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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庭审（1）
罗讼回到青川的日子也不大好过，被吕斯文这厮使唤来使唤去，终于熬到正式开庭的日子。
开庭前，吕斯文其实担心罗讼这个大马哈表现不好，想鼓励他几句，但话到嘴边就变成冷冰茬子了：“你给我好好表现，不要在外人面前给我们青川高检院丢脸。我会全程在旁听席上看着你！”
罗讼身着制服，一鞠躬：“是，斯文兄。”
吕斯文看罗讼总是淡淡笑着就觉着没底，但什么嘱咐的话都说了，现在实战来临，也只能靠他自己了。
罗讼于数周前便向法院申请了再审，对吴明（拾破烂的那位的化名)提起诉讼，并作为徐桥的辩护人，代表控方，于今日出庭。
吴明这边没有证人，不在场证明压根提供不出来。
逮捕审问期间，问他，他也只是沉默，或者自言自语，神神颠颠的，就算回应也始终一句：“我没有杀人，没有杀殷文婷。”
为吴明辩护的律师也是个男的，叫顾家明，代表辩方出庭。
据说他是某金牌律所的一级律师，不知道从哪听说吕斯文出席，二话没说主动报名免费为辩方提供法律援助，主要目的想跟传说中战无不胜的国宝级检察官吕斯文PK一下。结果，当场跟他抗辩的竟然是一个不知名的人物！
这个高傲的顾家明简直不想给罗讼眼神。
因为吴明前后表现不一样，明显装疯卖傻，并且从他家地下室查出十一具尸体，而他又闭口不谈为什么，这种态度不端的撒谎行为已经惹得审判方不满，对他持怀疑态度。
开庭伊始，审方核实好重要信息，之后检方读起诉书，说明了被告涉嫌杀害殷文婷的相关犯罪事实。
审方询问吴明起诉书指控的事实是否存在？
吴明予以否认。
之后进行质证环节。
第一位证人：徐桥（保留再次传唤的权利）
徐桥：“那天，我跟文婷发生了争执，我……我打了她。后来吵的厉害了，我情绪激动，没控制住，拿了茶几上的水果刀捅了她的肚子。后来，我就立马去找人帮忙。回到家的时候，她已经……死了。”
相比于之前玩世不恭的活泼可爱样，这会的罗讼面色严肃冷峻，一脸铁面无私，正经地相当对得起根正苗红这四个字。
他问：“你捅了被害者几刀？”
徐桥：“一刀。”
罗讼调出一张死者的照片：“死者生前被刺了七刀，而你只刺了一刀。其余六刀，有没有可能，是在你离开家中，去找人帮忙的这段时间，有其他人趁机实施犯罪？”
徐桥：“是有可能。”
罗讼：“你曾经见过被告人吗？”
徐桥：“没有。”
罗讼：“请你仔细想想——坐在被告席上的这个人，表明装疯卖傻，但在其地下室却发现多具尸体，并逃脱法律制裁长达至少十年。可想而知，此人有多么善于伪装自己。也许是你当时见到——”
顾家明：“反对！审判长，控方重复性提问，诱导证人改变意见。”
审判长：“反对有效。”
罗讼的重复性提问目的在于加深审判长对于被告吴明是个善于伪装的狡猾的凶手的印象。
此目的已经达成。
罗讼：“我没有别的问题了。”
交叉询问·反询问（采用英美法系）
顾家明：“你去找人帮忙之前，被害人已经死了吗？”
徐桥：“我当时很慌，我不知道。”
顾家明：“可你曾在一审中，亲口承认过是你杀害了殷文婷，对吗？”
徐桥：“……是的。”
顾家明：“你有一个女儿？”
徐桥：“是的。”
顾家明：“你认为她是个什么样的孩子？”
徐桥肯定地说：“好孩子。他一直很好。”
顾家明：“很好，意味着诚实，善良，勇敢？对么？”
徐桥：“是的。”
辩方：“据我的了解，一审期间，她曾作为证人亲自证实是你杀的人。是吗？”
徐桥：“……是。”
辩方：“她当时撒谎了吗？”
徐桥：“………”
这个问题，如果回答是，则会令徐端陷入涉嫌伪证罪的境地，同时徐桥两次前后语矛盾，会给审判员留下不诚实的印象；如果回答不是，则直接自证是他杀害了其妻殷文婷。
罗讼：“反对。证人没有资格回答这个问题。”
审判长：“反对有效。”
针对徐端是否撒谎，徐桥并非当事人，不能对这种主观的心理活动做出一个真实有效的判断。
不过，徐桥的沉默，已经给审方留下了不诚实，消极隐瞒的印象，譬如，当时为什么徐家父女就徐桥杀害殷文婷一罪达成共识，而今，却又一起推翻当初的口供？
这个疑问尚未得到解答。
顾家明：“在你离开家中去找人帮忙的时候，你家中是否有人？”
徐桥：“……有。”
辩方：“是谁？”
徐桥：“……我女儿……”
顾家明：“你曾作证说，在你离开家中去找人帮忙的时候，有人可能趁机作案。其实是你女儿做的案，是不是？”
徐桥：“不是！”
顾家明立马诘问：“那是谁？！”
徐桥：“……不知道……”
顾家明直视徐桥的眼睛，厉声诘问：“既然不知道，你又怎么确定不是你女儿杀的人？！”
徐桥：“……”
顾家明音量提了一阶：“不能排除，你女儿将被害人杀害后，你为了包庇她，一审中，故意认罪。而今天，因为出现了我无辜的当事人，你认为有脱罪的可能，于是你决定推翻之前的口供，想要嫁祸给我的当事人！是不是？！”
罗讼脸一沉：“反对！辩方假设的事实没有证据证明！”
审判长：“反对有效。”
刚才的激辩，辩方的主要目的就是通过增加嫌疑人，来降低吴明的嫌疑程度，让审判方不止把怀疑对象集中在吴明身上。
顾家明整理了下情绪，平和道：“是的，审判长。我的问题问完了。”
再主询问
罗讼：“你说过，在刺完那一刀之后，你很紧张，你紧接着跑了出去。当时，你并不知道你太太是否死亡。你也并不知道谁是凶手。对吗？”
徐桥：“对。”
罗讼：“在得知被害人死后，你当时是一种什么心情？”
徐桥：“害怕，懊悔，痛苦。我怀疑过自己，我以为可能是我杀了她。但我真的，我从没有想过要杀害我的老婆！”
罗讼：“而面对后来别人对你的指控，你怎么想的？”
徐桥：“我觉着，我可能就是杀害我老婆的凶手。我想要忏悔，向我老婆赔罪！”
罗讼：“我问完了。”
以上，罗讼将徐桥当初为什么认罪的原因引导性的问出来。
第二位证人：徐端
徐端是否涉嫌伪证罪不与本案并案处理。
不过罗讼将杨医生记录的关于徐端ptsd的治疗记录上交给审判员，以此来证明当初徐端的证词有误并非故意作假，而是由于心理疾病，认知出现病因性偏差。
也以此，来增加此次口供的可信度。
徐端按照罗讼编辑的证词说：“那天，我父亲捅了母亲后，很慌张，出去找人帮忙……过了会，我看见……母亲她睁开眼睛，让我救她……我很害怕。我跑出去，可是等冷静下来，我想回去再看看妈妈。我返回家门口，看见……”
转眸，看向吴明，“是他，吴明……一刀一刀地将我妈捅死……”
罗讼：“一审期间，你曾患过心理疾病吗？”
徐端：“是的。”
罗讼：“哪种疾病？”
徐端：“创伤后应激障碍。”
罗讼：“我知道这种心理病有一个症状，叫做持续性回避，具体表现为在创伤事件后，患者对创伤相关的刺激存在持续的回避，相关的记忆会出现缺失，模糊的状态。并且会出现认知偏差。你是否有这种症状？”
徐端：“是。”
罗讼：“在当时，你未缺失的记忆中，你看到杀害你母亲的人的正面了么？”
徐端：“看到了。”
罗讼：“你在一审期间，曾作证，你的父亲，将你母亲一刀一刀地捅死，是吗？”
徐端：“是。”
罗讼：“你父亲常年对你跟你母亲施暴，你一直以为他想杀了你们，是吗？”
徐端：“是。”
罗讼：“所以当时你正受到心理疾病的困扰，很可能发生了认知偏差，加上你看到有个人在捅被害者的肚子，你联想到多年被施暴的事实，你下意识地认为那就是你父亲，以上这些客观因素最终导致你当时的口供有误，是吗？”
顾家明：“反对。控方诱导性提问。”
罗讼：“不，审判长。我只是在还原当时的实际情况——证人多年承受家庭暴力，并受到心理疾病的困扰。”
审判长：“反对无效。”
徐端：“是的。”
罗讼：“现在，你的心理疾病是否已经痊愈？”
徐端：“是。”
罗讼：“现在，你回忆一下，你确信，你当时看到的凶手是被告席上的这位先生，吴明？”
徐端：“是。”
罗讼：“无论之前，还是现在，你所有的证词是否都是以你的切身感知所真实发表的，并不存在欺瞒作假？”
徐端：“是。”
罗讼：“谢谢。我问完了。”
以上罗讼为徐端为什么推翻口供做了一个必要的解释。
反询问。
顾家明：“你刚才作证说，你误认为凶手是你父亲的原因之一，是因为你父亲，有暴力倾向，长期对你母亲施行家暴，泄愤，以此给你留下了这个固有形象，对吗？”
徐端咬了下后槽牙：“是。”
顾家明：“所以，你父亲，早就有对被害者实施伤害行为的犯罪故意，并有多次故意伤害的事实行为的发生——你父亲，非常厌恨你母亲，对吗？”
这两个问题，层层递进，直接引出徐桥或可能存在的杀人动机。
罗讼心里暗暗认可这个顾家明，是块料。
因为原本他以为，这次被告吴明举证不能（没有拿的出手的证据)，判他罪很容易，但没想到，这个辩方律师想法这么灵活——曲线救国。
也就是说，他不直接推论吴明无罪，而是利用控方的证词漏洞，来证明他人有罪，就相当于同时为吴明做了无罪辩护。
换句话说：在非共同犯罪的基础上，他人有罪（杀人罪)，即吴明无罪。
罗讼：“反对。这个问题与本案无关。”
审判长：“反对无效。”
此次庭审，不仅要论辩吴明是否有罪，同时徐桥是否能翻案成功也一并处理，在事情真相查清楚之前，这两者是既关联又各自独立存在的关系。
顾家明看了罗讼一眼。
罗讼注意到对方的注视，也看过来，然后带着欣赏，朝他眨了一下漂亮的眼睛。
他的意思是：哥们儿，不错呀。
顾家明却打个冷哆嗦——美男计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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