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血牙

　　一场大混战过后，莫蛟军和盟军双双两败俱伤。

　　莫蛟那边，莫行雪被俘，莫欺风叛敌。
　　一连“丢了”两个儿子，损失了两员大将。

　　再加上莫为敌、谢地天负伤，荧光组织全灭，天罡卫十万兵马重创。
　　纵使莫蛟再如何狂傲，短时间内，也不敢贸然出兵了。
　　只能退回襄城，偃旗息鼓，休养生息。

　　盟军这边，情况更惨，一众高手全员重伤。
　　尤其莫惜欢，才刚刚回归大部队，不到一天又倒下了。
　　幸好他有逐龙护体，自愈力惊人，而且还有主角光环，才侥幸捡回一条命。

　　第二天，没有参与“大混战”的玉愁生，反而最早苏醒，走出帐篷。
　　忽然，“咻！”，天空飞来一只响箭。

　　玉愁生抬手抓住箭杆，拆开上面的信札，只看到简单四个字：
　　“大暑就戮。”

　　他瞳眸一颤，转身就往统帅营帐奔去。

　　片刻后，玄城满身绷带，脸色苍白，斜靠在榻上，手中握着那张信札，微微颤抖：
　　“莫蛟老儿，简直狂妄至极！”

　　“是啊，这四个字，就是他对我们下发的决战通牒。”
　　玉愁生立于榻边，颤声开口：
　　“他是料定了，就算告诉我们大决战日期，给我们充足的备战时间……我们也一定会输。”

　　玄城沉声问道：
　　“距离大暑，还有多久？”

　　玉愁生低声回答：
　　“还有两个月。”

　　“两个月，够了。”
　　玄城深吸一口气，坐起身子，凛然下令。

　　“玉都督，接军旨。”
　　“从今日起，盟军开始全力备战，囤积粮草，打造兵械，治愈伤员，加强军训……”
　　“两个月后，我们就……战给他看！”

　　“遵令。”
　　玉愁生恭敬受命，正要转身离去，脚步却一顿：
　　“殿下，在下忽然想到，这两个月期间，有一个棘手的难题，应当优先解决。”

　　“什么难题？”

　　“就是……莫行雪。”
　　玉愁生眸光流转，缓缓道来：
　　“他是天下最锋利的一柄利剑，不过，是一柄双刃剑，如果用不好，就会伤人伤己。”
　　“可是，如果能让他心悦诚服，全权为盟军所用……”

　　“我明白了。”
　　玄城打断，强撑着站起来：
　　“走，随我去见沈涯。”

　　不一会，两人来到沈涯的帐篷。

　　玉愁生笑着打招呼：
　　“沈大夫，莫三公子情况如何？”

　　“他还在昏睡呢。”
　　沈涯指了指榻上的莫行雪，心疼的嘟囔：
　　“那个莫欺风，手劲也太大了，差点把他的后颈劈断……”

　　“沈涯，接军令。”
　　玄城开门见山，肃然开口：
　　“限你两月时限，让莫行雪恢复正常人的心智。”
　　“最终决战时，我要看到他作为盟军大将，上阵杀敌。”

　　“啊？！”
　　沈涯瞳孔地震，整个人都懵了。

　　玉愁生笑着补充：
　　“简单来讲，就是让你在两个月内，把他从敌人变成友军。”

　　沈涯趔趄一退：
　　“两个月？！”

　　玄城挑眉：
　　“怎么，嫌短？”

　　“废话！！”
　　沈涯崩溃跳脚：
　　“他呆傻了二十七年！他恨了这个世界二十七年！”
　　“两个月内，就要他变成正义之士，为你们奋勇杀敌？！”
　　“你们到底有没有常识，有没有良心……”

　　玉愁生笑着打断：
　　“那就用你的爱，去感化他的恨呗。”

　　沈涯难以置信：
　　“你……”

　　“沈涯，我再说一遍。”
　　玄城眉目沉冷，言简意赅：
　　“这是军令。”

　　“我们看好你噢。”
　　玉愁生嫣然一笑，就和玄城双双转身，拂袖离去了。

　　“你们……你们……”
　　沈涯愣在原地，独自凌乱。
　　良久，颓然跌坐在榻边，望向沉睡的莫行雪，叹了一口长气。

　　“看来，为了融化你心里的冰雪，我必须……火力全开了啊！”

　　就这样，在军威的压迫下，沈涯被逼无奈，变成了莫行雪身边最贴心，最忠诚的……一条“舔狗”。
　　整整一个月，他每天都与莫行雪寸步不离，洗衣做饭，揉肩捶背，端茶送水……样样包揽。
　　此外，他还常常拉着莫行雪聊天，向他倾述自己的童年经历、过往糗事、单恋心路……

　　虽然莫行雪是个哑巴，从没回应过沈涯。
　　但两人之间，似乎有一种温暖的默契感。
　　好几次“聊”到深夜，最后相拥入眠。

　　经过一个月的“话疗”，莫行雪的呆傻症状，好转了一些，但没完全好转。
　　他的敌意，渐渐没有那么明显了，但好意也不明显。

　　一天到晚，浑浑噩噩，安安静静。
　　对于陌生的人，不会再发动攻击；对于友善的人，也不会给予回应。
　　对于盟军，他不再是敌人，却始终不肯变成朋友。

　　莫行雪这种尴尬的“中立”身份，一直持续到一个多月后，发生了一件小插曲，才彻底转变。

　　这天一大早，白迎就来到沈涯的帐篷。
　　她要收走《盘巾七剑》中的雪妃，拿去修缮保养，为大决战做最后准备。

　　莫行雪双目空洞，缩在床角，一动不动。
　　白迎刚拿起雪妃剑，他却蓦地转头，盯了过去，眼神中充满不安，戒备，敌意。

　　“三公子，请别误会。”
　　白迎立即停止动作，礼貌的颔首：
　　“在下拿走雪妃，只是送去抛光打磨，使其更加锋利，最多十日就会送回……”

　　“……”
　　莫行雪却不仅没有反应，反而起身下榻，向她走过去，身上隐隐散发出寒气。

　　“三公子……”
　　白迎微怔，下意识后退一步。

　　“怎么了？”
　　这时，沈涯刚好撩起门帘，进来就看到这一幕，立即明白了大概，问道：
　　“小白，你是来收剑的，对吧？”

　　“是啊，这是二皇子的命令……”
　　白迎有点无奈，对沈涯使眼色。
　　意思是，雪妃剑，她非拿走不可，请沈涯帮忙拦一下莫行雪。

　　“阿雪，别担心。”
　　沈涯会意，立即拦在两人中间，望着莫行雪，耐心的劝说。

　　“我知道，你没有武器，就没有安全感。”
　　“但小白是我们的朋友，她并没有恶意。”
　　“她暂时拿走你的佩剑，只是为了帮你变强，让你以后能更好的保护自己……哎哟！”

　　然而话没说完，就被撞开。

　　“……”
　　莫行雪神色阴鸷，目光狠厉，继续走向白迎。
　　身边的寒气越发凛冽刺骨，地面开始结冰了！

　　“阿雪，冷静！”
　　沈涯见状，也顾不得许多了，扑上去抱住莫行雪，转头大喊：
　　“小白，你快走，我拦着他！”

　　“好吧，沈大夫，你自己也要小心！”
　　白迎只能抓起雪妃剑，冲出军帐，先走一步。

　　不出所料，她前脚刚走，莫行雪后脚就暴怒了。
　　只见他骤然伸手，掐住沈涯的脖子，把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呃！”
　　沈涯双足悬空，拼命挣扎。

　　要知道，掐颈窒息，不是他面临的唯一危险。
　　更可怕的是，莫行雪的寒气沿着他的手臂，渐渐蔓延到脖子、胸口、脸部……
　　再这样下去，他没被掐死，也会被冻结血液，活活冷死！

　　“阿雪……你……听我说……”
　　沈涯双眼翻白，口吐白雾，断断续续地开口：
　　“如果……你把每个人……都当成自己的敌人……”
　　“那么最后……每个人……都只会变成……你的敌人……”

　　“……”
　　莫行雪表情冷漠，全无反应，眼底的敌意丝毫不减，手掌的力度再次加大！

　　“呃啊……”
　　沈涯爆发出痛苦的闷哼，颈椎“咔咔”作响，眼前一片漆黑。
　　在瞳孔溃散的前一秒，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吐出几个字眼。

　　“阿……雪……”
　　“去……试一试……”
　　“去……爱……”

　　“……”
　　听到“爱”这个字，莫行雪呆了一下，眼中泛起巨大的困惑，手指松了松。

　　砰！
　　沈涯重重地摔倒在地。
　　“咳咳……咳咳咳咳……”
　　身子蜷成一团，咳得天昏地暗。

　　“呼……呼……”
　　莫行雪的反应也变得诡异起来，好像受了什么刺激，后退几步，剧烈喘息。
　　嘴唇翁动开合，似乎很想说话。

　　“咳咳……”
　　沈涯好久才缓过来，躺在地上，劫后余生地喘息。

　　就在这时，一句陌生的，沙哑的，悦耳的男声，隐约传来：
　　“爱……是……什么……”

　　沈涯一愣，一屁股坐起来，转头望去：
　　“阿雪，刚才，是你在说话吗？！”

　　“我……没有……爱……”
　　莫行雪头痛欲裂，抱住脑袋，连连摇头：
　　“我……只有……冷……”

　　“阿雪……”
　　沈涯的震惊逐渐化为狂喜：
　　“你……你终于……会说话了！！！”

　　“我……冷……好冷……”
　　莫行雪跪倒在地，浑身发抖，眼泪汹涌滚落。

　　此时，他的心智已经复原了大半。
　　他已经能够感受到快乐、愤怒、悲哀、恐惧……这些情绪了。
　　他已经想起二十七年来，囚禁、黑暗、寒冷、厮杀……那些记忆了。
　　一时间，他根本无法承受，濒临崩溃了！

　　“阿雪……”
　　沈涯见状，心痛到无以复加。
　　他挣扎着起身，走近莫行雪，蹲下来，将他小心翼翼地拥入怀中，轻轻拍打他的后背。

　　“我知道，我知道……”
　　“从小到大，你的生命里，只有凛冽的冰雪。”
　　“没有温暖，没有情感，没有幸福……也没有爱。”

　　“……”
　　莫行雪没有推拒这个怀抱。
　　过来一会，他竟然慢慢安静下来，靠在沈涯肩上，默默流泪。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沈涯推开莫行雪，深情的，温柔的，凝视着他。

　　“现在，你有了我。”
　　“我会教你，爱，究竟为何物。”

　　“……”
　　莫行雪微怔。

　　“阿雪，你看好。”
　　沈涯宠溺一笑，伸出指尖，抬起他精致的下颌：
　　“爱，就是这样。”

　　语毕，他就闭眼，低头。
　　对着莫行雪的双唇，深深吻了过去！

　　“唔……”
　　莫行雪瞳眸一震，身体僵住。
　　刚刚还痛苦混乱的大脑，这一下，彻底变成空白一片。

　　沈涯这个吻，有一点突兀和霸道，却又无比缱绻，格外绵长。
　　说实话，他已经忍了很久了。

　　一个多月前，在军营的漫天飞雪中，两人初遇的时候，他就想“一吻定情”了。
　　只是碍于道德素质，碍于对别人的基本尊重，他才按下欲望，一直“隐忍不发”。
　　直到今日，才敢“真相毕露”！

　　许久，两人缓缓分开。

　　“呼……”
　　沈涯目光幽暗，春心荡漾。
　　不得不低下头，深吸一口气，压下沸腾的冲动。
　　这才敢重新抬眼，对上莫行雪的视线。

　　“……”
　　莫行雪睁大双眸，一脸懵逼。
　　对于沈涯的“越轨之举”，他似乎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

　　毕竟，他才刚刚开始认识这个世界。
　　他连“接吻”的意义都不明白，又谈何反应呢？

　　“刚才那样，就是爱的表现。”
　　沈涯平复心情，淡然开口：
　　“不过，它只是爱的其中一种类型。”
　　“其它还有很多爱，形形色色的爱，比如血脉至爱，亲朋友爱，家国大爱……”

　　“……”
　　莫行雪微微颦眉，似乎难以理解。

　　“总之，以后你要学习的课程，还有很多。”
　　沈涯像家长一样，拍拍他的肩膀：
　　“不仅我可以教你，像小白，玄城，还有你的二哥，四弟，五弟……”
　　“盟军的所有人，都可以成为你的良师益友，带你体验爱意，领略世界。”

　　“……”
　　莫行雪垂下眼眸，似乎有些动摇。

　　“所以，阿雪。”
　　沈涯放缓语气，郑重而诚挚，凝望着他的眼眸：
　　“你愿意成为大家的朋友，成为我的挚爱，与我们一起，开启一段崭新的人生路途么？”

　　“……”
　　莫行雪低眉不语，半晌，轻轻点头。

　　“好耶！”
　　沈涯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忍不住再次“原形毕露”，抱紧莫行雪，在他的脸颊上啵了一口！

　　“……”
　　莫行雪又是一愕，茫然的看向沈涯：
　　“这也是……爱？”

　　沈涯连连点头，大言不惭：
　　“对啊，这也是爱！”

　　“……”
　　莫行雪垂下美眸，认真的思忖。
　　片刻，凑过去，也轻轻吻了一下沈涯的脸颊。

　　“……”
　　这下，换成沈涯懵逼了，一张老脸瞬间爆红。

　　下一秒。
　　噗！
　　一股鼻血冲天而起。

　　“你，没事么？”
　　莫行雪担忧的伸手，想要触碰沈涯的鼻翼：
　　“你，流血了……”

　　“没事！没事！”
　　沈涯捂住鼻子，连连后退。

　　他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忍不住犯/罪了！
　　他一刻也不敢呆在这间帐篷里了！

　　“我有点上火！我出去洗个冷水脸！”
　　说完，转身就跑，一溜烟逃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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