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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5
“扑通——扑通——”
手腕上的热意蔓延至耳根,南珂用仅能自己听到的声音问道:“为什么……”
明明能被车流声转瞬即逝带走的细微声,却直直地落入易孟的耳中。
“靠近一个人,确实是可以控制的事情,但要是让我远离一个自己想要靠近的人……”
二人间的空隙腾出,给此刻脑袋有些懵懂的南珂带来一丝清醒。手腕的力量比刚才加重了一些,她从易孟眼底看到此刻不属于自己的自己——一个眼中带有“期待”的自己。
“我做不到,也没人能逼我做到。”
“滴——”
喇叭声将南珂从这莫名的情绪里抽离出来,手腕已经被易孟放开,她听到易孟帮她打开车门前说得一句话:“所以也没人能逼我做决定,包括……”
包括什么?
后面的话倍关车门的声音所隔绝,南珂没有听清,却也没再问。
天色渐渐暗下,此刻正是下班高峰期,一路上的车尾灯看得南珂晃了眼,不知不觉眯上眼。
她做了一个简短的梦,梦里爸爸妈妈都在,还有易孟跟她。
达目的地的时候,她不是被易孟叫醒的,而是她的梦里出现了姑姑的脸。
朦胧间,她看见一张熟悉的脸,那个曾在自己小时候经常出现的身影,说出了一句撼动她内心那滩死水的话。
“你为什么不喜欢你嫂子难道还要我来揭穿你吗?因为你本就不是南家的人!”
南珂下车行尸走肉的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一巴掌落在那熟悉的脸上让她加快脚步赶在第二个巴掌前死死握住“行凶者”的手腕。
没有听到清脆的响声的南莱十分诧异,抬眼望向这本不该在此出现的南珂:“死丫头!松手!不然我连你一起打!”
“我只想问你……”南珂声音静的吓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指尖在南莱的手腕上逐渐收力:“不是南家的人是什么意思?”
“什么不是南家的人?!亏我还拉扯你这个没爸妈养的孤儿,”
南莱的怒气转移到南珂身上,猛地甩开南珂的手,揪上她的耳朵:“你眼睛瞎了还是耳朵聋了?外人说的话你也信?!”
耳朵上的疼痛半点没有影响到南珂要将目光移开,她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不是孤儿。”
怎料这句话像天大的笑话出现在南莱眼中:“哦,我差点忘了,孤儿都比你好些,你是扫把星!”
“就是因为你,你爸妈才会出车祸死掉,没有你的话……他们说不准现在活得好好的!”
“啊!”
话音刚落,南莱发出一声尖叫,面前这个被她揪住耳朵的女孩对着她的手臂内侧大咬一口,疼得她一脚将南珂狠狠踹开。
蓝红灯闪烁,一直在骂她是疯狗的人被制服在地上。但南珂还是听到了那张嘴里说出的及其令人厌恶的话。
“就会继承那些丢人的玩意!在男人面前就找不到南北了是吧!一个两个的都是贱人!”
静谧中的汹涌澎湃最为致命,或许尖叫的不应该是南莱,而是自己。
唇齿颤抖,眼底泛起猩红,呼吸越来越急促,脑中莫名一直循环着“不是南家人”这句话。
她不知道自己此刻盯着南莱是什么样的眼神,她只知道自己想冲上前,想冲上前肆意怒吼“凭什么”。
但下一刻,她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宽大的掌心附着她眼前,四周的噪音逐渐被隔绝。
脸颊上的温热扯回她仅存的一丝理智,这时她才发现,自己早已握紧双拳浑身颤抖。
也是在这时,她听到了一句话。
“南珂,我在。”
鼻尖一酸,想说的话堵在喉咙里说不出,她只能轻唤易孟的名字,听到对方再次向她确认:“嗯,我在。”
“易孟……”南珂的声音越来越低,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抽泣声:“我是扫把星……”
“你离我远点好不好……”
“南珂,我说过,”下午那轻轻一抚的掌心终究是落在她的后背上,他重复了自己关上车门时说的那句话,“没人能逼我做决定,包括你。”
什么扫把星,明明是我最想靠近的那颗星星。
闪烁着独特的只属于自己的光芒,即使在黑暗中也能一眼就发现的星星。
要是说想要贪心一点……能不能成为只有我能看到的星星?
掌心沾染到怀中人的泪水,如同在他心上落下一个烙印——炙热的、让人无法忽视的。
罢了,她不应该被拘束在这偏狭窄的天空中。
明明是属于宇宙,属于她自己的。
-
熙熙攘攘的人群散去,孟婉跟随着现场人员录好笔录,对这件事情提出从重处理,南莱因肇事加上对未成年实施言语攻击及殴打被处罚200元拘留五日。
孟婉看向不远处眼中无神的南珂目光似乎一直看着一个方向,刚想走过去安慰便被一人揽住:“请问……您是律师吗?”
女人牵强着笑意,脸上有明显的巴掌印,想必这就是刚才与对方发生冲突的人。
孟婉根据现场的情况大致了解到一些,导火线好像是因为这个人说了一个“真相”?
她保持怀疑态度对对方点了点头:“是的,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是……那个女孩子母亲的朋友,”对方说完朝南珂看去,目光交汇的瞬间南珂动了动唇:“林姨……”
林疏回以笑容却没有朝南珂走去:“我想问问您,如果监护人与自己没有血缘关系,那未成年人在18岁以后是否可以拜托监护人获得自由?”
孟婉心头一震:“您确定是没有血缘关系的监护人吗?”
“我确定。”
林疏坚定点头,她能确定这位律师一定读懂了她言下之意:“求求您,帮帮她……”
“她本人知道了吗?”
林疏快速看了眼南珂:“我想她一定听到了刚才的内容,已经在心中衡量了……”
孟婉抿唇:“站在法律的角度上,不提倡当事人现在就跟监护人分开,毕竟是未成年人。”
林疏攥紧衣摆,语气有些及粗糙:“未成年人难道就没有选择的权力吗?这五日过后,谁知道那疯子回去会怎么对待她……”
“抱歉允许我打断一下,”孟婉将视线落在南珂跟易孟身上,“但站在个人角度,站在一个母亲的角度,法律是为人民服务,律师是为人民服务,每个人都有说话的权力。”
“我会先询问南珂的想法,后续如果有需要,我会介入的。”
“以南珂作为我的当事人介入。”
法律是保障每个公民的安全基准,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
大门关上的瞬间,隔绝外头的车水马龙,格外安静。
里面的墙上挂着易孟从小到大得到的一些证书,不光有一些体育类比赛,更多的是辩论赛。
见南珂盯着看,易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同桌,你不用看这么仔细……”
“你害羞啥呀,来时路本来就是要给别人看的,更何况小珂不是别人,”孟婉眉眼含笑,大袋炮米筒已经从有易孟手中替换到她怀里,到家了才舍得把东西放好,揽着南珂的胳膊,带着她继续往下看,“这些啊,都是小孟‘打下的江山’。”
“好多辩论赛的证书。”
南珂感叹道,看着照片墙上拿着奖牌对着镜头眨眼的少年,眼中无尽的自豪,但越往后看,易孟脸上不再是对奖牌的喜悦之情,而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但不知道为什么,越往后这孩子越不会笑了。”
孟婉问出南珂心中所想。
“不是不会笑,而是我在想……”易孟注视着年少的自己,“我为什么而辩。”
南珂轻声说道:“辩题?”
易孟笑着摇了摇头:“我记得很清楚,有一场辩题叫做‘不知者,是否有罪’。”
“我是正方一辩。”
“‘不知者是否有罪’?”南珂重复了一遍这个辩题,“不是有句话说‘不知者无罪’,那不是很有优势吗?”
“当时的我也这么认为,但却是我唯一一场输了的比赛。”
易孟靠墙回想起当时的场景,“自由辩论时间,对方问了我一个问题。”
“一个长期被家暴的女子,以正当防卫为由杀害了施暴者,最后被判除过失杀人罪,这是不知者有罪还是无罪。”
“但……”南珂一噎,“这个女子不是受害者吗?”
“对,她是受害者,但在这件事的受害者是施暴者,每个人人身权益都是受法律保护的。她不知道自己的所做所为有什么样的后果,采取行动的瞬间便是触碰到了法律,所以有罪。”
南珂不明白:“难道她不应该反抗吗?她不反抗就会被打死的……”
易孟深吸一口气,此刻孟婉出声:“所以归根结底,得用法律去反抗。”
“法律,才是对抗所用不公平事物的武器。”
易孟点头:“所以从那场辩论赛之后,我想通了,辩论不是为辩题,而是为民心,让所有人可以有话说。”
让所有人……可以有话说?
南珂脑中再次回荡着林疏说的“不是南家人”的那句话,小心翼翼地开口:“法律……能带给人们自由吗?”
“不是带来自由,”易孟看向南珂的目光坚定不移,“而是,你本来就是自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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