说的那么糟糕？照你的话说，我简直每天都过着水深火热、生不如死的日子啰？”

　　“啊，我说的有点儿夸张，但大概意思就是那样吧。”幻日说道，“但总而言之，露娜小姐需要的，不是‘陪伴’、而是‘理解’，或者说‘有质量的陪伴’吧？”

　　“我……我不是那么需要‘陪伴’吧？”露娜有些烦恼地说道，“我觉得你说错了。但算了……姑且给你一点儿‘得分’吧。虽然你说的不对，但我勉强可以算你说的对了，以这么宽松的‘评分’方式计分的，大概只有我了。”

　　“好吧。果然我还是高估了自己……”幻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但是，多谢露娜小姐对我如此宽容，连答错的答案也给计分啦。所以，正确答案是什么呢？”

　　“因为，虽然不是完全正确、甚至可以说方向都错了，但多少还是擦边地答对了一点儿吧。”露娜苦笑道，“想到你多少还是答对了一点儿的时候，我就觉得哪怕不是完全答对、而是答对一点儿，都可以接受了。毕竟，你之外的人，就连我的‘问题’是什么，都不想知道呢……”

　　“我之所以会知道露娜小姐的‘问题’是什么，是因为……”幻日缓缓地说道，“我也是这样啊。虽然我和露娜小姐的成长环境天差地别，但在某种程度上说，我们是一样的、就像照镜子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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