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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雪落棠枝,冠礼近,暖意生
立冬的第一场雪,下得又急又密。左相府的海棠树转眼就裹了层白,枝桠在风雪里轻轻摇晃,像谁在檐下挂了串素白的玉饰。
沈灼棠披着件银鼠斗篷,站在廊下看雪。指尖刚伸出袖管,就被冻得缩了回去,呵出的白气瞬间消散在风里。
“小姐怎么不戴手炉?”清禾捧着个紫铜暖炉过来,炉身上錾着缠枝海棠,是萧珩前几日让人送来的,“小郡王说这炉子是漠北老工匠打的,炭火耐烧,比咱们府里的多暖一个时辰呢。”
沈灼棠刚接过暖炉,就听见院外传来“咚”的一声,跟着是晚棠的惊呼:“萧小郡王!您慢点儿!这雪滑!”
她探头一看,萧珩正从雪地里站起来,玄色斗篷上沾了层白,像只刚从雪堆里钻出来的玄狐。他手里拎着个食盒,显然是没留神踩滑了台阶。
“没事。”萧珩拍了拍斗篷上的雪,快步走进来,食盒递到沈灼棠面前时还冒着热气,“让厨房炖了羊肉汤,加了萝卜和你爱吃的粉丝,趁热喝。”
沈灼棠掀开食盒,香气瞬间漫开来。汤面上浮着层油花,萝卜炖得透亮,粉丝根根分明——是她偏爱的软滑口感,萧珩总记得。
“刚从宫里过来?”她舀了勺汤,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淌,“雪这么大,怎么不待在府里?”
“给太子送冠礼的章程。”萧珩掸了掸落在肩头的雪,声音里带着点雪粒的凉意,“礼部拟了三个正宾人选,父皇属意昭阳大长公主,让我问问她的意思。”
冠礼。沈灼棠握着汤碗的手顿了顿。再过一月,就是萧珩与萧景曜的冠礼了。男子二十加冠,意味着成年,要担起责任了。她忽然想起初见时,萧珩还是个会把凤凰羽藏在袖袋里的少年,如今已能与朝臣议事,连选正宾这样的事,都能独当一面。
“大长公主定是乐意的。”沈灼棠笑了笑,“她常说,景曜和你,一个是她看着长大的太子,一个是她疼爱的外甥,能做正宾是福气。”
萧珩的目光落在她鬓边的海棠木簪上,雪光映得簪子愈发温润。“冠礼那日,按规矩要穿玄端礼服,”他忽然说,声音压得低了些,“我让人备了两匹云锦,一匹玄色绣星辰,一匹月白绣流云,你帮我看看哪个更合规矩?”
沈灼棠的耳尖微微发烫。男子冠礼的服饰,本不该让女子过目,他这话里的亲近,像暖炉的热气,悄悄漫到了心里。“玄色更庄重些,”她低头搅了搅汤里的粉丝,“不过……月白衬你。”
萧珩的眼底瞬间亮了,像落了雪的星辰。“那便听你的。”他从袖中摸出张纸,上面画着冠礼的流程,“还有这‘三加’的礼器,礼部说要用玉圭、皮弁、爵,你觉得……”
话没说完,院外就传来萧景曜的大嗓门,隔着风雪都透着兴奋:“灼棠妹妹!萧珩!你们看我带什么来了!”
他穿着件明黄斗篷,像团滚进来的小太阳,手里举着两顶貂帽,帽檐上的绒毛沾着雪。“这是父皇赏的紫貂帽,冠礼那天戴正好!”他把其中一顶往萧珩头上一扣,“你看,是不是比你的玄端还威风?”
萧珩摘下帽子,无奈地弹掉上面的雪:“冠礼要戴冠冕,戴这个像什么样子。”
“我不管!”萧景曜又把帽子往沈灼棠手里塞,“给你!雪天戴暖和!对了,母后说冠礼的正宾定了昭阳大长公主,让你那日也去观礼,还说要你帮我看看‘祝词’——我总觉得礼部拟的太文绉绉,不像我说的话。”
沈灼棠刚接过帽子,就见萧灵溪从他身后探出头,手里拎着个食盒,斗篷上沾着的雪比萧景曜还多。“我带了鹿肉脯!”她把食盒往石桌上一放,“谢表兄说,冠礼前要吃点荤的补补,不然行礼站一天会晕!”
谢砚之跟着走进来,身上的墨香混着雪气,手里拿着卷书。“阿溪在御膳房偷了两斤鹿肉,说是‘给未来的成年男子补身体’,结果被御厨追着打了半条宫道。”他笑着翻开书,“这是冠礼的古礼流程,萧珩你看看,有几处与现在不同,或许能用得上。”
萧珩接过书,目光却落在沈灼棠手里的貂帽上——那帽子太大,戴在她头上像只圆滚滚的兔子,忍不住伸手帮她扶了扶帽檐,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耳尖,烫得像被暖炉燎了下,两人都猛地缩回手。
“疏桐说西跨院的雪堆得够厚了!”晚棠突然从回廊那头跑过来,手里还攥着个雪球,“太子殿下,二公主,要不要堆个雪人当‘预演’?就堆成戴冠冕的样子!”
“好主意!”萧景曜拉着萧灵溪就往外跑,“输了的要给赢的人剥三个月的橘子!”
谢砚之看着他们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这两个,总没个正经。”他转头对沈灼棠道,“冠礼那日,你若得空,帮着看看阿景的祝词?他对着镜子念了三遍,每次都把‘承先祖之德’念成‘吃先祖之饼’。”
沈灼棠被逗笑,刚点头,就见萧珩捧着那卷书走过来,指着其中一页:“这里说‘加冠后可执玉’,我想着,用你去年送我的那块墨玉做玉圭如何?你说过那玉‘温润有骨’,正合‘成人’之意。”
那块墨玉是沈灼棠去年生辰时送他的,上面刻着个小小的“珩”字,他一直带在身边。此刻听他说要用在冠礼上,像把她的心意也融进了成年的仪式里,沈灼棠的脸颊忽然比暖炉还烫。
“很合适。”她轻声说,目光落在廊外的海棠树上——雪还在下,枝头的积雪簌簌往下掉,却压不弯那新冒的嫩芽。就像眼前的少年们,即将褪去稚气,却依旧带着少年人的鲜活。
雪停时,夕阳从云缝里漏出来,给雪地镀了层金。萧珩要回府时,忽然从马背上探过身,递给沈灼棠个小锦囊。“里面是漠北的暖石,”他声音压得低,只有两人能听见,“冠礼那天要站很久,你揣在袖里,比手炉方便。”
沈灼棠捏着锦囊,指尖触到石头的温润,忽然想起他信里写过“大漠的暖石能焐热整宿的寒”。原来有些心意,从北疆到京城,从来没变过。
“路上慢些。”她抬头时,正撞见他眼底的笑意,像雪地里的阳光,亮得让人不敢直视。
萧珩点点头,调转马头时,忽然又回头:“对了,月白的礼服,我让绣娘在袖口加了点海棠纹——很淡,不显眼。”
沈灼棠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玄色斗篷在金红的夕阳里,像幅流动的画。她低头打开锦囊,暖石的温度顺着掌心漫上来,混着袖里貂帽的绒毛暖意,竟比廊下的暖炉还让人安心。
清禾在一旁笑道:“小姐,小郡王连冠礼的袖口都想着您呢。”
沈灼棠没说话,只是把暖石紧紧攥在手里。雪后的海棠枝上,积雪还在融化,滴答落在青石板上,像在数着日子——离冠礼还有一月,离少年们真正长大的日子,越来越近了。而这雪天里的暖意,和那些藏在冠礼筹备里的小心思,早已像海棠的根,悄悄扎进了彼此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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