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白未觉

　　期中考试如约而至。
　　以前总想什么都准备好了再开始，仿佛那样就会觉得圆满。
　　可事实不是这样的，从来不按你想好的剧本走。99%的事情都是突然来临的，在你还没有准备好的时候。
　　所以先去完成，再去完善。

　　文旭白和袁青一个考场，林觉行和江洛在另一个考场，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教室里的少年们都在奋笔疾书，他们或许看不清以后的路，只知道现在笔下所写的每个字都是搭向自己梦想的砖。

　　考试结束，四人坐上回家的公交车。
　　车上人满为患，脚尖挨着脚跟，上去的时候只有一个座位，留给了袁青。
　　江洛扶着袁青的座椅，每当转弯时，袁青的发梢总会蹭上，像根轻飘飘的羽毛，搞得江洛心里痒痒的。

　　一个急刹车。

　　半车的人都往前踉跄，文旭白眼疾手快，一把抓紧了林觉行的胳膊，不至于往前扑出去很多。
　　“小心点，急刹车不会找东西拽住吗？刚才我不拽你，你就飞去前面了。”
　　“哦。凶什么？”
　　文旭白才察觉自己语气有点急了。
　　“对不起。”
　　“没关系。”
　　林觉行仰头与文旭白对视，眼里亮晶晶的。
　　“我逗你的。”
　　“笨蛋。”文旭白喉间溢出一声轻笑，说得极轻。
　　“什么？”
　　旁边的江洛抢答了，“他说你笨蛋！”
　　“你个傻白甜，你才笨蛋呢……”
　　两人一言一语又开始拌嘴吵架。

　　经过漫长的一路，终于到家了。四人背着包，在路口分别。
　　“吃完晚饭，枇杷树见……”

　　文旭白和林觉行一进屋就闻到了饭香，糖醋小排，麻婆豆腐，香菜牛肉，鲤鱼汤……都是林觉行爱吃的。
　　“文姨，你怎么这么好，都是我爱吃的！”林觉行眼睛都亮了。
　　“这不是太想你了嘛？快，觉行，旭白，洗手吃饭！”
　　“好耶！我要吃两碗大米饭！文姨，文旭白说他要吃四碗！”
　　……
　　餐桌上，一直都是林觉行和文霜在说话，关于在学校里发生了什么，文旭白被老师夸了几次，江洛赢了几次篮球比赛……
　　文旭白不太爱主动说话，每次都是被Q到，才会多说几句，不过也是很开心。他如果心情很好的话，右耳朵会不自觉地动一下，心情不好的时候，手会撑这下巴，这些都是多年来林觉行的经验所得。
　　此刻，那只耳朵正微微颤着，像只快活的小狗。

　　晚饭在热热闹闹的闲聊里收尾，林觉行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拉着文旭白就往门外跑，“走了走了，去枇杷树那儿！”
　　院外的老枇杷树是他们几个从小的秘密基地，树干粗得要两人合抱，枝桠伸得老长，树底下已经蹲了两个人。
　　袁青正低头用树枝在地上画着什么，江洛凑在旁边看，手指还在半空跟着比划。

　　“我们来啦！”林觉行老远就喊，声音惊飞了枝桠上栖息的麻雀。
　　袁青抬起头，脸上沾了点泥土，像只刚从地里刨出来的小兔子，“你们好慢，我都数完三十片叶子了。”
　　“谁让文旭白吃饭磨磨蹭蹭的。”
　　林觉行把锅甩过去，文旭白没反驳，只是顺手摘了片枇杷叶，轻轻拍掉林觉行肩上的绒毛。
　　江洛早就蹦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个皱巴巴的纸团，“猜猜我带了什么？”不等众人反应，他把纸团展开，里面是几颗裹着糖霜的话梅，“考试前买的，说是能提神，结果忘了吃，现在分了！”
　　四颗话梅，刚好一人一颗。
　　酸甜的味道在舌尖炸开，林觉行眯起眼，突然想起考试时卡在最后一道数学题的窘迫，忍不住笑出声：“早知道有这个，我最后一道题说不定就能解出来了。”
　　“得了吧，你那是上课没好好听。”文旭白戳穿她，指尖还带着刚才洗碗时沾的洗洁精清香。
　　“谁说的！”林觉行不服气，伸手去挠他胳肢窝，文旭白痒得往后躲，两人闹作一团，后背撞在枇杷树干上，震得几片老叶簌簌往下掉，落在袁青的发顶。
　　袁青没动，只是抬手轻轻拈掉叶子，小声说：“其实我最后一道题也没做出来。”
　　江洛立刻凑过去，拍着胸脯打包票：“没事！等成绩出来，我请你们吃冰棍，考得好不好都吃！”
　　他总是这样，大大咧咧的，却总能把低落的气氛烘得暖起来。
　　林觉行和文旭白也停了手，四个人围着树坐下，谁都没再提考试的事。

　　“你们说，以后我们谁先结婚？”江洛冷不丁的来了一句。
　　“干嘛？你想结婚了？”林觉行调侃。
　　“没有，哪有？我哪有？”江洛脸一红，手忙脚乱的辩解。
　　“就你那点小心思，我还看不出来？”

　　“不过说真的，你真的很喜欢周玟学姐吗？”

　　“那当然了！真的不能再真了。”江洛反驳，“从我见她的第一眼起，我就喜欢她，我觉得她像是小太阳一样的存在，跟她在一起我就什么烦恼都没了。”
　　他俩顾着聊天。
　　文叙白悄悄地看向袁青，对方垂着眉眼，指尖无意识地扣着树皮，显然有点失落。

　　“不是每个人都是太阳，也可以是月亮，发着自己的光，先照亮了自己，再顺便照亮别人。喜欢这件事，你一旦说出口就要认真。你确定吗？江洛？”文旭白忽然开口，声音温和却清晰。
　　“我确定。”

　　林觉行捏了捏袁青的手。
　　“你呢？要做太阳还是月亮？”
　　袁青没再说话了，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

　　“做月亮吧，可以在晚上静静地守护自己想守护的人。你呢？”

　　“肯定是太阳啊！本女侠不喜欢晚上出现，害怕……你看你后面有什么，好像是……鬼啊！”
　　林觉行故意提高音量，吓唬袁青。
　　袁青被吓的一哆嗦，随机反应过来，轻轻吹了一下林觉行，眼里的暗淡散去了一些，气氛又开始活跃起来了。

　　晚风从树缝里钻出来，带着点草木的清气，吹得人心里软软的。
　　江洛开始讲上次篮球场上的趣事，说自己投进了个超难的三分球，手舞足蹈地比划着，鞋底在地上蹭出沙沙的响。
　　袁青安静地听，偶尔被逗笑，嘴角会弯成个小小的月牙。
　　文旭白靠在树干上，看林觉行跟着江洛的话点头，眼睛亮晶晶的。
　　他忽然想起餐桌上林觉行说的“四碗饭”，其实他根本吃不了那么多，可看着林觉行趴在桌边，一脸“我替你吹出去了可别露馅”的紧张模样，他竟觉得，要是真能吃下去，好像也不错。

　　“喂，文旭白，你发什么呆？”林觉行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刚才还没问你呢，你是想做月亮还是太阳？”
　　“你觉得呢？”
　　“太阳吧，我觉得你是很耀眼的存在。”
　　文旭白摇了摇头。
　　“不是，都不是，我想做一颗星星。”
　　“为什么？”
　　“不告诉你。”

　　如果我会发光，你就不会怕黑暗了，因为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

　　“做颗星星也很好，有棱有角，不争不抢，在黑暗中闪闪发光，永远坦荡，永远真诚，永远热烈昂扬。我觉得你就是那样的。”

　　四目相对的瞬间，晚风吹乱了文旭白额前的碎发。

　　“江洛说要跟你比投篮，你敢不敢？” 林觉行，慌忙移开视线，扯了个新话题。
　　文旭白回过神，看着林觉行眼里的促狭，扯了扯嘴角：“比就比，输了的明天带早饭。”
　　“谁怕谁！”江洛立刻接话，已经开始原地活动手腕。
　　袁青在旁边轻声说：“我可以去当裁判。”

　　暮色慢慢沉下来，远处人家的窗户透出暖黄的光，枇杷树的影子在地上拉得老长，把四个少年的身影圈在里面。
　　枝桠上不知什么时候又落回几只麻雀，歪着头看他们笑闹，直到王爷爷喊“回家睡觉咯”，才恋恋不舍地扑棱着翅膀飞走。
　　“明天见。”
　　“明天见。”
　　回家的路上，林觉行突然想起什么，从兜里掏出颗奶糖，塞给文旭白，“给你，刚才忘了拿。”
　　是文旭白喜欢的薄荷味，糖纸在月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文旭白把糖纸剥开，薄荷的清凉在舌尖漫开时，右耳朵又轻轻动了一下。
　　“不知道青青会难过多久。等我有了我喜欢的人，我就在他身上安个按钮，我一摁，他就说喜欢我，不能说喜欢别人。”
　　“这么霸道呢！”
　　“我觉得任何人的烙印太深，是要掉眼泪的，单靠一个人是许不下两个人的永远的，你说拥有细腻的心之后，感受更多的是幸福还是悲伤？”
　　“这两者并不矛盾。我想那些学会与敏感共处的人，往往更能体验到丰富的情绪。你还记得卡夫卡在日记中写的话吗？”

　　你没必要离开房间，坐在桌边听着就好，甚至听也不必听，等着就好，甚至等也不必等，只要保持安静和孤独就好，世界会主动揭下面具，在你面前他别无选择，他将在你面前陶醉的扭动。

　　文旭白突然拉起林觉行的手，让她的指尖轻轻点在自己摊开的手掌心，像按了个无形的按钮。
　　“我喜欢你。”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