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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150. 特拉法尔加
从他知道她的身份开始,便对她有敌意。
如果以这条信息为前提,可以得出以下几种可能:
第一,他是天龙人或海军方的支持者。
第二,他是宫本亮的朋友。
第三,他种族歧视/阶级歧视。
第四,他讨厌香克斯。
第五,他讨厌多弗朗明哥。
又或者,特拉法尔加单纯看她不顺眼。
不过三隅打从心底里对他的感情毫不在意,也不感兴趣,至于原因就更无所谓了,所以这些推论只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就被她无视了。
关键问题是,她很不擅长应对这种人。
在此之前,她还从未遇到过这么明目张胆摆出探究态度的年上男性,他压根没有保持恰当距离的自觉,甚至因为过度的怀疑和警惕一直紧盯她的脸,这让本来就对目光敏感的三隅头皮发麻。
她在这个世界里遇到的正常人,基本都在意识到她不喜欢跟人长时间对视后保持相当体贴的态度:譬如山贼之家的山贼们会在她进门后立刻转身、玛丽乔亚的俘虏们会观察她的脸色欲言又止、罗杰船上的海贼们会尽量减少在餐桌上跟她搭话的频率……
举个例子,假设在路上遇到了某个不算熟悉的家伙,正常来说,隔着社交距离点头对视就算结束了,可特拉法尔加却是那种反而还要朝她走过来的类型。
于情于理,她都决定郑重地把他加入「异世界最不想遇见的人」排行榜第三名。
当然,重申一遍,她并不怕他,只是觉得很麻烦——不,比麻烦的程度还要高一层,应该是恶寒。
三隅准备认真讨厌他一分钟。
一分钟后再重新保持客观公正。
好在饭局结束得很快,她埋头苦吃,把自己的份吃得干干净净,连茶都喝完了,顺带听对面的夏其佩金和贝波聊天。
他们说到今晚的住处,刚才还在紧张的贝波已经像打开了话匣子一样抱怨起来,接着佩金就讲一些夸张的描述,桌下穿着靴子的脚啪嗒啪嗒地动了动,夏其难掩期待地说想泡温泉,特拉法尔加也微微翘着嘴角,几人嘻嘻哈哈互相吐槽,三隅就沉默地看着他们。
她的余光瞥到窗外街道尽头烧烤摊的灯光,红色招牌挂着黑体字“特色烤玉米70贝利一根”。
不知道这里的烤玉米好不好吃,有点好奇。
傍晚的天空起雾了,一片灰蒙蒙,远处模模糊糊显现着建筑物的轮廓,唯有红灯深深地渗入眼中。昏暗中,只有云层较薄的地方还透着月亮的丝丝微光,看来今晚会下雨。
而餐厅的荧光灯管不太稳定,老板站在店外的路灯下抽烟,店内有一台很大的风扇放在角落,墙上挂着宣传海报,六人桌的右侧就是结账的柜台,收银台前挂着售卖的软糖,长长一条好几包垂下来。
三隅伸手隔着包装捏了捏糖果袋,其他人的话题不知何时转到了这段时间的观光船票很便宜,佩金笑着问她考试结束要不要去看极光,菲吉德岛恰好是极光观赏地。
尽管跟她不熟,仅仅是萍水相逢的孩子就笑脸相迎,让三隅觉得很神奇,她想起自己家里的人,因为父母不擅长表达感情,他们相视一笑都会觉得别扭。
她松开手里的软糖包装,把注意力移回来,正襟危坐地看着对面的人。
“啊……我会认真考虑的。”三隅老实巴交地将建议纳入考量。
面对她严肃审慎的语气,佩金一愣,眼睛睁大了点,好像还没反应过来。随即她听见耳边传来“噗嗤”一声笑,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发现旁边的特拉法尔加脸上的笑意还未收起,他说不清是嘲弄还是调侃的表情被她看得一清二楚。
三隅:?
到底哪里好笑?
她转身看着特拉法尔加,抬头耿直地开口:“你是想说什么吗?”
特拉法尔加低头看她的面瘫脸,面不改色道:“我没什么想说的。”
三隅不太信他,但又觉得跟这人废话没有必要,决心速战速决,赶紧把没意义的社交略过:“你们有影像电话虫吗?我马上先去找一家旅馆住宿,大概今天晚上八点再去修你们的潜水艇,为了避免产生不必要的纠纷,我会放一个影像电话虫在能看见潜水艇全貌的位置,这样你们也能放心。”
特拉法尔加听完,一如既往的没什么别的神情,不过眼皮却往下一搭,对上她的目光:“我们这种小海贼团才开始在北海活动,也没什么值得被人惦记的东西,不会兴师动众地怀疑一个普通考生。”
三隅听他说话总觉得含沙射影,她犹疑地回复:“电话虫是应急手段,实在不行你跟来监督,当作下策。”
他撩了下眼皮:“我是下策?”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三隅无法理解他的脑回路,于是顺着道:“你说是就是吧。”
对着她棒读的语气,特拉法尔加脸上出现一抹假笑,他的嘴角微微上翘,眼神中透露出戏弄的意味,然后他就换上了不容置疑的口吻:“今天太晚了,明天再说。”
“明天我有别的事情,今天就解决,如果觉得麻烦,你可以不用跟来,早点睡觉好了。”三隅说。
“我要是不这么想呢?”他说这话的时候,瞳孔里的光影沉甸甸地纠缠着,看起来捉摸不透。
三隅不懂他为什么非得跟她杠上,像反驳型人格,不过对她来说都没差,她叹了口气:“别怄气了,你多吃点鲨鱼肉吧。”
“……”特拉法尔加。
顿时四周有憋笑的声音响起,佩金和夏其把头扭到旁边,肩膀稍稍抖动起来。
不,她不是在逗你们笑。
三隅看了眼账单,晚餐总计3800贝利,所以她从口袋里摸出1900贝利放在桌面上,朝另外几人很有礼貌地颔首,然后就头也不回地溜走了。
*
三隅终于意识到自己之前那种不详的预感是从何而来了。
一步错步步错,最初是为了送企鹅,她没从正规港口进岛,而是绕到浮冰侧,结果遇上了红心海贼团——这时候应该转身就走。
然而她不但没有立即撤离,反而多留了一会,站在原地换衣服,还非要采集冰块,所以才会吸走别人家的螺丝——这时候也能补救,赶紧把绿头鸭套装换掉就行。
偏偏她成功降低了存在感,让红心海贼团的成员全都跑到她船上开会,还被邀请去吃晚饭,伸手不打笑脸人,她真的跟去了——这里明明可以说点客套话糊弄过去。
在每一个可以选择的节点上,她都做出了错误的判断,于是事态愈发糟糕,她越是不想跟这群人打交道,说的话却越来越多。
在科尔波山的时候也是,跟路飞约好一起孵出鸭蛋只是当下的权宜之计,像她在小组群聊里说的社交辞令,别人跟她开玩笑,她可以顺着附和,别人找茬,她也能转移话题,怎样都好。
看红心海贼团聊得热火朝天,跟看玛琪诺和村长雨天陪着路飞在保温箱里养鸭子是一样的,对于这种其乐融融的场面,她一个外人实在想不到该做什么,为了避免尴尬,肯定要识趣地战术撤离。
岛上的旅馆并不多,三隅找了一家有温泉的店,进门时将鞋脱在除尘地垫上,木质地板暖暖的,鞋柜的钥匙是一块光滑的小木牌。
大厅充盈着暖色灯光,休息处能看见不少旅客,也许不少人都是来考试的,有人裹着毛毯坐在沙发上聊天,还有人将零食袋摊开在长桌上。前台送了糖和瓶装饮用水,三隅先去了一趟房间,把东西放下来,才前往更衣室。
因为被海水淋过,即使换了衣服,可身上粘粘的,她准备洗完澡再出门。
大浴场很热闹,女浴室里除了几个年纪稍大的阿姨外,还有两个看起来像姐妹的女孩,三隅认认真真地把自己从头到脚洗干净。不远处的温泉水面上升起烟雾,她擦干身体后买了瓶牛奶,用指甲撕下瓶上的塑封条,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光。
等换上绿头鸭外套,外面果然下起雨来,雨声越来越烈,三隅抓着空的牛奶瓶找垃圾桶,冷风灌进鼻腔,海风的气味涩涩的。
走出旅馆时,前台的老板娘提醒她:“小姑娘晚上还是别出门了,我们这边昼夜温差特别大,外面很冷,现在又下大雨,能见度低,容易在冰面上滑倒,而且北边的小巷子住着不少流氓和无所事事的乞丐,像你这样的孩子一个人太危险了。”
三隅谢过对方:“我会小心的。”
她回到红心海贼团的潜水艇处差不多晚上是八点十五分左右,外套是防水的,因此她没有打伞,只是戴着兜帽走过去,简单检查了一下船只的整体情况。
潜水艇的状态比她想象中好很多,外观看着破损严重,但其实只是甲板裂开了,内部零件都很新。三隅在冰面上放好影像电话,先是撤去船身两侧的支架,接着在系统面板上搓木板。
【解锁支线任务“探索极地潜水号”,任务描述:在红心海贼团的船上探索一番,或许能发现什么情报或线索呢。任务奖励:痛苦碎片x1、怪兽饼干x6、定制特拉法尔加·罗亮膜双闪马口铁徽章x1】
…….她并不想要。
最后那个莫名其妙的周边产品是怎么回事?!把这种东西当作任务奖励颁发给她是在找茬吗?要是被人看见了,说不定会误以为她是红心海贼团的狂热粉丝,光是想想就让人恶寒。
【鉴定L10:“定制特拉法尔加·罗亮膜双闪马口铁徽章”,绝版限量的周边徽章,进口油墨高清印刷,图片为特拉法尔加·D·瓦铁尔·罗的随机个人写真。佩戴后将减少玩家的负面状态,包括生病、中毒等,有驱寒祛病的效果。】
这不是徽章而是什么游戏净化类神药吧!直接改名叫神圣灵符算了,可恶的特拉法尔加,竟然自带治疗buff,这不公平!她三隅努力这么多年,人物栏自带的只有社恐效果!
三隅不爽地点了支线的确认键。
大雨没有停的迹象,她铺甲板的速度很快,顺便把他们的压力表盘和电缆线接好,就在她拧螺丝的时候,听见有人敲击木板的声音,敲三下就停了。
她起初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结果过了几秒,对方又敲了三下。
声音又钝又慢,像是不急着等她发现。
三隅回过头,隐约看见岸边的冰面上站着一个人影——是打着伞的特拉法尔加,他抬手屈指,手背抵着潜水艇的外壳,正悠闲地看着她。
看来是来监工的,三隅看他一眼,然后就见怪不怪地继续敲钉子。
可过了几分钟,他又敲响了船体,三隅觉得这人好烦,闷闷地走过去,有点不高兴地问:“你是不是一个人觉得无聊?”
所以才来打扰她做正事。
后半句她没说出口,但特拉法尔加肯定能听出来。
他居然没否认,而是挑眉地点了下头:“确实有点。”
纯粹是火上浇油,三隅闭了闭眼,难得表情有了变化,她二话不说从背包格子里掏出暖石,伸手递给他:“无聊就拿着石头去旁边看企鹅。”
特拉法尔加低头,看见她戴着绿头鸭兜帽,帽沿全是雨水。
于是他伸手接了过来,占满她整个手掌的暖石,在他手里就只有半大了。
正经冷淡的白发少女仿佛在训狗,她皱着眉:“石头变冷之前,别找我说话。”
暖石的效果和游戏饥荒里的差不多,夏季降温冬季保暖,加热后变成橘红色,能提供一段时间的强效保暖。
打发走对方后,三隅师傅又忙碌了好一会,终于在入夜前把潜水艇恢复了出厂设置,解决掉麻烦事,她心情大好,欢快地从甲板上蹦下来,却发现特拉法尔加居然真的蹲在冰面上看企鹅。
雨已经停了,企鹅群歪歪扭扭地聚集在一起,三隅试图在中间找出她曾经养过的那只,但扫视一圈还是失败了。特拉法尔加的外套底部在冰面上轻轻拖动,他听见她的脚步声,这才重新站起来,转头向她走过来。
她没想到对方一直在附近,有些意外地看着他,随后垂着眼皮公事公办道:“底舱的防水装置已经复原了,铁板壳拉条支柱弯曲,窗户在水压的作用下内凹,你们平时大概经常在1600的大气压下深潜,这样时间长了会压坏船的结构,总之我把坏的部分都修好了,以后记得最大限度是250米左右,要是下沉到更深的位置就要使用潜水球……”
说到一半,她抬头对上了他盯着她的目光,突然看见他手里还提着一个塑料袋。
特拉法尔加提起塑料袋,淡淡地说了句:“烤玉米。”
是餐厅附近的烧烤摊里卖的,不过以他们二人的关系,还不至于到接受食物的地步,所以三隅很有礼貌地说:“不用了,谢谢。”
“谁说是给你的,这是我自己的。”他似乎很惊讶,古怪地看着她说。
“…….”三隅被哽了一下。
旋即她听见了一声轻笑,但抬头时,对方仍然是那副喜怒不辨的神情。三隅不明就里地打量他片刻,接着就放弃深究,打着手电筒往回走。
特拉法尔加见她往岛上走,也不出声叫她,只是不近不远地跟着。
菲吉德岛北侧不仅有浮冰,还有个红灯区叫“黑礁巷”,是全岛最脏也最亮的角落,深夜12点,雨刚停,石板路泛着油光,像块浸满酒渍的旧绒布。巷子里除了女郎,也有男/倌,到处漂浮着威士忌和廉价香水的味道。
墙角堆着破碎的啤酒瓶,玻璃碴反射着街灯的黄光,像撒了一地碎牙,几个喝酒的男人靠在某扇门廊下,光着膀子,纹身爬满胳膊——有个家伙纹了条海蛇,蛇头咬着自己的尾巴。他们手里拿着罐装啤酒,铝罐被捏得变形,酒液顺着指缝流到地上。
三隅感觉这里和歌舞伎町有点相似。
巷子里的灯越来越暗,她多看了几眼店面门口的珠帘,那个纹海蛇的男人便站在她面前,他似乎是来拉客的,不动声色地打量起三隅,眼神在她脸上滞留片刻:“小妹妹是第一次来?要进门看看吗?”
三隅面无表情地看他,正想绕开,对方却变本加厉地往前凑了凑。
可没等他继续说话,便被一柄漆黑的剑鞘抵上了胸口。
特拉法尔加不紧不慢地用剑鞘隔开了男人和三隅,他往远处一推,纹身男身形不稳,往后退了好几步。纹身男揉了揉自己的胸口,抬眼谨慎地盯着特拉法尔加看了几眼,似乎明白了什么,略带警惕地沉默下来。
附近几个拿着酒瓶的男人也停止对话,但特拉法尔加神色未变,只是低头跟三隅说:“走吧。”
她哦了一声,无视其他人,继续朝旅馆的方向走。
特拉法尔加和她一前一后走在巷子里,他依旧没有跟她搭话的意思。
直到温泉旅馆的招牌出现在视野中,他才突然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已经冷了。”
三隅听他前言不搭后语的,回头问:“什么?”
“石头。”他一本正经地说,“还给你。”
石头变冷之前别找她说话。
这是她在潜水艇上跟他说的。
三隅站在旅馆门口,接过他递来的塑料袋,低头一看,里面放着一根用保鲜膜裹起来的烤玉米,还有维持着极其浅淡橙色的暖石,她隔着塑料袋摸了一下,暖石已经不热了,但玉米还是热的。
她愣了几秒,稍微对他有点改观,抬头想道谢,可面前的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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