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神明报废说明书

　　为了暗中查探，许云二人都隐藏了气息，穿的也是粗布麻衣，只不过，二人气质依旧是出众的。

　　许来迟闻言只是微微颔首，步履从容，但云青崖敏锐地注意到，他偶尔会有一个极其短暂的停顿，仿佛在不着痕迹地调整呼吸。

　　“嗯，妖欲神器进阶，不足为奇，”许来迟先是给予肯定，然后又指点道，“当留意那些气息更古怪的。比如……茶馆里那位。”

　　云青崖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就见街角那家挂着“清心居”幌子的茶楼，二楼临窗的位置，坐着一个白衣书生。

　　那书生面容清俊，气质儒雅，正慢条斯理地品着茶，手中一卷书册，姿态闲适，仿佛与楼下喧嚣格格不入

　　“他？”云青崖凝神感知了一下，疑惑道：“气息清正中带着一丝……剑意？很内敛，像是昆仑那边的路子。怎么了？”

　　云青崖自己也是人间剑修门派飞升，故而对人族剑修颇为亲近，过往修炼经历也让他觉得剑修总是趋向正道的。
　　所以对于许来迟说妖无所谓却要仔细看这剑修很是不解。

　　许来迟声音放低：“你看他放茶杯的位置。”

　　云青崖依言望去。只见那白衣书生每次放下茶杯，杯底都精准地落在桌面木纹的一个特定交叉点上，分毫不差。

　　一次是巧合，两次是习惯，但他放下又拿起数次，位置始终如一，如同尺子量过。

　　“这.......什么？”云青崖愕然。

　　“是阵眼。”许来迟眸光微凝，“他在借品茶之机，布一个极微小的‘灵犀阵’。此阵无声无息，能放大和捕捉特定方向传来的微弱灵力波动或神识交流。这阵直指醉仙楼。”

　　云青崖倒吸一口凉气：“单纯为了取得魂玉不必如此啊？这手段.......倒像是监视！够隐蔽的！”

　　不过也有可能是为了捉拿来此处的、曾作恶的妖怪？只是为了不让那妖怪察觉所以作此手段？

　　也有可能是为了想拿到魂玉，万无一失？

　　云青崖想着，许来迟也想到了这一层。

　　“总之需留意。”许来迟道。

　　两人继续前行，路过一家挂着“回春堂”招牌的药铺。药香混合着各种草木、矿石乃至妖物材料的气息扑面而来。药铺掌柜是个面容愁苦的干瘦老者，正低头拨弄着算盘，手指枯瘦如柴。

　　云青崖这次倒是十分机警了，特别留心那些看似正常的人事，这厢目光扫过，就发现了问题：“气味不对。”

　　“寻常药渣，败则败矣，药物自身所蕴灵气散尽便成凡尘腐土。但这堆药渣深处，透着一股极淡的........阴寒气息。”云青崖鼻翼翕动几下，感觉有些熟悉。

　　许来迟也已经发现异常，闻言点点头，声音不寻常的带上一些冷意：“这阴寒之味.......”

　　“啊!是雾傀！”云青崖终于想起在哪里闻到这样的味道了，他压着声音发也透出震惊之意：“竟然跟雾傀身上气息一样！”

　　“与雾傀同源。”许来迟肯定了云青崖的判断，看向那拨算盘的干瘦掌柜。

　　掌柜似乎毫无所觉，依旧愁眉苦脸地算着账。然而作为一个凡人但他身上却散发出的微弱灵气波动，只是全都带着一丝与那药渣同频的迟滞阴寒感。

　　云青崖第一次见这样的情况，喃喃道：“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做到的？”

　　掌柜身上的阴寒灵力是由内而外散发的，而非外部沾染而已。而至少在云青崖所知晓的一切正邪术法里，都未曾有可以度恶灵气于凡人身，还能让人不死的。

　　许来迟也神色凝重，声音沉沉：“这掌柜生命暂时无虞，不过，雾傀、掌柜......不像巧合。”

　　他心下思忖，总觉自己似乎还在其他地方闻到过这种味道。不过此事当需多方探寻，他只怕又需要云娘和玄胤神尊的帮助了。

　　“滚开！说了不赌就是不赌！”

　　突然，前方赌坊一阵骚动。

　　正是一个身着火红纱裙、身段妖娆的女子正被两个膀大腰圆的熊妖堵在门口。女子柳眉倒竖，一双凤眼含着煞气，声音又娇又厉：“滚开！说了不赌就是不赌！再纠缠，姑奶奶剜了你们的熊胆泡酒！”

　　她身上散发着强大的火属性妖力，炽热逼人，显然修为不弱。两个熊妖似乎有些忌惮，但又舍不得放走这看起来像“肥羊”的目标，一时僵持。

　　云青崖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嚯，好烈的火气！本体像是……火羽雀？修为不浅啊，怎么会被两个熊妖缠上？”

　　许来迟的目光却没有被那女人的火爆脾气和妖力吸引，而是一下定格在她腰间悬挂的一个小物件——一枚用黑色不知名金属打造的、造型古朴奇特的令牌。

　　令牌上刻着一个扭曲的符文，观其气息，便会发现竟是极其阴冷、与周围火属性妖力格格不入的幽冥气息！

　　“幽冥信物。”许来迟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

　　“什么？”云青崖愕然回头。

　　“那红衣女子腰间令牌，正是幽冥信物，与醉仙楼魂玉的寄售者同源。”许来迟很快的简短解释了一下。

　　当下，云青崖神色也是一凝。

　　带着幽冥信物。她要么是幽冥势力的人，要么与幽冥有极深的联系。

　　云青崖一点就通，迅速思考道：“她出现在凤月街，被熊妖纠缠是意外，但带着幽冥信物招摇过市……要么是身份极高无所顾忌，要么就是带着特殊任务，这信物是某种接头或通行凭证。”

　　仿佛是印证云青崖的话，那红衣女子似有所感，凌厉的凤目猛地扫向许来迟和云青崖的方向！

　　她的目光在许来迟身上停留了一瞬，瞳孔似乎微微收缩，似乎有些忌惮，随即又迅速移开，仿佛只是随意一瞥。

　　接着，她冷哼一声，周身火光大盛，逼退两个熊妖，身影一闪，如同燃烧的流火，瞬间没入旁边一条狭窄的暗巷，消失不见。那枚幽冥令牌在她腰间晃了一下，阴冷的气息也随即隐没。

　　“她发现我们了！”云青崖心道不好，当前最忌打草惊蛇。

　　“她认得我，”许来迟皱了皱眉，却也冷静，目光追随着女子消失的巷口，“至少认得‘青阳使’的气息。或可利用。”

　　云青崖赶紧追问：“如何利用？”

　　许来迟却摆摆手，看了他一眼，目光有些复杂：“嗯.......尚未想到。”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这几日，云青崖自觉已经和青阳使算熟识了，或许是这个前辈总是不紧不慢的淡定模样,又常是随和不摆谱的态度，让他崇拜恭敬之余，也多了些依赖。

　　所以一下就问了出来。

　　不过想想现下情况十分复杂，又是不知来源地阴寒灵力术法、不知目的的昆仑剑修、幽冥界人士的参与，还有许多未知的潜在的危险四存，确实是需要时间才能想到完全之策的。

　　而这几日，青阳使应当是相当累的。

　　云青崖便不再多问，跟着许来迟将凤月街走过一遍。不过后面倒没有看到其他诡异的事情了，都是些正常妖怪。

　　也有些修炼多年的大妖，不过这些正如许来迟一开始便说的，想要神器很是寻常，稍微看看有个数量就行。

　　不知不觉间，天色就暗了，云青崖闻到了饭香，刚想提议回去呢，忽然脑中响起一声“什么时候回。”。

　　是谢春风的传音。

　　云青崖观察了一下许来迟，发现他表情没有变化，应当是没有接到传音，于是也没有声张，也传音回去：“怎么了春风？有什么急事吗？”

　　那边谢春风似乎有事耽搁了，过了一会，才又传音过来：“没什么，你们继续吧。”

　　云青崖太了解好友脾气，如果真的“没什么”就不会传音了。

　　这种“没什么”的破事以前他在谢春风这儿，经历得可太多了！

　　当下了然地瘪瘪嘴，对青阳使提议道：“前辈，我们回去吧。”

　　再仔细查探过四周灵流，没有发现其他更多异常后，许来迟应允道：“好。”

　　栖梧居内。

　　谢春风正坐在桌边瘫着脸，仿佛在跟面前他自己刚刚亲自煎好的药无声对峙。

　　这是他方才从醉心楼返回后又特地折返回去讨要的方子，自然是为了许来迟的伤。

　　当时云娘带着揶揄笑意的目光似乎还笼罩在他身上，谢春风恨不得扇过去的自己两巴掌。

　　怎么就这样沉不住气呢？他真是被自己气沉默了。

　　所以刚煎好药给云青崖传音的是他，后来默然盯着药碗半天才说没什么的也是他。

　　现在许来迟进门，保持面瘫，一声不吭地推出药碗的也是他。

　　“给我煎的？”许来迟唇边已经挂上了温煦笑意，走到桌边，那扫过药碗的目光里带这些讶然又有些别的什么。

　　谢春风依旧沉默，甚至没有看人一眼。

　　许来迟却已经习以为常，很快将那一碗药都喝了下去。那药竟是温热得恰到好处，极方便吞咽，像是被人精准控制的温度。

　　然而即使吞咽很快，那药仍然汁苦而发酸，涩意难消，甚至带着辣痛之感，从舌根蔓延到腹腔。

　　但是许来迟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甚至唇边笑意更胜：“小槿有心了，为师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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