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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五:止戈君临
时间,在一种极度压抑和焦灼的氛围中,缓慢地流逝。
广场中央,天衡宗的“九转清心阵”依旧在全力运转,银色的光辉如同一个巨大的琉璃罩,将广场核心区域牢牢护住,不断净化着渗透进来的丝丝缕缕的魇气。阵法之内,暂时一片平静,那些被救下的凡人,大多蜷缩在角落里,眼神空洞地望着天空,仿佛惊魂未定。
然而,法阵之外,整个青木县的状况,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恶化!
街道上的争斗越来越频繁,规模也越来越大!起初还只是拳脚相向,后来便动辄拔刀互砍!鲜血染红了青石板路,残肢断臂随处可见!越来越多的人彻底失去了理智,双目赤红,如同狂犬病发作一般,不分敌我地攻击着身边一切活物!
空气中那股灰黑色的魇气,也变得越来越浓郁,越来越粘稠,几乎要化为实质的墨汁!甚至开始凝聚出一些模糊不清、扭曲挣扎的阴影,在房屋的檐角和阴暗的巷道里若隐若现,发出令人牙酸的**和低吼!
城南方向,那股作为情魇核心的怨念波动,更是如同被打了鸡血一般,变得越来越狂暴,越来越强大!仿佛有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正在地底深处疯狂地积蓄力量,即将破土而出!
广场上的天衡宗弟子们,也渐渐感觉到了不对劲。
维持法阵运转所需的灵力消耗,远超他们的预期!而且,从四面八方不断渗透进来的魇气,也变得越来越难以净化,越来越具有侵蚀性!好几位修为稍弱的弟子,脸色已经开始发白,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显然是灵力透支、心神受扰的迹象!
“师兄情况好像不太妙啊!”陆飞白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强作镇定地说道,“这魇气怎么感觉越来越强了?咱们这阵法还能撑多久?”
谢知微没有回答,他的脸色也异常凝重。他紧握着手中的一枚传讯玉符,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庞大到令他都感到心悸的恐怖力量,正在城南方向迅速凝聚,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可能斩落!
他知道,他们之前的判断失误了!这青木县的情魇,其严重程度和核心力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估!单凭他们这十几名弟子和这座九转清心阵,根本不足以应对!
必须请求支援!
然而,就在他这个念头刚刚升起之时——
轰——!
一声沉闷到极致、仿佛来自九幽地府的恐怖巨响,猛然从城南方向传来!
紧接着,整个青木县的大地,都随之剧烈地、疯狂地颤抖了起来!如同发生了十级地震!房屋摇晃,瓦片簌簌落下,地面龟裂开一道道狰狞的口子!广场中央的地面,更是猛地向上拱起,然后轰然炸裂!
一道直径足有数丈宽的、深不见底的巨大裂缝,如同张开的魔鬼巨口,骤然出现在广场正中央!
下一刻,浓郁到如同墨汁、粘稠得仿佛沥青一般的滔天黑气,夹杂着无数凄厉刺耳、仿佛能撕裂人灵魂的尖啸和诅咒,如同火山喷发一般,从那地底裂缝之中,疯狂地、势不可挡地冲天而起!
那黑气之中,蕴含着难以想象的怨毒、**、绝望与疯狂!所过之处,空间都仿佛被腐蚀、扭曲!
首当其冲的,便是天衡宗弟子们耗费了巨大心力布下的“九转清心阵”!
那看似坚不可摧、光芒万丈的银色法阵,在这股狂暴无匹、污秽至极的黑气的正面冲击下,简直如同阳光下的冰雪遇到了烈焰!连一个呼吸的时间都没能撑住!
只听见一阵如同琉璃破碎般的“咔嚓”脆响!数十张银光符箓瞬间爆裂成漫天碎片!勾连阵法的银色丝线寸寸断裂!整个法阵的光芒骤然熄灭!
“噗——!”
所有正在维持阵法的天衡宗弟子,包括谢知微和陆飞白在内,齐齐如遭重击,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被那狂暴的气浪狠狠地掀飞出去,重重地摔落在地,生死不知!
法阵,破了!
压制消失!
那如同井喷般涌出的滔天黑气,瞬间失去了束缚,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兽,以广场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疯狂扩散开来!
黑气所过之处,那些原本只是狂躁、或是麻木的凡人,眼中最后一丝清明也彻底消失!他们的瞳孔瞬间变得一片漆黑,脸上浮现出诡异而扭曲的黑色纹路,口中发出不似人声的嗬嗬怪叫,身体也以一种不自然的姿态扭动膨胀起来,指甲变得尖锐乌黑,力量更是暴增数倍!
他们彻底沦为了被魇气操控的傀儡!如同潮水般,互相撕咬、攻击,朝着一切尚存生机的目标,疯狂地扑去!
整个青木县,在这一瞬间,彻底沦陷!化作了一片充斥着**、**、和无尽绝望的修罗鬼蜮!
完了!
这是所有尚存一丝理智的人,心中同时浮现出的念头。
然而,就在这末日降临、万物即将沉沦的绝望时刻——
一道声音,蓦然响彻在混乱的天地之间。
那声音并不如何响亮,甚至可以说有些清冷,却带着一种仿佛与生俱来的、不容置疑的威严,如同九天之上传来的律令,清晰地传入每一个生灵(无论清醒与否)的耳中:
“——止戈!”
仅仅两个字。
平淡,冷漠,却蕴含着一种言出法随、镇压万物的绝对力量!
随着这两个字落下的瞬间,一道璀璨夺目、却又冰冷得不带丝毫感情的金光,如同天帝降下的法旨,又如同斩断一切混乱的秩序之剑,骤然从九天之上垂直劈落!
金光浩瀚,却不炽热,反而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寒与肃杀!光芒之中,隐隐可见无数玄奥复杂、代表着天地规则与秩序的金色律令符文,如同游鱼般飞速流转、生灭,散发出一种镇压一切、平定万物、不容任何反抗的绝对威严!
这道金光,精准无比地落在了那从地底裂缝中疯狂喷涌而出的滔天黑气之上!
“滋啦啦啦——!”
如同滚油遇到了冰水!又像是烙铁烫在了腐肉上!那汹涌澎湃、污秽不堪的黑色魇气,在接触到金色律令之光的刹那,发出了极其刺耳、令人牙酸的灼烧声!如同遇到了天敌克星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融、退散、湮灭!
不仅如此!
那金色的律令之光,如同水波般向着整个青木县扩散开去!光芒所及之处,那些已经彻底异化、疯狂攻击的凡人傀儡,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瞬间被一股无形而强大的力量强行禁锢在原地,动弹不得!他们眼中那纯粹的漆黑渐渐褪去,脸上诡异的黑色纹路也开始消散,虽然依旧显得痛苦和茫然,但那股噬人的疯狂与暴戾,却被硬生生地压制了下去!
仅仅是两个字,一道光。
整个濒临崩溃、即将化为鬼蜮的青木县,竟在瞬息之间,被一股强大到近乎蛮横的力量,强行按下了暂停键!
混乱的广场,瞬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所有尚存意识的人,无论是倒在地上的天衡宗弟子,还是躲藏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幸存者,都骇然地抬起头,朝着天空望去。
只见那灰暗污浊的天幕之下,不知何时,已然悄无声息地悬立着一道身影。
那人,一袭玄端广袖,墨色的长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有几缕不羁地垂落在肩头。他的身形挺拔修长,负手而立,衣袂在罡风中猎猎作响,却纹丝不动。
他的面容,俊美得不似凡人,却又冷冽得如同万年不化的寒冰。五官精致得如同冰雪雕琢,线条分明,却找不到一丝暖意。一双眼眸,漆黑深邃,宛如寒潭,平静无波,俯瞰着下方这片如同炼狱般的景象,仿佛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闹剧。
他的手中,随意地托着一面古朴的圆形铜镜。那铜镜约莫巴掌大小,边缘刻着繁复的云纹,镜面光滑如水,却不反光,反而散发出一种淡淡的、如同月华般的清冷辉光。镜面倒映出下方混乱而丑陋的景象,却又似乎能穿透表象,直视人心。正是天衡宗世代相传的两大镇派至宝之一,能照见虚妄、勘破人心、定魂安魄的——定心镜!
而他的周身,则环绕着一层淡淡的、几乎透明的金色光晕。光晕之中,无数细小的、代表着天地律令的金色符文,若隐若现,缓缓流转,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绝对的威严与秩序感。
他站在那里,便仿佛是行走于世间的天规,是衡量万物的标尺,是不可违逆的审判者!
此人,正是当今天界,执掌司命殿,权倾一方,以铁腕手段和绝对的律法威严,维护着整个天界秩序的最高执行者之一——司命君,沈清弦!
沈清弦的目光,冰冷而淡漠地扫过下方满目疮痍的景象,扫过那些被定住身形、痛苦挣扎的凡人,扫过那些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天衡宗弟子他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或者说,根本不值得他为之动容。
最后,他的视线,如同利剑出鞘,穿透了混乱的人群,越过了弥漫的尘埃,精准无比地锁定在了广场边缘,一处不起眼的、坍塌了一半的茶楼废墟阴影之中。
在那里,站着一个身影。
一个浑身泥泞、衣衫破旧、看起来狼狈不堪的少年。
然而,与其他人的惊恐、茫然、或是痛苦不同,这个少年的眼神,却异常的平静。
平静得近乎冷漠。
在那双看似属于凡人的、略显稚嫩的眼眸深处,似乎隐藏着一种与这混乱尘世格格不入的、古井无波的淡然,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洞悉了一切的嘲讽?
四目,于混乱的废墟之上,于生与死的交界点,隔空相遇。
刹那间,空气仿佛凝固。
仿佛有无形的电光,在两人之间激烈的、无声地碰撞、交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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