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家长女

作者:染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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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百五十一 剿匪


      “可是……”晴初十分不好意思道。

      “我一个人处理起来要方便许多,无非是我不小心碰到架子受了轻伤的小事,若还涉及你,就复杂了,我俩独处书阁,一起撞倒在书架上,明明清清白白,谁知别人会怎么传,我一个六年不娶亲的男儿又无所谓,你都被圣旨赐婚了,难免影响了名声,将我俩硬生生扯在一起,何必呢?”薛明礼振振有词的忽悠,他知道若是单单以有损她的名声来让他背黑锅,晴初估计会不愿意。所以,他还慎重提出了不想因此事将两人扯在一起,间接的让她错认为他在暗示不要影响了他。

      这样,她就会愿意让他担责了,也就能要晴初记着他的好了。

      晴初果然犹豫了起来,听他的话,难道是不想与自己这个被圣上赐婚的女子有牵连而涉及到他状元郎的仕途吗……

      “如果你想道歉的话,可以给我送点治疗碰伤淤青的膏药,如此我的伤能好的快点便成。”薛明礼又下一记猛药,给她一个别的方式表达歉意的机会。

      晴初知道这是台阶,也确实不想薛明礼为难,害了人家被撞,再影响到他的名声就不好了,顺着台阶就下了,道:“那我待会就把药给你送过去。”

      薛明礼点点头,又弯腰将跌落在地的一张晴初抄录的狼筅图捡起来。

      动作略有僵硬缓慢,应该是伤口疼痛。

      晴初赶紧道:“你先休息罢,我自己捡就是。”

      薛明礼停了下来,看着她将手抄一张张捡起。

      这时候小厮终于回来了,上了二楼准备给薛明礼送泡茶的热水,放眼一望,就瞧见倒了的书架和摊了一地的书籍。

      小厮立马跑了过来,说道:“二少爷,孟姑娘,有没有伤着哪里?”

      薛明礼笑道:“我不小心撞了书架,伤得并不重,只不过惊扰到晴初妹妹看书,实在抱歉。”
      伤得并不重,那就是伤了。

      “奴才这就给二少爷找大夫去。”小厮连忙道,书架倒了是小,伤了主子是大,且竟然发生在了他去上茅厕擅自离守的时候。

      “不急,大夫我自己去请,你先喊人把书架扶起,藏书整理好即可。”薛明礼吩咐道,他的语气温和,笑容可亲,似乎对谁都没有太大区别,哪怕是一个小厮。

      他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这事揭过去,不要闹大了。

      小厮自然谢天谢地,他擅离职守期间害主子受伤,藏书有损,当下人证物证皆在,二少爷若揪着不放,就铁定要挨板子,说不定还会被发卖出去。现在二少爷既不要他请大夫,就是不怪罪他,让他尽快整理藏书阁,就是省的更多人知道,岂不是就当这事没发生过的意思。

      “奴才谢主子开恩,这就去办。”他飞快下了藏书阁,去找平时要好的小厮来一同扶书架整理书册。

      “我们也离开吧,让小厮在这里整理书册。”薛明礼说道,免得一会又有了人过来。

      晴初点点头,拿着抄录下来的图画文献,与薛明礼一同出了藏书阁。

      “还是先叫大夫吧。”晴初发现薛明礼的脸色一直惨白,神情带着紧绷。

      薛明礼道:“我正好要去外院,在那里会叫大夫的,无需担心。”

      就是与她尽量撇清关系。

      晴初感慨他想的真是周到,一举一动滴水不漏,在外院请大夫都惊动不了大太太,何况不掌管家权的二房。

      儿女受伤,作父母的铁定着急,二太太若知道状元儿子薛明礼受伤,肯定要刨根问底。

      “那我去备好治疗淤青的伤药。”晴初说道。

      薛明礼笑道:“有劳了。”

      两人在藏书阁别过。

      晴初回到灼华苑,就让金顺儿把雪里膏找出来,可惜之前她跌落悬崖受伤就将这种消肿褪淤青的奇药用完了。

      于是,就跟韩嬷嬷说了一声,请她去找打理晴初嫁妆铺子的徐叔在外重金买来。

      晴初回到闺房里,在桌上摊开几张抄录的武器图和文献,看着看着就渐渐走神了。

      她想起在藏书阁里垫起脚来放书的那一幕,薛明礼突然从后面帮她将书推进书架。

      就是那时候,薛明礼凉凉的手掌碰触到她的指尖,一瞬间感触到他的落寞与寂寥,吓得她直接将薛明礼撞开了。

      更可怖的是,她居然将清瘦的薛明礼直接撞到了后面的书架,连带着书架也倒了。

      她的力气竟然已经这么大了吗,晴初不禁怀疑。

      同时,她也有些怀疑薛明礼抽背后磕着的背部木板时,那动作是不是故意的。

      将手环绕在她的腰上,狠狠的压在怀里,仿佛要嵌入他的身体,甚至低头将唇贴在了她的耳畔。

      想到此,晴初的脸上都隐隐发烫。

      如果换做是温澈,晴初绝对肯定他是故意的。

      可这人是薛明礼,温雅而又孤傲的如玉公子,且之后他的种种言语似乎真的只将这个失礼的暧昧动作当作无心之举,还独自承担撞倒书架的过失,讲明要与她撇清关系。

      可能她的怀疑真的是多想了吧,若真是薛明礼故意的,又是何缘故呢?

      他乃备受瞩目的状元郎,难道是看上自己了?

      晴初被这个想法惊呆了,仔细回忆了一下从小到大与薛明礼相处的点滴,几乎找不出蛛丝马迹他对她有意思,多数时候她嫌薛明礼是深不可测的笑面虎,还刻意避讳着他。而薛明礼也以礼相待,谨守在表兄妹的情分内。

      如今,她都被圣旨赐婚了,就算薛明礼有那么些欣赏的意思,也应该打消了罢,毕竟两人根本不可能走到一起。

      晴初终于得出了结论,纯粹是自己疑心太重,随即拂开脑海中糟乱的想法,认真研究起对付倭寇的兵器来。

      她可能不明白,有一种人喜欢一个人,是不会管那人有没有成亲,也不会管那人是不是正喜欢别人,喜欢是这种人一个人的事,与那人无关。

      而薛明礼就是这种人。

      他早就对晴初的心思揣摩的七七八八,一切都设想到了。

      薛明礼只是想与她多亲近一点,却不愿她发现而产生阻碍。

      当晴初要将书放回架子上,薛明礼就指了个书架最高的位置,知道她垫起脚,还难够着,就有了他可乘之机。

      没料到比他以为的更亲近了一点。

      午夜梦回,多少次幻想她就在怀里。

      当她真正躺倒在他怀里的时候,还以为是在做梦。

      那样触手可及的距离,难以控制的就拥紧了她。

      让他任性片刻就好。

      也许此生只有一次,哪怕一次。

      他俯下头,将唇轻轻印在晴初耳边。

      然后,他的理智回归。

      装作用劲力气抽出木板的样子,十分违心的催促她从自己身上起来。

      看着她懊恼又窘迫,甚至歉意的样子。

      薛明礼觉得自己的人生鲜活了起来,即便依旧是照着既定的方向。

      白羽信鸽隔日就飞回笼子了,可见温澈自称为闽地之事忙得焦头烂额略含水分,居然那么快就回信了。

      晴初抽出小竹筒里的纸条展开,还是一幅简单笔墨勾勒的小画。

      里面有盛开的海棠花,亭亭玉立的荷花,花枝下添了几缕水波,天上飞翔着一只燕子。

      虽然未用多少笔墨,仅仅是用线条简单描绘了一番,就让栩栩如生的燕子跃然纸上。可见温澈的画技已然不俗,就冲燕子飞翔时翅膀的弧度,身子的转向,直接一笔下去,以轻重缓急来让线条有深有浅,有粗有细,就将燕子的活灵活直接勾勒了出来。

      海棠在春季会开出密密麻麻的淡红色花朵,因为“棠”字谐音“堂”,所以经常和玉兰花、牡丹话、桂花同时而语,取玉兰花的“玉”字,牡丹花的“富贵”,桂花里的桂谐音的“贵”字,合起来就寓意“玉堂富贵”。

      海棠花若与五个柿子放在一起,同样是取棠谐音的“堂”,以及柿谐音的“世”,寓意五世同堂,是极为吉祥的祝福。

      但是,温澈显然不是这个意思。

      晴初以“堂”字为基础,琢磨了好一番,却没有得出正确的答案。

      于是,她就把目光又转向了荷花,荷字的谐音就多了,上一次她自己还用过一回,将“荷”谐音了“合”。

      但是,温澈除画了荷花,还多此一举的加了几缕波纹,像在这样的小纸条上作画,多一笔少一笔,都是要占地方的。所以能简略就简略,只要能传达出本意就成。

      晴初猜想温澈应该不会画蛇添足才是,那么多添了几缕水波,就是有暗示的成分。

      她脑海中灵光一闪,如果有水的话,那么这个荷谐音的就是“河”,再配上有燕字的谐音。

      对了,同“晏”,有安宁,太平之意。

      晴初立马融会贯通,方才会错了意,海棠花并不是取常用的“堂”,而是取其中的“海”。

      荷花加水波,是谓“河清”,有言:黄河千年一清,清则圣人生于时也。

      整幅图就是要表达的“河清海宴”。

      河清海晏,时和岁丰。

      寓意天下太平。

      常常是老百姓的一种向往,太平盛世,国泰民安。

      温澈的意思应该是他去闽地清除倭患,扫掉朝廷的这个大毒瘤,让沿海边境的百姓安居乐业。

      对于温澈的愿景,晴初当然是十分欣赏的。

      她裁剪下一小张纸,提起笔来,在上面画了一只翩翩起飞的蝴蝶,还有一支花瓶。

      蝴蝶是传递好消息的象征。花瓶的瓶谐音“频”,希望温澈能捷报频传。

      隔了两日,晴初又收到了温澈的回信。

      怎么感觉通信的太频繁了,忙得焦头烂额的人,隔一差二的就琢磨着画一幅哑谜猜来猜去,这样真的不会影响他办理圣上派下来的公务吗……

      温澈的画上描绘了繁茂的梧桐树枝,中央立着一只灵动的喜鹊。

      可能是他真的比较闲,这次还熏染了色彩,梧桐和喜鹊添了细节,让这张小纸条更像是一幅画作。比先前两张简单线笔墨勾画的小纸条高明了不少。

      晴初一眼就看明白的,梧桐的桐谐音“同”,喜鹊就是取“喜”字,他想说的就是“同喜同喜。”

      晴初被逗笑了,他这还没动身去闽地呢,就一派剿灭倭寇成功,旗开得胜的样子,都开始“同喜同喜”庆祝起来。

      晴初想作幅画讽刺温澈一下,别整天一脑门子的去闽地剿倭寇,像是春游似的,转一圈就军功到手,班师领赏。

      她画了好几张,可是都不满意,画着画着就不打算讽刺温澈了。

      最终,纸条上只画了一支瓶子。

      这次“瓶”是谐音“平”,平安就好。

      晴初将一小片中药当归,以及画了瓶子的纸条,都塞在了竹筒里。

      希望他平安归来。

      温澈那边的信鸽是由护卫锦齐养着的,主子下了命令,见到信鸽回来要第一时间通报。

      锦齐首次是按照吩咐办的,因为信鸽回来的时候,刚巧是主子休息的时候。

      可信鸽第二次飞回来的时候,正赶上林老将军手下的谋士正在与温澈商议着闽地的军事要务。

      于是乎,锦齐就没有在第一时间通报。他是看见自家主子在纸条上画画的,虽然他是个习武的大老粗,不懂风花雪月,也不会琴棋书画,但是在陪侍主子多年的情况下,他还是具有正常人对画作的欣赏水平。

      先不提主子作画用的那么块小纸张,功夫好不在兵器,画好不在纸张,锦齐并没有鄙视主子在小纸条上作画。

      可画的那是什么鬼?

      分开看一件件的荷花呀,梅花呀,桌子呀,他还是能辨别的出,可一堆不搭嘎的东西凑在一起他就迷糊了。

      尤其是自家主子在小纸条上作画时笑得屁颠屁颠的,当然屁颠屁颠的笑配上他绝世倾城的容颜,也是很养眼的。

      更奇怪的是,当自家主子收到信鸽里的回信时,比作画时笑得更加天花乱坠。

      锦齐好奇了一下,见自家主子也没有要避讳的意思,就伸长脖子瞟了一眼。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回信上的画与自家主子的画完全是一种风格,十分之雷同。

      当下,锦齐就粗略判断,信鸽传递的信件内容并非特别重要,很可能是自家主子闲时娱乐之作。

      亏得他一开始,见自家主子非常慎重其事的将看守信鸽的重任交与他,且叮嘱再三,要在信鸽飞回来的第一时间通知他。

      锦齐天真的认为是朝廷机密。

      直到看见自家主子第一次收到回信时的傻乐。

      于是乎,在第二次见到信鸽飞回来的时候,锦齐选择了等自家主子与众谋士商讨完军事要务后再进行通报。

      谁知,就这样闯祸了,惹得自家主子发了一通好大的脾气。

      又加了一条命令,不管他在做什么,都要通报鸽子飞回来的事。

      锦齐这下学聪明了,严格执行自家主子的吩咐。

      虽然他一头雾水,至今不知那小纸条上的画到底有何妖力,几近引得自家主子魔障了。

      就像方才,锦齐通报完信鸽飞回来的事情后,自家主子抛下了几位正在与他讨论闽地作战方案的将士,直接就来到了后园子里取信。

      这一次的信上内容更简略了,只绘了一个瓶子,可能就用了三笔,这种水平的画会拿笔的应该都能作。

      在自家主子取下信鸽脚边的小竹筒,抽出里面的纸条时,一个淡黄色的东西掉了出来。

      作为贴身护卫,还是一个十分尽责的护卫。为了以防小竹筒里暗□□药,毕竟在锦齐心中,与自家主子互通奇葩书信的,应当不会是个寻常人,
      不然怎么能读懂自家主子所画的东西。

      不是寻常人,就更危险了。

      锦齐以最快的速度,伸手揭住了从小竹筒里落下的东西。

      这是一次错误的决定。

      因为温澈冷了脸,说道:“不是吩咐过不准碰小竹筒里的信件。”

      画的奇葩小纸条勉强算信,可是掉出来的物件也算信?

      锦齐的思绪凌乱了。

      他看得出,自家主子不是开玩笑的,是真的会因为别人碰了小竹筒里的东西而生气。

      至于为什么生气,若温澈不说,可能锦齐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出真正的原因。

      仅仅是因为他的主子醋意大,不允许别人碰晴初亲自送给他的东西。

      仅此而已。

      当然,在自家主子因为小竹筒里的物件被他接住后而冷了脸时,锦齐急中生智的解释了一句:“奴才是怕这么贵重的东西掉在地上弄脏了。”

      温澈的神情明显缓和了不少,似乎对这个答案非常满意,以至于并没有再怪罪锦齐。

      锦齐佩服自己的奇思妙想,居然迎合住了自家主子的心意,他恭恭敬敬的将从小竹筒里接到的物件捧给了温澈。

      如果锦齐没有看错的话,那是一片当归。

      这是一味中药,能活血化瘀,常用于女子。

      就这切成极小片的当归,一文钱都不值。

      可是,锦齐见到自家主子,小心的捏住这片当归,放在鼻间细细的左闻右闻,仿佛是奇珍异宝般,久久不愿松手。

      锦齐还以为自家主子不认识当归,在那辨别是何物,于是适时补充了一句,“这是当归药。”

      温澈沉浸的喜悦被锦齐一语打破,白了他一眼,道:“你难道不知,我自小就通药理,还用你告诉我这是当归吗?”

      锦齐恍然,他忘记了这茬,自家主子基本无所不通,怎么可能不认识当归。

      只是他对那片当归爱不释手的样子,会让锦齐误会,那是独一无二的珍宝。

      锦齐不知道的是,对于温澈来说,这就是独一无二的当归,是温澈的护身符。

      平安归来,温澈明白晴初的意思。

      由于这片当归的影响,温澈回信的时候没有再画小纸条而是弄来了九颗红豆装进了小竹筒。

      锦齐佩服与自家主子互通有无的人,将信件重新上升到了一个新高度,连画小纸条的功夫都省掉了,直接往小竹筒里塞东西。

      显然,自家主子学到了精髓,命他去找来了一碗红豆。

      接着,温澈亲自挑选了九颗最饱满发亮的红豆,装在了竹筒里。

      锦齐在一旁看着,忍不住浮想联翩,要是往后发展到装块金子,也不知道信鸽还能不能飞起来。

      对于装小纸条,锦齐还可以理解,虽然那画看起来奇葩,可能是用了他看不懂的暗语。

      但是,自家主子往里塞红豆,他就十分纳闷了。

      正巧,遇见府里的一个谋士,顺口问了一句红豆有什么意思。

      谋士笑得一脸贼,道:“有姑娘给你送红豆了?”

      锦齐想否认,可是谋士老奸巨猾,他总不能扯到自家主子身上,于是就点头承认了。

      谋士笑道:“红豆又名相思子,是情人表达相思的礼物。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问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那姑娘看上你啰。”

      锦齐怔若被雷击。

      谋士笑笑哈哈的走了,准备把这个秘密告诉其他人。

      这可不是锦齐的秘密,这是自家主子的秘密。

      锦齐顿时明白了自家主子为何看信时笑得像个傻子一样,也明白了画那么无聊的小纸条,自家主子依旧乐此不疲。

      还要他在信鸽飞回来的第一时间禀报。

      那位与自家主子对信的人,锦齐也猜出来了。

      只有一个女子能令自家主子魂牵梦绕。

      那就是由圣上赐下婚约的孟家小姐。

      就在锦齐真正想通之际,府里由谋士而宣扬,锦齐被姑娘送红豆的事情,就彻底在外院传开了。

      有厨房的管事娘子作证,有天锦齐拿走了一整碗红豆,还以为他是要喝粥呢,管事娘子当时还好心端了一碗粥给他,被他拒绝了。

      原来这红豆是有别用。

      这件事不知怎么传到了温澈耳里,锦齐被温澈好生取笑了一回。

      锦齐认真道:“奴才这是为您分忧。”

      温澈点头,算是同意了这话,“既是如此,你就继续分忧吧。想必你一定猜出了与我通信的人是谁,她往后也是你的主子。”

      锦齐听出了自家主子话中有话。

      “我想让你去假装给她作管事,在我离开京城时保护她。”温澈说道。

      “奴才不陪你去闽地了吗?”锦齐还是比较担心自家主子的,从小到大,明抢暗枪不知道躲过多少,若没有他这个称呼为贴身护卫的狗腿子,等于是身边少了一个可信之人。

      “保护她可比保护我去闽地重要多了。”温澈坦言道。

      锦齐见自家主子已作决定,就遵命道:“奴才一定不负所托。”

      事实证明,温澈确实有先见之明。

      当圣上派温澈去闽地剿灭倭寇的旨意一下,举朝哗然。

      有九成大臣不赞同此事,但是只有两成的大臣上了反对的折子,多数大臣保持了围观。

      主要是温澈给所有人的印象就是风流纨绔,虽然经过他的点滴努力,在众贵女们面前的惊艳亮相,逐渐改变了他风流的形象,但不代表他就不是纨绔了。

      让一个纨绔子弟去剿灭倭寇,真是痴人说梦。

      在温澈身上,唯一可取的,也是唯一能让人信服,他可以打仗的资本,就是他有一个会打仗的外祖父,林老将军。

      为什么大臣们都不看好温澈去剿倭寇,但是又不愿意堂而皇之的反对呢。

      因为曾经去闽地剿倭寇的将领,十去九败,那里就是个混乱的不能再混乱的地界,谁去都没有好下场,温澈上赶子要去就让他去好了,反正瞧这个样子就不是能成事的。

      再加上温澈的门第高,宫里有荣宠后宫,还能给圣上吹吹耳边风的贵妃娘娘,温家是侯府,林国公就这一外孙,还指望他传宗接代。

      圣上下旨准了温澈去闽地剿除倭患,一定是经过了温贵妃、温侯爷、林老将军,以及温澈本人同意的。

      这时候极力反对,无疑是得罪这群人。

      他们要温澈去闽地送人头,大家还反对个什么劲,反正过不了多久温澈铁定就灰头土脸的回来了。

      想当初,年少有为的林穆少将军就折在闽地。

      不得不说,这是整个朝廷的一大损失。

      林家代代忠臣,个个会打仗,无论是哪个派系,亦或奸或忠的大臣,基本与林家都没有大的间隙,即便是政见不和也很少见。

      因为林家比较低调,只负责打仗,而打仗又没有别的大将军能比过林家,所以林家是各方拉拢的对象。

      不过,林家子孙缘太薄了些,但至少香火没有断。

      直到林穆少将军折在闽地,当时他还没有成亲,无一儿半女留下。

      所以,林老将军才放话要过继温澈的儿孙给林家续香火。

      当年有林穆少将军在闽地制衡,勉强还能对抗倭寇,然而林穆少将军不在后,闽地的倭寇就跟疯了似的,拼命过海上岸烧杀抢掠,简直丧心病狂,朝中无一将领能平闽地倭患。

      可惜林老将军年事已高,且身子骨受不了闽地气候,一去那就上吐下泻水土不服,不然有林老将军镇守,还能让闽地太平一些。

      朝廷中反对温澈去闽地的那两成大臣,真正是为百姓着想,担心温澈不会打仗连累闽地百姓的官员只占到一成不到,而另一部分之所以反对温澈前去,是因为他们想推举荣王去。

      荣王曾经暂平边境,且想出了奇策来制约边境各方势力,设立监察机构等一系列措施,让荣王名声大震,是唯一取得过军功的皇子,每每一提及荣王,杨家派系的官员就会把此事翻来覆去的说。

      既然老夸荣王会打仗,就派荣王去剿灭倭寇得了。

      当然,派荣王去闽地剿倭寇,显然是不可能的,所以上折子的只有一成多,也就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顺便打压下荣王党的气焰。

      别老是乱夸海口,说的荣王跟天兵天将一样,有种就去闽地剿倭寇呀。

      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皇子身份尊贵,岂能轻易涉险,尤其是荣王党和瑞王党正斗得如火如荼。让荣王去闽地剿倭寇,无疑是让荣王党失去主心骨,荣王万一不测,还有什么可争可斗的。

      即便荣王自己有心去闽地平定倭患,杨家人也会誓死阻止的,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比荣王娶孟晴初作正妃还要可怕。

      圣上也不会同意的。

      遍观朝野,去闽地剿倭寇这件事,想去的没有能力,例如愤世嫉俗,对倭寇深恶痛绝,骂倭寇的折子像雪片飞似的御使。有能力的又去不了,比如林老将军,仅此一人,若除去林老将军,那么有能力的就是“无”。

      最终,派温澈去闽地剿灭倭寇的旨意没有更改。

      当窦太后得知这个消息时是兴奋的,她倒是不关心温澈能不能凯旋而归,因为无论他去闽地剿倭寇是成是败,都无法更改温澈是温贵妃嫡亲弟弟,是林国公外孙的事实。

      甚至,窦太后觉得温澈没事找事,去闽地犯险作甚,要真是出了点事,可不就浪费了那么好的门第身份了。

      当然,窦太后认定温澈不会出事。

      以她对林国公的了解,是不会让温澈有生命危险的,他亲生儿子就折在闽地,怎么可能再折一个外孙儿。

      说起来,林穆少将军的死也是个意外,那会窦太后还涉足朝政,没有像现在彻底在后宫坐最尊贵的老太太,所以对林穆将军在闽地的事十分清楚。

      要怪就怪倭寇太狡诈,林穆少将军一个失误,就断送了性命。

      林穆少将军在海上遇到了倭寇的船队。双方开始大战。那群倭寇看起来并不怎么矫勇善战,林穆将军也就没把他们看在眼里,认为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勉强凑在一起当海匪抢掠钱财。

      而事实看起来似乎确实是这样,双方战队一交战,那群倭寇的船只一触即溃,根本不是林穆少将军的对手,林穆少将军自然大喜过望,乘胜追击,继续作战,要把这群倭寇剿灭。

      那群倭寇依旧如同林穆少将军料想的一样,完全不经打,继续败退下去。

      这样连续的两次胜利,麻痹了林穆少将军的警戒心,让林穆少将军彻底以为,这群倭寇不堪一击,只不过是些没有多大威胁的小角色,让他加快了剿灭这群倭寇的动作,发动了第三次攻击。

      而那群倭寇像是完全失去了对抗能力,第三次依旧大败。

      一而再再而三的胜利,林穆少将军势如破竹的攻击,令他毫无畏惧的进行第四次进攻。

      就在林穆少将军以为能得到第四次胜利的时候,那群倭寇的头目分子其实正在巧妙运用着兵法的计谋,让林穆少将军彻底以为他们只是一群没有丝毫战斗力的倭寇。

      在我军防备松懈之时,倭寇的头目分子悄悄集结了倭寇的精锐力量,出其不意地发动了全面反攻,令林穆少将军措手不及,溃不成军。

      为了我军相信那群倭寇的不堪一击,倭寇的头目分子连续假装败退了三次,在最后一次暴露实力,绝地反击,林穆少将军大败,几乎全军覆没,林穆少将军不幸战死。

      如今,窦太后听闻温澈要去平定倭患,心中不禁酝酿了一个主意。

      主要是上次让圣上赐婚温澈和孟家嫡女时,自我感觉天衣无缝的移花接木那一招居然在中途杀出个杨惠妃,硬生生把将成之计给横刀斩断,以至于窦太后一直耿耿于怀,想起来就愤愤不平。

      眼见的现在又有了一个机会,等温澈离开闽地,窦太后就决定召孟晴初进宫来一趟。

      毕竟她是姓的孟,留的孟家人的血,常年住在外祖母家是个什么事,幼时也就算了,如今都要及笄成亲的大姑娘了,岂有还一直住在外祖母家里的道理。孟家还有孟晴初的父亲、母亲和祖母,难道就不需要孝顺了。

      百善孝为先,至少在出嫁前孝顺一下娘家人吧。

      这是一个孟晴初绝对无法拒绝的理由。

      窦太后就打算以这个理由,让孟晴初回孟家好生呆一段日子。

      宣永侯府有孙老夫人坐镇,那个老东西油盐不进,心思活络,把薛家守的水泄不通,要找孟晴初的麻烦十分之难。

      可要是她在孟家就不一样了。

      孟家是大太太吕氏当家,孟晴初名义上的母亲,在自己的地盘上,拿捏一个继女还不是小菜一碟。

      圣旨赐婚已下,只要孟晴初身败名裂,同样再可移花接木,让孟晴嫣代嫁过去。

      毕竟孟家一共就两个嫡女而已,孟晴初若被毁了,就只剩下孟晴嫣了。

      到时候,看杨惠妃还怎么伸手搅和她移花接木的好事。

      孟晴嫣是吕氏的亲生女儿,留着吕家姓氏一半的血缘,自然是要帮着窦家和瑞王的。若为温澈生个一男半女,再过继去林国公府,为林家延续香火的话。

      窦太后光想想就神采飞扬,仿佛预见了美好未来一般。

      有这么大的情分在,林国公、温家、温贵妃还不得都帮着窦家。

      那瑞王登上龙椅宝座就是板上钉钉,不费吹灰之力的事情了。

      暖春好时节,晴初突然打了个喷嚏,身上闪过一阵凉意。她不禁抬头看了看天空,阳光明媚,光芒万丈,怎么无端端感觉有点冷。

      就在这时,信鸽飞了回来,雪白的羽毛上有血迹,似乎是翅膀受了伤,怪不得好几日不见回来了,原以为是被温澈留下了,看来是信鸽飞行途中不小心被伤。

      晴初取下了信鸽脚上的小竹筒,就让红玉好好给信鸽上药治疗,万一严重的话去外面请个能看牲畜的大夫也行,这只信鸽可不寻常,有着非凡的意义,若是因为受伤导致不能飞行就太可惜了。

      晴初将小竹筒打开,里面居然没有纸条。她晃动了一下小竹筒,听见叮叮叮的声音,她往里面一瞧,似乎是放着什么硬硬的东西,所以才会与竹筒壁产生碰撞,发出声响。

      于是,晴初回到屋子里,小心的将竹筒倾斜,倒出了好多红豆。

      她数了数,刚好是九颗,寓意长长久久。

      这是温澈要表达,对她的思念长长久久吗?

      晴初莞尔一笑,没想到他学的挺快,她才用了当归以示归来,他就将九颗红豆送了过来。

      雪里膏托徐叔买来,送进了灼华苑。晴初本想借找三姑娘之机,去寻薛明礼,送去治疗淤青伤口的雪里膏。

      犹豫了一阵,晴初还是决定去藏书阁那里等他。

      既然藏书阁里能为他划拉出一块地方,那铁定是他常去的缘故。

      所以,晴初连着去了好几日。她已经粗略的把对倭阵法给琢磨出来了,在藏书阁找到的文献帮助下,她记起了很多对倭阵法的具体细节。

      可惜,还是没有碰见薛明礼来藏书阁。

      晴初打算,干脆把药瓶放在他常使用的案桌上。

      记得薛明礼说过,屏风后的这个位置是他的私人专属。

      除了他以外,就只有清扫的小厮会进来。

      那么,把雪里膏的药瓶就放在这里,应当他总有一天会发现吧。

      刚巧,就在晴初要付诸行动的时候,终于碰见了薛明礼。

      似乎几日不见,薛明礼看起来更清瘦了一些。

      “二哥哥。”晴初见礼道。

      薛明礼点点头,笑道:“晴初妹妹。”

      见他的脸色略有憔悴,晴初不禁问道:“是不是上次伤得过重,你有没有去看大夫?”

      薛明礼道:“自是去看过了,只是有些碰伤和淤青,并不要紧。”

      晴初将伤药递给薛明礼:“这是雪里膏,我曾经用过,有奇效,每日按时涂抹在伤口,不用多久能好,连疤痕都不会留下。”

      薛明礼还没接过,忽而也拿出一瓶雪里膏来,道:“看来我与晴初妹妹想到一块去了,也是用的雪里膏。”

      这下就尴尬了,薛明礼居然用的和自己拿来得是同一种膏药。

      那么给他送雪里膏,是不是诚意欠缺……

      “没想到二哥哥你也用这款膏药。”晴初将雪里膏重又收回去,“那我还是再为二哥哥备些补身体的药材吧,看你似乎面色不好。”

      “晴初妹妹,蕙质兰心,这都被你看了出来。”薛明礼瞥了一眼晴初收回雪里膏的动作,道:“我的雪里膏快用完了,这种药并不好买,没想到晴初妹妹刚好送来,解决了我的燃眉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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