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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宗亲自下了宝座,扶起独孤城,口出,喊出的是独孤城数十年无人唤过的字:“子桓,快快起来。朕信你,君臣一心,全力破敌
!你一路劳苦,今日且先回府去休憩沐浴,待到明日下了朝,咱们君臣再好好商议!”
独孤城满脸感动之色,嘴唇嗫嚅了许久,却并没有吐出一字。只是深深一揖,恭恭敬敬退了出去。
出了宫门,墙角停着一架普普通通的油布马车。一只欺霜赛雪的皓腕轻轻伸出车帘,那手上,戴着一只晶莹剔透、碧绿如水的镯子。独孤城目光一滞,阔步走过去,上了马车。
待他稍稍坐定,定睛一看,车厢里端坐着的女子,不是珍珠又是何人?
那只镯子,是他送给珍珠的,用的是云南古涌产的一种翠玉,也就是后世的翡翠。这种玉多是滇缅两地的人在河床中发现的,并不曾传入中原,独孤城见它质地清透,色泽鲜艳美丽,便效仿中原的玉石,命人打成手镯,选了一只最美的赠予珍珠。方才珍珠伸手出去晃了晃,有意让他看见此物,他便知道,这是珍珠特意在宫门外候着他。
马车平稳地缓缓驶离了宫墙。
珍珠轻轻开口:“义父与皇上······”
独孤城有些疲惫地靠在马车壁上:“皇上,终究是老了。”方才在宫里,君臣二人看上去是那样情真意切,感人肺腑。可他与皇上,都有所保留。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演戏的成分在里面。年纪越大,越小心。皇上没有了当年全心全意相信臣子的勇气,他也没有了在皇帝面前毫无掩饰的胆量。屡次被猜忌、被审问,任谁,也不可能完全心无芥蒂。况且,想着那些前几日还跟着他守城的年轻士兵,那一个个为国奋战的热血男儿,只因皇上一番猜忌,此事全都成了安军的刀下亡魂。他怎能不心寒?或许,这便是上位者的悲哀。
珍珠沉默了片刻,又轻声说道:“女儿知道义父疲惫,可还有一事,需告知义父。那日追捕诬蔑义父的几人时,女儿除了借调了刑部之人,还暗中出动了府里的几名死士。那蔡希德,已被抓获,此时就藏在广平王府的地牢中。”
独孤城倏地睁眼,双目中疲惫之色一扫而光,精光四射。他唇角不由地勾起:“珍珠,今夜子时,为父会去你府上,亲自审问那老贼!”蔡希德虽不是安禄山旗下最受重用的将领,却是武功计谋、毒辣卑鄙都超乎众人的。收拾了此人,相当于折断了安禄山的一臂。
按理说,抓了蔡希德是大功,可豢养死士已是死罪,李俶又远在潼关,珍珠万万不敢走漏风声。论蔡希德的身手,若说只靠行不就能将他抓获,皇上是绝不可能相信的。况且,朝廷腐败不堪,那天牢中,谁都无法保证没有奸细。蔡希德抓的不易,严明亲自出手也受了伤。若关进天牢,万一被他跑了,那岂不可惜?
珍珠微微颔首:“那蔡希德嘴很硬,严明又受了伤。寻常死士并不曾从他口中撬出什么有用的消息。还是得劳烦义父出马。”她到底是女子,地牢那种地方阴寒恐怖,前世冬郎与独孤靖瑶设计,故意被关进天牢时,她曾去给冬郎送过被褥。那种阴暗污秽、满目血腥、哀嚎遍耳的情景,让她连做了好几日噩梦。况且,她也不认为自己擅长审讯。
见独孤城实在疲乏,珍珠也不再跟他说话。马车驶到东市,停在一家首饰铺子前。珍珠披着披风,戴了帷帽,走进铺子。马车继续缓缓朝独孤府驶去。珍珠进了铺子,略略选了几件时兴首饰,便有王府的马车来接。此后无话。
是夜,独孤城在府中沐浴休息了半日,小睡了一会儿。约莫亥时三刻,悄悄起身,并不跟府众人招呼,独身换了夜行衣,悄悄朝广平王府潜去。避开了宵禁巡查的官兵,潜到王府西墙。轻轻运功一跃,便翻上墙头。珍珠早跟府中守卫吩咐过。他一跃进王府,便有人轻轻在墙内问道:“来的可是亲家老爷?”为了避嫌,接应的人并不曾唤他名讳姓氏,只问是不是亲家老爷。若是不慎被外人听见,也挑不出什么错出去,之随便找个人顶包便是。
独孤城微微应了一声,那人便轻轻引着独孤城,进了王府地牢。
地牢从外面看上去,厚重的铁门黑黢黢的,没有透出一丝光线。进了门,两旁的通道上,一路点着油灯。两旁共有五六件囚室,尽头,则是一间刑讯房。
那引路之人将独孤城待到尽头那间铁门前,躬身道:“大人,卑职是没有资格进去的。里面自有人接应大人。卑职便在门外候着大人。”
独孤城微微颔首,拉开了眼前的铁门。
门后的审讯室,跟他在云南独孤府中的十分相似,墙上挂着各类刑具。墙角一具高大的十字形木架,上用铁链捆着一人。披头散发,伤痕累累,低着头。即使这样,独孤城还是从乱发掩映的面孔上辨出,此人正是安禄山手下大将——蔡希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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