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青天

　　“我不信，你胡说！”

　　陆遥歌只觉得嘴巴咸咸的，眼泪不争气地往下落，她停下手里的动作，身子靠在冰冷的墙上，脑海像是走马观花似的想着顾远征最后跟她说的话。
　　他跟她说过，他会平安归来。
　　他不会食言，他答应她的事情，从来都会做到。

　　“怎么，陆遥歌，伤心了吗？”李菁菁见陆遥歌这幅模样，笑得欢快，“如果没有你，我和顾哥哥也不会落得这幅田地，说不定我们早已成婚。”
　　“都是你！都是你这个扫把星！”李菁菁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上前一步，弯腰抬起陆遥歌的下巴，“你不但害我家破人亡！还把顾哥哥也害死了！陆遥歌，你满意了吗？这就是你同我作对的下场！”

　　翠柳生怕李菁菁发现刀片，突然从地上爬起，踉跄几步，直接撞到李菁菁身上，把对方撞到在地，自己也失去重心，摔在陆遥歌身前，她双眸含泪，用眼神示意陆遥歌继续割绳子，一定不要放弃。

　　陆遥歌一刻不敢停，继续手里的动作，还未来得及回应，下一秒，却见李菁菁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匕首，直接插在了翠柳的肩膀上。

　　“翠柳！”陆遥歌惊呼。

　　翠柳没有反应，直接倒在了陆遥歌身前，鲜血从她单薄的青衫上漫了出来，安静地流淌在冰冷的地面上。

　　“翠柳，你就那么着急赶去投胎？”李菁菁站在身前，手里拿着利刃，脸上带着快意的笑，“放心，你的命是我的！这地道的时光漫长，我怎舍得你那么快死呢？怎么也得让你陪着慢慢消磨下去！你可是我最好的伙伴呢。翠柳，想死可没那么容易。”

　　“李菁菁，你还有人性没？”陆遥歌厉声质问李菁菁，不禁加快了身后割绳子的动作，“你口口声声说喜欢远征，却诅咒他已死；翠柳是从小陪着你长大的，你竟这般伤害她，你没有良知吗？”

　　“陆遥歌，你少在这惺惺作态了！你有什么资格同我讲话，一个从贫民巷长大的野丫头！”李菁菁鄙夷一笑，“我得不到的人，你也别想得到！不过，你别急……”

　　李菁菁后退了几步，走到对面的空地上停了下来，那空地罩了个黑色罩子，若不仔细看完全分辨不出。

　　李菁菁似是很熟悉那个地方，恰如其分地停在罩子前，阴森森地瞅着陆遥歌笑，“陆遥歌，你很快也要下去同顾哥哥再见了。”

　　李菁菁说罢，蹲下来，使劲将地上的罩子掀起来，只见那对面是个好大的黑洞，“这坑足足有五米深，是我专门找人为你挖的，里面摆满了凸起的巨石。”

　　“只是有些遗憾，”李菁菁捂嘴一笑，“我本来想在坑里插上竹子尖的，可惜上面到处是抓我的人，砍竹子实在麻烦，便只好委屈你与这乱石堆长眠了。”

　　陆遥歌已把绳子割断，勾唇看李菁菁，“你就那么恨我？”

　　李菁菁眼神转了转，低头莞尔一笑，“你猜呢？”

　　“你觉得是我抢了你的幸福？”

　　李菁菁眼神顿住，盯向陆遥歌，“要不然呢。”

　　“李纯明与贪腐案有关，这可不是我设计的，你们像过街老鼠一样被朝廷通缉，是你父亲的过错，”陆遥歌笑，“这事你可不能怪在我头上来。”

　　“那死老鬼，自己在北境讨了小老婆，生了儿子，便不顾女儿的死活，小时得不到疼爱便罢了，如今倒回长安来连累我来了，”李菁菁语气喃喃，下意识走向陆遥歌，恶狠狠道，“可陆遥歌，这一切依旧是你的错！若没有你，我早就嫁入顾家，成了顾家人，又怎会被那李纯明连累？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若是没有陆遥歌，还会有赵遥歌，王遥歌，孙遥歌，”陆遥歌倚在地道墙上，向李菁菁投向同情的目光，“若一个人不爱你，无论你怎么做，无论对方遇到了谁，他都不会娶你。”

　　“就算有赵遥歌，王遥歌，孙遥歌，我也会将她们一个个抓起来，烤了、撕了、吞了！可凭什么？陆遥歌，”李菁菁快步走到陆遥歌面前，蹲下来质问她，“凭什么你就不能束手就擒？乖乖受死？”

　　“因为我是活生生的人，一个有希望、想要好好活下去的人！”

　　“活生生的人？还想好好活下去？”李菁菁咧嘴一笑，“不，陆遥歌，我不许你这样！这个世道也不允许你这样！”

　　“李菁菁，你凭什么代表世道？”陆遥歌眼含笑意，不卑不亢，“你不让我活，我便不活了？不，我照样还会活得好好的，我会站在太阳底下微笑，会在草地上奔跑，我不但要自己好好活着，还要让这天底下跟我同样出身的女子们看到，让她们看到我们是可以幸福的！只要自己不放弃自己，自己心中有望，我们想怎么活就怎么活！”

　　李菁菁手里还握着刀子，刀尖上滴着崔柳的血，陆遥歌却并不惧怕，甚至语气同情道：“李菁菁，我只是觉得可悲，同样身为女子，哪怕出身富贵，可你依然没能把自己活好，甚至，还不愿让其他人活好。”

　　“我？你在说我吗？”李菁菁坐在地上，指了指自己，出声一笑，“哈哈哈，陆遥歌，你怎敢跟我比？我是金枝玉叶，千金小姐，你是什么东西？我告诉你陆遥歌！这天下就是这般的，弱者就该被强者踩在脚底下！”

　　“谁定义的强者？又是谁定义的弱者？”陆遥歌清冷一笑，语气淡然，“只要自己肯，弱者也可以站起来，成为强者。”

　　“陆遥歌，我恨你！”李菁菁举起刀子，突然扑了过来，想要划陆遥歌的脸，“我恨你！你不仅毁了我！也毁了顾家！”

　　陆遥歌侧过身，躲了过去，任对方栽倒在地，“李菁菁，只有弱者才会抱怨，你很可怜，一直活在自己是强者的泡泡里。可惜，真正的弱者，是你自己！”

　　陆遥歌甩开手上的绳子，又试图去解脚上的，却发现绑的太紧，一时半会解不开，便本能地向前爬去，试图与李菁菁保持距离。

　　“你说谁是弱者？！”李菁菁的发髻摔乱了，整个人癫狂了一般，边望向陆遥歌向前爬的后背，边阴森森的笑，“陆遥歌，你放心，我不会用匕首杀你，待我把你的脸捅烂，我就把你抛在那深坑里！”

　　“我要让你永永远远长眠在这地道之下！我要天天过来看你！直到你化成白骨模样！”
　　李菁菁从地上爬起来，又咯咯地弯腰笑，“也许心情好的时候，我还会送你一朵小野花呢。哦不，干脆就送你一捧草吧，那样才配你！”

　　李菁菁说罢，俯身朝陆遥歌冲了过来，陆遥歌一直趴在地上等她，待她跑来时，直接用腿将李菁菁扫倒。

　　李菁菁重重摔在地上，手上却死死攥着匕首，她一个转身，与陆遥歌纠缠在一起，想要去划陆遥歌的脸。

　　陆遥歌的力气比李菁菁大一些，两只手紧紧抓住李菁菁手腕，她压在对方身上，李菁菁却用另只手捶打陆遥歌的脑袋，陆遥歌忍着痛，将李菁菁的刀夺了下来，扔进了仅有一步之遥的深坑里。

　　“陆遥歌，我就算豁出性命，也要拉你下地狱！”

　　陆遥歌的嘴角流血了，嘴巴重重的血腥味，全身散架似的疼，眼睛视线也有些模糊，她将李菁菁压在身底下，朝对方一笑，“李菁菁，只有坏人才会下地狱。要下，你自己下去吧。”

　　“你有力气又有何用？”李菁菁开始在身下踹陆遥歌，尖锐道，“你脚下的绳子，我可是打了死结。今日，你插翅难飞！”

　　李菁菁抬腿，用膝盖去撞陆遥歌的小腹，陆遥歌闷哼一声，在地上滚了几圈，试图与李菁菁拉开距离。

　　李菁菁得了喘息之力，迅速从地上爬起，缓缓走向还卧倒在地的陆遥歌，陆遥歌想往地道出口逃，李菁菁却学精了一般，只弯腰去拖陆遥歌被绳子束缚的腿。

　　“陆遥歌，我这就把你丢到那深坑里去！你就永远守在这里陪我吧！”

　　陆遥歌却突然想起之前被她塞回衣袖的刀片，迅速取出去划李菁菁的手，葱白的指尖迅速渗出血来。

　　李菁菁却顾不得疼，笑着发疯了一般迅速拽着陆遥歌的腿，把她往深坑里拽。

　　只差一步之遥的时候，李菁菁停下来，打算在坑外用手把陆遥歌推下去，她站在一侧，拍了拍手，陆遥歌却迅速拽住李菁菁的腿，“你若敢推，我便拉你一同下去！”

　　李菁菁却从腰间掏出另一把匕首，“那就要看看是你的手厉害，还是我的匕首厉害！”

　　李菁菁说罢，直接朝陆遥歌脸上砍去，完全没发现不知何时从地上爬起的翠柳。

　　陆遥歌侧身一躲，利刃划破了身后的衣裳，她还未来得及反应，竟见翠柳直直朝她们奔来。

　　“翠柳，你小心！”陆遥歌一惊，刚想提醒对方小心身后的深坑。

　　下一秒，便见翠柳同李菁菁一起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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