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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1 章
“姐姐聪慧。”
穆檀眉奉承了她,继而正色下来,“林栖林尚书今年定是要掌事户部的同时,入阁办事的,此事无异于板上钉钉,所以我也要和今日前来的所有宾客一样,烧烧这准阁老的热灶。”
“果真?”陆晚娇吃惊,情不自禁凑近她,“难道今上的龙体当真大好了?居然新晋了一位阁臣?”
穆檀眉点点头,心里却忽然想起曾经从董牧午那处听来的小道。
说得是今上中了丹毒后,还是董丽妃侍疾期间,有什么民间的郎中应诏献方,竟然很快就将毒解了。
只是当时那乡绅董牧午,本就是能说会道的油滑之人,且是借了丽妃的光,跟着鸡犬升天的族亲,他那话里自然是要处处标榜丽妃的,并不好分辨有几分真假。
后来璟帝缠绵病榻数月,论起色也是寥寥。
谁想他还有临朝视事的这一日?
“也许……”穆檀眉沉吟着道,心中想着经过了这生死的劫数,说不得极则必反,璟帝要被吓得谈道色变,进而有了劲头励精图治了。
她心凉意懒地畅想完,嘲弄地笑了笑,到了嘴边的话锋又是一转,“不过此事大概是不能成的,今日想来林府锦上添花的人不知几多。”
在这些人面前,自己想要跻身其中,不,哪怕是侥幸尾席,都显得有些自不量力了。
穆檀眉当然是知道轻重的,她执意来此处,本也不是为了趋炎附势,碰壁而来。
她是来知己知彼的。
马车的前室忽然传来几声惊呼,转眼伏月就弯腰重回了车里,赶紧告诉两个主子,“大人,前面挤得走不动了,奴婢瞧着排在队尾的马车,都快拐到街上来了。”
陆晚娇跟穆檀眉对视一眼,伸手撩开窗帘——
可不是嘛!
这还没进林府的巷子口,仅是远远瞥见一眼,足以让人明晰尚书府的门前,该是怎样地门庭若市了。
穆檀眉早有预想,替她把帘子放下,嘱咐伏月道:“让刘书在街口找一僻静处停下。”
陆晚娇也忍不住哀声,“恐怕有得等了,早知这样,我应该把叶子牌拿来 ,咱们几个也能解解闷。”
穆檀眉无不可,“可不是吗。”
视线却不禁往那宾客扎堆的地方瞥去,多等片刻倒是无妨,正巧她还担心来得迟了,会错过了人潮呢。
耗了半柱香的功夫,陆晚娇望眼欲穿地看着那动也不动的队伍,也被磨没了脾气,只好拿物件将窗帘别住了一角,把自己的手解放回来。
“刘书买回来了吗?”
她喊一声,车门外窸窸窣窣了一下,紧接着伸进来了两支糖葫芦。
陆晚娇知道穆檀眉不怎么爱吃这个,也不勉强让她,自己翻着一本杂记,津津地品着。
那车窗上新开的缝隙,倒是方便了穆檀眉的观察。
“吁——”
车里的安静,令外界忽然响起地纷杂声,尤为明显。
引得穆檀眉瞬间就循声转去了目光,似乎是有随行之人,在巷子入口的地方开道,行事虽不如何跋扈,却也没堕了来者的高高在上。
穆檀眉蹙眉,暗道该是哪家的王侯公卿了。
很快在视野的尽头,她有了答案。
对方居然是乘轿而来,一队随扈安静地分列在轿子两侧,将周围人窥视地目光挡得严严实实,不多时就把那轿子护送进了巷子深处。
整个过程称得上训练有素。
她正追随着视线,冷不防在随扈的末尾,看见了一辆紧随其后的马车。
马车通体和前面的轿子一般,并不是隆重繁琐地制式,然而有了那当先的轿子摆在前头,依照本朝“非高位,奉特恩者”不许乘轿的敕令,哪还能看不出对方门第上的煊赫。
穆檀眉将注意力缠留在马车上,就在她几近放弃的同时,那车窗处碍事的帘子,竟像是如她所想那般,被人信手地一撩。
她的眸光下意识聚焦过去——
终究看清了那个年轻男人的面目。
及冠之年,清癯雅秀,有如渊清玉絜那般的样貌。
他端坐在车里,像一枚温玉石似的,内敛着莹莹的光华。
叫人半点瞧不透他那颗脏心和行事的腌臜。
穆檀眉眸光缓缓地晃着,握起的手心传来轻微的刺痛,让她不着痕迹地错开了视线。
可那车里的人却不成全她,居然朝着她们停歇的方向,径自地睇了过来!
穆檀眉眼皮一跳,索性面无表情地回视对方。
令那媚秀眉目的人,倏尔漾开一抹笑,这样短暂的交锋里,他倒是脸带盎然地端详了她。
随即拿方才掀起帘子的那只手,在他自己另一侧的眼尾处,轻巧地点了两下。
穆檀眉不明所以,只觉得他这胡闹又撒娇似的举止,分明是在挑衅。
不免心下冷冷一笑,把卡着窗帘缝隙的物什一把抽了回来,忍气扔在矮几上。
车外的景象被彻底挡住,加之刚才那乘轿的人家,已然经过众人进了尚书府去,车里其余几人一时没了热闹看。
陆晚娇端着茶盏啜饮了下,忽而道:“真是轻佻!”
穆檀眉心里一动,知道姐姐跟她并排坐着,角度和位置都仿佛,这是也瞧见了简扶空那意味不明地轻浮举止。
平日虽知道陆晚娇的眼眶子高,又是爱憎分明的性子,却没有一次赶得上刚刚听到的那话一样,让她觉得如此信服过。
穆檀眉容色冷淡地投入道:“旁人也就罢了,也许是眼界所困,缺乏教养,可没想到连国公府的贵胄。”
陆晚娇回过味来,偏过头仔细看了穆檀眉片刻,忽然福至心灵地愕然轻呼一声,“刚才经过那个,就是你从前……”
她一下咬止了挑在舌尖上的话,继而带怒笑道:“我当是谁,见了你又是眼波又是调笑的,原来是越国公府里那位主儿,这是还拿自己当成咱们家门上的东床客呢!”
穆檀眉怒而不发,暗道若真是那样的庸人,还好打发了去。
偏生那简扶空哪里是真就舍不得她?
多半是没想到一个孤女,居然敢宁违圣意,也要不知好赖地舍了他,自觉没了面子,沦落成别家口耳相传的谈资,笑话。
这么一番周折,焉能不恨上了她。
穆檀眉心冷冷道,不过简扶空实在是记仇了些,她二人之间,旁人不知内情就罢了,难道他这事主还不明白吗?
既然自己与他素未谋面,并非真的是见异思迁,再奔好前程去,那他这副誓要纠缠不休,阴魂不散的作态,又能讨了什么好处去?
到头来,无非是与自己落得两败俱伤。
他一个肩承公府的世家子,难道为了出一口恶气,真就要跟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未免太大的气性!
思及此处,穆檀眉心里居然有一股隐隐地无力感,不知是因为今日总算揭破了那心底阴霾的真正面目,还是翻来覆去地计较之后,越发地意识到简扶空不异于一滩沼泽地。
她越是厌憎,却是想甩甩不开,可若要算计,逼着他无法也无力再来纠缠自己……
只怕这过程中,难免她做得越多,越要和他沾上关系,稍有不慎,少不得又要被他攀扯着,被迫地一并滚进烂泥里去。
穆檀眉咬牙暗恨,心想简扶空就是掐准了她的这份心思。
心知肚明她要做那人上人。
轻易不肯自损羽毛。
这样想着,将将那份罕有的茫然失措,就如同好掐尖儿的荷梗,笃信自个儿就是能剥脱了淤泥挣扎而出。
至于后面要如何对付那国公孙,她虽有三分的投鼠忌器,却也不再是从前处处被动的情境。
至少简扶空再想和她装神弄鬼,却是绝无可能了。
挨着她坐的陆晚娇,没有想到穆檀眉这么丁点功夫,居然硬生生地转回了那一贯的视若等闲,原本准备好的安慰就有些不知该不该说。
一边担心自己万一说了,反而将眉儿好容易平复的情绪,再次激得难受起来,另一边又拿不太准,不知她是否真得把那越国公世子,当作不过尔尔的无关人物。
最后还是心疼她过分的懂事占了上风,把穆檀眉的脸扶到自己怀中,学着平日哄兔子的手法,不住地摩挲安抚着。
穆檀眉先是一愣,抬眼间隐约地瞧见,陆晚娇眼里似乎有些带哭不哭。
虽不过是一闪即逝,可穆檀眉挣扎了下,还是放松了身体。
良久,才听见头顶传来陆晚娇有些闷闷地声音。
“他虽模样不错,又勉强有个世子身份,但我细细观着他,不及你宅子里那司解元啊白大家的颜色好。”
穆檀眉听她逗自己开心,扶着腰直起身来,很有些忍俊不禁。
“姐姐这话说的,跟我豢养了什……”她呐呐地收了口,心里却不免想起陆晚娇话里那另外两个人来。
忍不住稍微思量,虽不知道具体好看在哪,但总归觉得倒是没有说错。
正当她顺势都寻思到了,莫非是因为自己先入为主,一见了简扶空就觉得面目可憎的假设上头,车外忽然间一下子人声鼎沸起来。
这一次,却不是又为了什么贵人开路,而是正主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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