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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
他侧开的脖颈处漫开诡异的红晕,因着失血过多,肤色苍白,所以那抹红更显得扎眼。
堂堂晋王殿下……不会从没跟女子共处一室过吧?
殷流光恶意揣测,狐疑地朝他下腹部瞧了眼,然后慢吞吞穿好了衣裳。
“殿下,你的伤可好些了?”
身后窸窸窣窣的声响停住,又传来女子俏脆的声音,应是她已然整理好了自己,商遗思这才转过身,坐下倒了盏水喝。
“雪元丹是陇幽赤火部族秘药,可治世上无解之毒。”他淡淡道,殷流光观他短短几刻,说话语调已然恢复了之前那股不急不迫的从容,便知道这药已经起效了。
她心中稍盯,总算不用担心人会死在她这里了,接下来该解决的是另一个问题:“殿下,你打晕了祁承梧,明天他醒来我要怎么解释啊?”
商遗思目光扫到从床上的祁承梧,嫌恶之色飞快闪过。
“无妨,明日广平侯世子起殡,他无暇处置你,等过了明日,你也无须待在这里了。”他说着,收回了视线,但没想到眼前女子点点头,紧接着走到床边,呵了口拳头对着祁承梧的头就来了一下。
祁承梧脑袋一歪,晕的更彻底了。
商遗思:……
他想起她方才对自己也打算挥拳……这位在殷府里生活了十几年皆乖巧懂事的殷四娘子,不会是被欺压得太久了,心灵扭曲变态起来,变得嗜武好杀了吧?
但殷流光还不知道商遗思在心里怎么震惊地揣测自己,她高高兴兴地坐了回来,将桌上放着蜜饯的碟子往他跟前挪了挪。
“明日之后,殿下便会将我带离侯府?”
她脸上欣喜的神色太明显,惹得他忽而心中生了波澜,掀起眼瞧着她:“你还没为本王拿到书房账本,谈何带你离开?”
殷流光立刻十分沮丧,眼珠子转了转,又很快道:“看来殿下已经决定明天动手了?”
她不知他今夜为何被刺杀,也不想知道,她只关心自己跟他的交易什么时候能结束,她可以摆脱这位难缠的殿下,带着知意真正改头换面,用那千两金和殷府中带出的珠宝首饰作为资产,去过真正逍遥自在的下半辈子。
商遗思不是会打诳语的人,他说明日之后她不用待在广平侯府,那么就一定是决定在明天动手,拿到账本了。
果然,商遗思微微颔首,反问她:“你拿到侯府地图了吗?”
殷流光“嗯”了一声,踌躇了片刻,还是将自己看到的景象说了出来:“不过我观察了一下,好像书房里有密室,但密室是空的。”
这是商遗思已经知道的事情,他之前已经派人潜入过一次广平侯书房密室,一无所获,否则也不会想到借殷流光之手,查清他将账本藏于何处。
不过这无须告诉殷流光,他只是稍微顿了顿眸光,便恢复如常:“不论如何,明日借机先进去再说。”他转向殷流光:“按照我们之前商量好的计划行事。”
殷流光应了下来,其实那个计划她所做的不多,只需要在商遗思的人假扮刺客,在书房闹出动静,届时广平侯定然会担心账本前去检查,那时只要殷流光身在侯府,就能看清广平侯将那账本到底藏于何处,等他离开书房,夜深人静时,商遗思自然能根据位置拿到账本。
这桩大事总算要办完了,她再也不用每日对着祁承梧虚与委蛇,扮出一副小人模样,殷流光顿时心情大好,瞧着那盘蜜饯在商遗思面前放了半天,他都无动于衷,忍不住又往他跟前推了推。
“殿下,你怎么吃了药不吃蜜饯,舌头不苦吗?”
那雪元丹效果虽好,但用材定然极其辛辣,那放药的玉瓶她拿到手时就闻到极其浓郁的苦味,商遗思刚刚情况紧急还是干咽下去的,之后又只喝了一口水,如今定然是苦不堪言。
商遗思略有些奇怪地看她:“只有稚童吃药才需要以蜜饯哄诱,殷四娘子,你不会如今服药还需要用这类糖渍之物吧?”
“怎、怎么了?”他的眼神实在是太奇怪,就像在看一个还没长大的小女孩,殷流光自负自己在晋王面前是能跟他打得有来有往的对手,顿时觉得被小瞧,梗着脖子回了一句。
趁商遗思敛眸喝水的功夫,她忽然道:“殿下,其实我还有件事想跟你禀告,这件事很是机密,你且听我细细道来……”
她说着起身,装作要附耳告诉商遗思悄悄话,趁他不注意抓了颗蜜饯就要往他嘴里塞,但她连商遗思怎么出手都没看清,就觉得胳膊一麻,蜜饯掉在了地上,她自己也重心一歪,摔到了商遗思原本所在的位置上。
而罪魁祸首已经闪身站在了稍远处。
“殷四娘子,今夜你似乎胆子很大?”稍显冷漠声音响起,殷流光龇牙咧嘴地揉着腰起身,嘴上忙告饶:“我还以为我和殿下如今已经算得上是同盟了,我今夜为了救殿下性命,可是冒着人身危险骗祁承梧拿到的这些药呢!”
“哦,可本王还记得,在灵堂有人想要撇下本王自己溜走。”商遗思觉得自己今夜情绪被殷流光牵引得有些过分了,这才让她觉得可以对着自己胡作非为,他有必要跟她恢复到之前的距离。
其实殷流光方才的僭越举动不是因为给点染料就开染坊,而是她从商遗思今夜宁愿冒着被发现的危险也要拍晕祁承梧的举动来看,他其实性格跟传闻中一样清风朗月。
她想摸清楚他的秉性,这样才好知道,从侯府离开后,能不能顺便从他身上摸一把油水。
如今看来,他分明已经觉得自己的行为十分唐突,但仍然没有发怒,或者跟祁承梧一样,一恼羞成怒就掐她,殷流光心中有了成算,便笑嘻嘻开口:“殿下教训的是,我知道了,以后不敢再捉弄殿下了。”
她从地下捡起那颗滚落的蜜饯,很是可惜地用帕子擦了擦,搁在了桌上:“殿下不爱吃蜜饯这事,我也记下了。”
她的语气虽然无常,但却已经拉开了距离,没有方才那么灵动的情绪。
商遗思轻轻皱了下眉,也没说是要她如此冷漠。
难道自己方才话说得重了?
他破天荒地反思起自己,却听得殷流光已经下了逐客令:“殿下,如今时辰已经很晚了,殿下既然解了毒,是否恢复了力气,可以离开了?”
商遗思对上女子清凌双目,忽然问道:“你便不好奇,本王今夜被何人所追杀,你收留本王这些时辰,是否会被牵连?”
这些殷流光自然想过,但她深谙好奇害死猫的道理,而且对方是威名赫赫的晋王殿下,她不信有谁能在短时间内把他拽下高位,用下毒这种不入流的手段,要么不知道他是谁,要么就是在朝堂上还拿他没办法。
而商遗思躲进侯府中一夜都无人来寻,更是证明他已经甩掉了追兵。只要他此刻速速离去,没人会知道慎行居中的一个小小女婢曾收留过他。
殷流光笑道:“我自然相信殿下雷霆手段,不会让我被牵连。”
她说得笃定,自己也没了再留下去的理由,但商遗思垂下眼,唇边泛起冷笑:“看样子你是一丝一毫都不想同我牵连,但殷四娘子方才说了,你我,是同盟。”
“既是同盟,我在忙的事,你自然也要知晓一二。”
瞧见殷流光脸上愣住的神情,商遗思眉头舒展,笑了:“本王是不是从没告诉过你,祁承瑞被杀之事,与我无关?”
“什么?不是殿下杀的?那是怎么回事……”他撂下这句话,却再也不肯多说,不管殷流光震惊的双眸,转身从窗户中跃出,消失在森然夜幕里。
殷流光神色复杂,只觉得脑子里乱糟糟的,她回到桌前坐下,自己气愤不已地捻了颗蜜饯吃下。
仔细想想,商遗思的确从未亲口承认过此事与他有关。
都是自己因着凝华山上那夜的胁迫在前,杀人案在后,一厢情愿地认为这两件事是相连的。
可若不是商遗思干的,那祁承瑞是被谁杀的?殷守善当日又为何会出现在那里成为替罪羊?
商遗思今夜负伤潜行,是否与这件事的真相有关?
脑子里划过晚上灵堂上,世子妃字字泣血的那几句话……
祁承瑞背后的三点致命红痕,广平侯或许是知道的,为何他不追查下去,反而要立刻厚葬爱子……?
殷流光原本以为自己有了这千里眼的能力,在这京城之中,只要她想知道的事,就会像探囊取物一般轻易。
可谁能想到,在广平侯府这张巨大蛛网上,她纵然目窥千里,也窥不尽幽暗谜底。
床上的祁承梧犹然以一个极其不雅致的姿势晕着,她冷眸瞧着他的身影,心中有种直觉——
一切的一切,都会在明日迎来某个巨大的转折。
不论那转折是好的,还是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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