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死后第七年

　　出发去新城那天，付澄阳是独自从和泰走的，临走前他特地又去见了付荣，花了不少口舌，才说服他起码等到自己回来，再考虑乔绍钧注资的事。

　　原本以为这番耽搁会赶不上集合，却没想到等到了集合地点，非但没迟到，反而还早到了，恰巧于敬的车就停在边上，他便上去蹭了会空调。

　　于敬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豪华跑车，压低了声音对付澄阳说道：“我看这次的名单里，有不少那些个什么所谓的二代，好几个都是留美回来的，估计是冲着薄总来的。”说着，他又将话题转到了付澄阳身上，“你可得把握住机会啊，薄家虽然眼下事业重心在北美，但只要他那条商路一通，最后还是得回归内地，和泰若是能搭上这条船，怎么可能盘不活？”

　　付澄阳笑得勉强：“于叔叔太看得起和泰了，我们就是宁城本土商场，能苟延残喘地活着就不错了，哪敢奢望这些。”

　　“说什么丧气话，年轻人就得敢想敢干。”说着，于敬又想起那天晚上并不成功的饭局：“你说薄总这人，当面没答应，背地里恐怕还是念着旧情的，这不就又把和泰给加进名单了吗，不算难说话。”

　　付澄阳摸了摸鼻子，丝毫不敢提这名单是怎么加进去的。

　　等人到齐，众人上了早已安排好的大巴车，因有不少人表示自己晕车，于是付澄阳便主动让出了前排的座位，转而坐到了最后。

　　后排虽然相对颠簸，但到底清静，周围都没有人，只是前面坐了俩小年轻，付澄阳这些年为了和泰没少参加一些业内活动，但这些小年轻他都没见过，不由得就想起于敬说的“留美回来，冲着薄总来的”那些二代们。

　　无心和他们交流，付澄阳打算补眠，眼睛刚闭上，就听见前排传来说话声。他无意偷听，但嘀嘀咕咕的声音却自动传到他耳朵里。

　　“真无语，前天我还在澳洲度假，突然把我喊回来，我时差都还没倒过来就被轰上了车，结果薄城还不在，白起个大早。”
　　“你也是冲着薄城来的？”
　　“我爸让我务必跟薄城搞好关系，而且什么‘关系’都行……他原话‘既然你喜欢搞男人，那你就给我把薄城搞到手！’嘻嘻，所以你明白了吧，我这趟的目的就是睡到薄城！”
　　“你爸还真下得去本，亲儿子都往人跟前送。但万一人家薄城不喜欢男的呢？”
　　“喜欢的，据说还是他自己亲口承认的，但坏消息是，好像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好消息，听说没追到。”
　　“……竟然还有薄城追不到的人，有没有人去查查是谁，让我开开眼，看是哪朵高岭之花？”

　　后排，“高岭之花”的弟弟付澄阳拉上窗帘，歪着头闭上了眼，不知道是补觉还是单纯逃避。

　　没多久，车辆驶上出城高速，颠簸也逐渐减小，付澄阳的意识逐渐朦胧。

　　短暂的梦境里，他看见哥哥羞涩中又带着些许憧憬与幸福的笑容，告诉他：“我和薄城在一起了。”

　　当时胸口的酸涩与胀痛，又在梦境里重演了一遍。

　　突然，大巴车一个急刹。付澄阳睡得正迷糊，还没来得及弄清发生了什么事，就听见大巴开门的声音，然后前方的人声开始杂乱起来，似乎什么人上了车。

　　对方好像还挺有来头，他隐约听见前排的人纷纷邀请他坐自己身边，但脚步声却没停，一路缓缓向后，像是在找一个心仪的座位。

　　付澄阳此时都睡懵了，岂止脑子转不过弯，就连睁眼都费劲。想着反正他坐在最后面，也不关他的事，于是拢了拢身上的外套，歪着头想要继续睡，直到脚步声停在他这一排，身边的座位陡然倾斜，一个热源贴了过来。

　　他迷茫地睁开眼，还没来得及适应眼前的光线，一只手却遮在了他眼睛上。

　　随即熟悉的声线响起：“睡你的。”

　　此时付澄阳哪里还睡得着，他一脸怔愣地扒拉下薄城挡着他眼睛的手，问：“你怎么来了？”

　　薄城皱了皱眉：“江屿非要开他那辆新买的跑车，坐得我快吐了。”说着，他一把从付澄阳面前的储物袋里抽出没开封的矿泉水，拧开大灌了几口。

　　窗外，一阵拉风的引擎声闪过，大巴车再次缓缓启动。

　　期间一直有前排的人拧着脖子回头看薄城，却没人能真的靠近他，或是搭上两句话。毕竟薄城的气场太强大了，他五官本就偏凌厉，乍一看有些凶，即便他今天穿了一件相对柔和的卡其色短外套，也没能遮盖住他身上的杀伐气。

　　冷峻、淡漠，却又莫名性感。

　　付澄阳的目光黏在他身上，几乎无法移开。

　　恍然见，付澄阳想起一件事，但又不方便直接开口说，便掏出手机给此时就坐在他身边的人发消息。

　　【y：刚刚有人放话说要睡你。】

　　按下发送的瞬间，就见薄城从上衣口袋里拿出手机，瞄了几眼后，动了下手指。很快，付澄阳的手机也震了。

　　【。：那个人叫付澄阳吗？】

　　看清这行字的瞬间，付澄阳的脸颊连带着脖子根都腾得一下红了，耳垂更是红得能滴血。他赶忙撇开头假装看窗外，自然也就没看见薄城恶作剧般的浅浅的笑容。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大巴车在新城刚建成的五星级酒店门口停稳。

　　下车时，付澄阳还是刻意地与薄城拉开了一些距离，毕竟在他看来，薄城应该并不希望让人知道他们之间的关联。

　　办完入住，和于敬打了声招呼，付澄阳便提着自己的行李准备上楼回房，此时电梯间里有不少人，他不想跟人挤电梯，便倚在墙边等着。

　　人群中，一道并不怎么善意的目光朝他看来，付澄阳敏锐地寻望过去，就见大巴上坐他前排的那位小年轻若无其事地将眼神移开。

　　付澄阳盯着他看了两秒，是一位面容姣好的男生，但不知道是不是在车上说要“睡到薄城”的那位，印象里自己并不认识对方，不明白他的敌意从何而来。

　　可能是他看错了吧。

　　电梯门开，付澄阳直起身子，跟着人群走了进去。

　　他的房间在二十二层，朝东，视野极佳，能看到新城闻名的玲珑湖，还能看到正在开发，逐渐成型的商业园区。

　　安顿好之后，付澄阳掏出手机给薄城发微信，问他房号，他自以为这几乎相当于明示了，薄城应该不会看不出来。果不其然，很快他便收到了回复。

　　【。：2608】
　　【。：晚上十点以后过来。】

　　因为这条信息内容，付澄阳一整下午都没能安生，直到夜幕降临，他早早地洗了澡，换上一件属于付雪舟的白毛衣，抱着膝盖在床上干坐到九点五十五，然后离开房间来到电梯间。

　　他没有二十六楼的房卡，上不去，只能给薄城打电话，但电话没接通，没一会，薄城发来两个字——“等着”。

　　酒店一共六台电梯，付澄阳不知道薄城坐搭那一台下来，于是就站在电梯厅中间等着，只要电梯一响，他就探头看一看，有些傻愣愣的。

　　又过了五分钟，中间一台电梯门开了。

　　付澄阳迎了上去，笑容却僵在嘴边。

　　江屿朝他笑了笑：“我刚刚去楼下买烟，薄城让我顺便接一下你。”

　　“哦，那麻烦江总了……”

　　“客气什么，顺手的事。”

　　电梯一开一合，缓缓上升。

　　付澄阳贴着墙壁站着，僵硬着手脚，一句话都不敢跟江屿说，生怕他知道自己这个点去找薄城，是要干什么勾当……

　　但江屿却什么都没问，只说：“小付总今晚看起来很不一样啊。”

　　付澄阳心中警铃大作，总有一种被人看透的错觉：“哪里不一样？”

　　江屿笑了笑：“说不上来，就是看起来还挺温柔的。”

　　电梯到层，江屿给付澄阳指了个方向：“他房间在那边。”说着，自己转身朝反方向走了。

　　付澄阳在走廊中央踌躇了片刻，确定走廊安安静静没有人了之后，顺着江屿指的方向找到了2608，抖着手指按下门铃。

　　片刻，门开了。

　　薄城叼着烟正在打电话，将付澄阳让进房间以后，示意他坐在沙发上，自己则转身推开客厅的窗户，然后又走到桌边，对着电脑在看什么文件。

　　他这次是用中文打的电话，但偶尔会不自主蹦出几个英文单词来，像是专业词汇，付澄阳词汇量有限，但勉强辨认出是跟船舶运输有关。

　　又十分钟后，薄城挂了电话，合上了电脑。

　　他转身看了一眼缩在沙发上像是在发呆的付澄阳，四目相对后，留下一句“我去洗澡”，便拿起换洗衣服进了卫生间，全程神色自然，几乎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仿佛类似的事他经历过许多。

　　或许他跟哥哥已经……

　　没敢继续往下想，付澄阳抱着膝盖窝在沙发上乖乖等薄城出来。但他着实也没想到，薄城这个澡会洗这么久，直到里面水声都停了，他人还没出来。

　　付澄阳觉得奇怪，又担心他会在里面出事，正想去敲门问问，卫生间的门开了，薄城穿着一件黑色浴袍走出来。

　　这次比上次还过分，他的浴袍腰带根本没怎么系，就松垮垮地搭在那，衣襟大开着，隔两三米远付澄阳都能清晰地看见他的腹肌线条。

　　看他迷迷瞪瞪地坐在那，薄城伸手指了下卧室：“去床上。”

　　而他自己则从冰箱里抽出一瓶酒，倒出小半杯。等他这杯酒见底回到卧室，付澄阳已经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了，听见他的脚步声，小弧度歪了歪头，朝他看来。

　　明亮的灯光下，付澄阳的脸色和墙壁一样白，但嘴唇却是殷红的。

　　薄城单膝跪在床上靠近他，伸手从他白色毛衣的底部探进去——付澄阳除了这件毛衣什么都没穿，细腻平滑的手感瞬间取悦了薄城，于是他微微俯身，朝自己的猎物接近，就见猎物的睫毛颤了颤，似乎很紧张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等他眼睛再次睁开时，薄城的一切动作瞬间停滞，随即他直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付澄阳，眼神里已然没了刚才的温柔，全是冰霜。

　　“你在学付雪舟？”他终于看懂了付澄阳今天这一身的打扮，他甚至记起了这件毛衣。

　　床上，付澄阳歪了歪头，似乎不解薄城为什么突然冷淡：“我这样，你不喜欢吗？”

　　薄城此时连手指尖都是冷的，他眼神冷峻地直看向付澄阳，语气如同那天质问他“为什么还有脸出现在他面前”。

　　“付澄阳，难道付雪舟是你的挡箭牌吗？而且——”他伸手捏过付澄阳的下巴，“你学得一点都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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