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戾

　　“我饿了。”

　　段童合上单词书，拉着齐思下楼，舒阳文慢悠悠跟在两人后面。

　　“我请你们吃饭吧。”

　　曾兴叫住他们。

　　舒阳文停下脚步，难得能占曾兴便宜，回头笑道：“带路。”

　　曾兴乐呵呵地挤到前面：“跟我走。”

　　三人跟着曾兴走进学校对面的小巷子，再七拐八绕，最后在一处居民楼搭建的棚子停下。

　　棚子食客不多，他们吃着汤面、炒菜，五花八门，闻着味挺香。

　　“小兴，今天带同学来，他们想吃点什么啊？”头发花白的老人从厨房窗口探出来，笑道。

　　“奶奶，我等下写好单子送下来，您先做别人的单子。”曾兴招手，叫三人跟着他上楼。

　　客厅边上有张四四方方的小课桌，齐思站在窗口能看见南中。

　　他们以前在南中上学，没听说过这家馆子。

　　“新开的？”舒阳文拉开凳子，让段童坐下继续背单词。

　　“上个月刚开。”曾兴拿抹布擦桌子，又从冰箱里取出四瓶汽水。

　　齐思捡起桌上启瓶器，撬开盖子，插上吸管放到段童面前：“再背会儿单词，我回去跟江主任解释。”

　　段童点头，翻出英语单词书，边喝边背。

　　曾兴不好意思地挠头，拿出一张泛黄的菜单：“你们想吃什么吃什么，别客气。”

　　舒阳文拿笔，写上四菜一汤：“好了。”

　　“不问她们俩？”曾兴疑惑道。

　　齐思笑着回道：“我们爱吃什么，他心里有数。”

　　“也是，你们仨从小一块长大。”曾兴拿着菜单下楼。

　　齐思和舒阳文环顾四周，简陋的家具陈设，墙角码着一筐筐土豆、洋葱等耐放的食材。

　　两人对视一眼，爷爷奶奶出来开小馆子，没见他爸妈人影，曾兴家里怕是出变故了。

　　“你带现金了吗？”舒阳文小声问。

　　齐思点头，她随身常备现金：“走的时候，你跟他搭话，我放过去。”

　　“菜来咯，这里头没放香菜和豆芽。”曾兴手里捧着一大碗麻辣水煮肉片，顶上的热油冒着热气儿，香飘四溢。

　　段童默默合上书，咽口水，举起手说：“曾兴，你们家饭好香，能帮我拿两个打包盒吗？我想给江主任打包一份饭回去。”

　　曾兴连忙点头：“没问题。 ”

　　“走，我们陪你一起端盘子。”齐思站起来，说着就要跟着下去。

　　“没事，我一个人能行。”曾兴想拒绝。

　　舒阳文推他往前走：“我们连吃带拿，多不好意思，让我们做点事吧。”

　　厨房狭小，但好在干净整洁，奶奶在切菜，爷爷在抡勺，老两口忙得热火朝天。

　　舒阳文端着一盘小青菜，疑惑道：“那不是路声吗？他怎么在这？”

　　齐思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路声背对着出餐口，同桌有千瑞、关涛，还有傅则和傅芯两兄妹。

　　“走吧。”

　　路声听见熟悉的声音，回眸瞥见曾兴端盘子抬腿往楼上走。

　　两位穿成中校服的学生走在他前面，看不清是谁。

　　“这小馆子能吃吗？有经营许可证吗？”关涛嫌弃道。

　　傅则道：“你可以不吃。”

　　关涛拍桌子道：“你拽什么！”

　　傅芯道：“是你们有求于我哥。”

　　“呵。”关涛双手抱胸，“明明分数够成高，你却只敢报南中，你很怕齐思吧。”

　　傅则道：“我妹妹跟齐思不熟，你们想问什么直接问。”

　　“这家餐馆开很久了吗？”
　　路声收起手机，定位系统显示，齐思离他仅有10m距离，那走在曾兴前面的人，是她。

　　“没多久，开店的爷爷奶奶有个孙子，在你们学校读书，叫曾兴。”

　　与此同时，二楼房间内。

　　曾兴道：“你俩怎么不吃？”

　　“他们玩到一起，蛇鼠一窝。”舒阳文评价道。

　　齐思道：“上次下手太轻。”

　　“路声他们被处分，是你们干的？”曾兴恍然大悟。

　　“难得聪明一回。”舒阳文竖起大拇指夸赞道。

　　“牛。”曾兴同样竖起大拇指，回敬舒阳文。

　　他听说过南中傅则跟桌上的三人有仇，如今仇家齐聚一桌。

　　舒阳文大口吃饭，齐思夹起一筷子清蒸鱼放进段童碗里，两人讨论该不该蘸料汁。

　　一点都不慌。

　　曾兴道：“九班之所以狂，因为有路声，他迟到早退，各种违纪，那脑瘫班主任仗着校领导不敢动路声，对我们检查的学生颐指气使。有时候学生会同学昧良心假装看不见，让九班享受高三的待遇，尽可能不扣分。”

　　舒阳文竖起大拇指：“四字成语用得不错。”

　　“嘿你这人！”曾兴脸垮下来。

　　齐思道：“曾兴，明天检查，你先去，无论如何不要动手，也不要回嘴，等我来。”

　　曾兴不懂：“啥意思啊？为什么我先去，你后去？他骂我，我还得受着？”

　　舒阳文扶额：“谁都认识齐思，她去检查，明晃晃地告诉九班的人，她来找麻烦了，而且九班班主任也不可能当着她的面骂人啊。”

　　曾兴道：“意思是让我先打头阵，等那脑瘫老师跟我吵起来，齐思再出现？”

　　“不是让你去吵架，你正常检查，正常扣分。”齐思叮嘱他，“如果老师骂你，千万别顶嘴。”

　　曾兴道：“行，我听你的。”

　　舒阳文道：“你们家该办的证办了吗？”

　　曾兴道：“开馆子要□□？”

　　“无证违法。”齐思解释，“如果有人举报，很可能没收经营所得，甚至罚款。舒阳文没跟你斗嘴，这事你要上心，你们家店铺面积多少平？ ”

　　“也就你们看到这么大，二三十平吧行，我等会跟爷爷奶奶讲一声。”曾兴没当回事，随嘴应下。

　　第二天下午，高二（九）班门口。

　　“哪里没做了？你眼瞎啊。”九班班主任囔囔道。

　　曾兴握紧拳头，他知道九班班主任脑瘫，还真他爹的有病，他正常检查扣分，这人直接上手抢他本子。

　　手一扬，九班班主任没够着，倒推他一把。

　　本想推回去，但齐思领着陈主任出现，他腿一软，往地上一躺，哀嚎道：“哎哟，老师，我正常检查纪律问题，怎么还打人啊？”

　　九班同学纷纷挤到窗户边上来看戏，甚至有人拿出手机录像。

　　“同学，你没事吧。”齐思小跑过来，绕开九班班主任，伸手拉曾兴起来。

　　“谢谢齐会长。”曾兴指着九班人，“你看，他们班全不做眼保健操。”

　　齐思余光瞥见手机摄像头：“老师，是不是应该管一管？”

　　“我们班有随堂测验，耽误一会儿，不做眼保健操怎么了？”

　　曾兴本来在装疼，看见九班班主任指着齐思鼻子大吼，刚想骂回去，手臂一疼，齐思在掐他。

　　齐思面上波澜不惊：“好的，我会向陈主任如实反应情况，学生会同学在正常检查时，受到老师你无端的辱骂，暴力行为。”

　　九班班主任并不觉得齐思的话有任何威慑力，上下打量齐思：“齐思，给你个学生会主席当当，你就真把自己当个官了？”

　　“老师的意见，我不能认同，我是由同学们选出来的干部，我应该对同学们负责，尤其遇见不公平的事情。”

　　“成天拿着鸡毛当令牌，你连根葱都算不上。”

　　齐思招手唤道：“陈主任，您来了。”

　　九班班主任脸上的得意凝固。

　　“齐思算得太准了！那班主任的脸立马就变了，比川剧变脸还快。他不仅给我道歉，也给庄敏道歉了，人生第一次，看见老师跟学生道歉！”

　　曾兴嘴里嚼着珍珠，手舞足蹈地“还原”下午的场景，他的口水飞溅，段童默默举起奶茶杯转身，齐思捂住杯面。

　　舒阳文皱眉道：“你能不能吃完珍珠再讲话！”

　　曾兴咽下道：“你们说，为什么以前没人告到德育处去？”

　　“不是不告状，而是动静太小，陈主任私下批评他两句，他不会当回事。但是他被当众批评，效果就不一样了。固然，老师这份职业既神圣又辛苦，但不可否认，其中存在品质败坏的人渣。”齐思抿了一口奶茶，和煦的目光落在庄敏身上。

　　“谢谢学长学姐。”庄敏小声道。

　　齐思道：“遇到不公平事情，一定要尽力为自己争取。”

　　“我记住了。”庄敏脸颊微红。

　　“喂，奶奶，怎么了？”曾兴接了个电话，脸色骤变，站起身，“我马上回来！”

　　舒阳文问他：“怎么了？”

　　“草，我们家被举报无证经营，债主也找上门砸店了。”曾兴拎起书包往外跑。

　　齐思脑海中闪过昨天那桌人的面孔：“舒阳文，先送童童和庄敏回家，我去看看。”

　　“会不会是路声他们？”段童道。

　　“我先去看情况，晚点给你们发消息。”齐思拎起书包跟上曾兴。

　　小巷子错综复杂，她很快跟丢了人。

　　打开手机定位，依照地图指示，朝南中门口走。

　　“思思。”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齐思侧眸，路声坐在过道的破沙发椅上，手里拿着一支橘色电子烟，吞云吐雾，看不清神色。

　　她现在可以笃定曾兴家饭馆被举报，十有八九跟他有关系。

　　“路声，你这样有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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