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楼[无限]

　　男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只能装没听见一样死死盯着卷子。

　　那颗头不满意的换了策略，于是它放轻了声音，问：“这样，我给你一次解释的机会，怎么样？只要你给出足够的理由，我就当你刚才什么都没做。”
　　男生摇了摇头，咬紧牙没有出声。

　　没想到男生软硬不吃。
　　那颗头再次恢复了之前阴森的语调。

　　“看来你是承认自己在作弊了。”
　　伸长的脖子迅速缩回去，原本站在讲台上的老师走下来，抽走男生的卷子，说：“按照校规，作弊者将取消本次考试机会，成绩将记为零分。”
　　老师冷冷看着他：“但是你哪里都不能去，等考试结束，再和其他学生一起离开。”

　　说完便转身回到台上。
　　沈漫意识到，倒数十名，那个被抓住作弊的人已经成为了其中一员。

　　梳着娃娃头的女生余光能瞥见刚才发生了什么。
　　她动作不变，只是原本用来解题的笔停下来，在另一张纸上写下。

　　班规/校规：上课时间绝对不允许说话，绝对。

　　写完，她便迅速把纸翻过去，继续解题。

　　有了男生的先例，原本蠢蠢欲动的玩家们也变得安分起来。
　　毕竟老师越伸越长的脖子，他们就是想忽略也没办法。

　　很快。
　　下课铃就打响。
　　沈漫也写完最后一个结果收笔。

　　讲台上。
　　老师拍拍手：“好了，从最后一排开始，依次把卷子传到前面，大家该吃饭吃饭，该休息休息，但切记，下午上课绝对不能迟到。”
　　说到这里，老师又露出一张冰冷的笑容：“迟到是会死的哦。”

　　迟到是会死的哦。
　　这句话或许和这里的时间流速是相关的。

　　沈漫若有所思的摩挲着下巴。
　　李飞在桌兜里翻了翻，找出一本被快翻烂了的练习册，迅速翻开其中一页，然后小心翼翼的递过来，说：“沈漫，你能帮我看一下这道题吗？”
　　对上沈漫有些疑惑的目光，他又飞快道：“放心，我绝对不让你白干活，你帮我看这道题，我去给你打饭！”

　　因为不确定时间流速、打算饿一顿等晚上再吃的沈漫又看了眼李飞。
　　这样倒也可以。
　　毕竟一直在这个学校里的学生，肯定要比她们这种转来的学生更了解时间变化。

　　沈漫：“好，那就麻烦你了，多少钱？”
　　她打算在书包里翻一翻，但李飞拦住了她的动作，笑道：“你忘了？学校吃饭喝水都不要钱。”
　　说完，便和其他学生一样着急忙慌的跑了出去。

　　里面有些是玩家。
　　很显然，他们也把老师最后说的那句话放在了心上。

　　这本练习册是生物练习册。
　　那道被特意勾住的题是和基因相关。

　　沈漫仔仔细细看了一遍题，掏出笔在草稿纸上写解题思路。
　　等她写完最后一笔，李飞已经带着两份饭回来了。

　　李飞低头看了眼她的草稿纸，惊叹道：“你好厉害！你不用浪费时间再给我讲！我自己能看明白！”
　　李飞看起来有些兴奋：“这道题困扰我很久了，但是生物老师请假了，我把几册的生物书都翻遍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写！你就是我再生父母！”

　　全程都没有机会插话的沈漫：“……”
　　沈漫直接把草稿纸递给他，找准机会快速道：“如果有不懂的可以问我，没关系。”
　　李飞盯着草稿纸头也不抬的快速应承下来。

　　饭菜就是学校食堂普通的饭菜。
　　沈漫三两口吃完，等她再次抬起头，原本几乎跑空了的教室几乎坐满了一半，那些学生都在边吃边看书。

　　沈漫走到最后排，把饭盒扔进垃圾桶里。
　　转身离开的时候，对上一双藏在眼镜后的、锐利的丹凤眼。

　　沈漫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坐在最后排一直没有离开的娃娃头女生一边看着沈漫重新回到座位上，一边思索她是玩家的可能性。
　　片刻后，她在纸上打了个对钩。
　　然后在原先写下校规的那张纸上补充第二条。

　　班规/校规：不准迟到，但时间不准。

　　沈漫几乎是刚坐下，还没来得及喝口水。
　　就听见上课铃再次打响。

　　抬头看表。
　　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但是教室里还有一些座位是空的。

　　紧接着，走廊里便传来狂奔的脚步声。
　　一群人气喘吁吁的跑进来，而走在最后面的，是拿着卷子的老师。

　　“真是让我有点儿不满意。”
　　老师脸上一贯的笑脸消失不见：“距离高考就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学习还需要我催促你们吗？吃完饭不回教室，还在外面溜溜达达？而且我专门强调过不准迟到，为什么还有人要犯？”

　　这话一出。
　　原本低着头的学生纷纷抬头朝四周看去。
　　沈漫发现还有两个座位是空的。

　　果然来了。
　　时间流速的变化完全没有规律可言。
　　按照正常情况来说，这个时间，正常人可能才吃饭吃到一半。

　　很快，
　　迟到的那两名学生便飞奔着跑到教室门口。
　　然后在看见讲台上的人时，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起来。

　　第二颗头已经蠢蠢欲动。
　　但是讲台上的人没有给他们开口的机会，而是犹如宣读判言一般冷静：“张超，白宇，上课迟到，按照校规，进行抹杀处罚。”

　　在他开口的时候，站在门口的两个学生突然意识到自己动弹不得，甚至连声音也发不出来。
　　随即。
　　那颗头便快速伸出去，就像是僵尸游戏里最常见的画面一样，张开血盆大口，瞬间咬下两个学生的头。
　　留下脖颈断口处清晰的齿痕。

　　鲜血溅出的一瞬间。
　　底下有一瞬间的躁动。
　　已经有玩家害怕的捂住了眼睛。

　　在无头尸体软绵绵倒下去的一瞬间。
　　负责清理学校卫生的扫地阿姨及时出现，把那两具尸体装进簸箕里，再把地上的血擦干净，若无其事的离开继续清理下一片区域。
　　只是血腥味怎么也挥散不去。

　　那颗头舔了舔沾血的嘴唇，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重新躲藏在后方，老师拍了拍手，说：“好了，我们开始上课吧，我把卷子都判出来了，说实话，这次考试，我非常不满意，一百五十分的卷子，只有四个人拿到一百三十分以上，剩下的，简直惨不忍睹。”

　　“最差的，居然还有考十分的，而且我发现，很多同学的卷子除了选择题，几乎一片空白，哦，还有只写解的。”
　　老师的脸色突然变得极为骇人起来：“怎么回事？都不把高考当回事儿吗？说实话，除了前十名，其他人的成绩我都不满意，我都想罚。但是很可惜，我不是校长，所以，这次罚的，依旧是倒数十名。”

　　“班长，上来发卷子。”
　　老师把上面的卷子给了走上前去的男生，只给自己留下了最后十名的卷子。

　　在班长走来走去发卷子的时候。
　　整个教室安静到几乎连呼吸声都听不见，直到收到了自己的卷子，才像是松了一口气般发出呼吸声。

　　而没收到卷子的十个人，全被玩家占据。
　　等班长重新坐回去，老师才道：“你们十个人，站成一排上讲台发表一下自己的获奖感言吧。”

　　只是“获奖感言”这么简单吗？
　　沈漫觉得不像。

　　玩家们显然也意识到了。
　　只是他们暂时想不到副本能在“获奖感言”里做什么手脚。
　　只要不死，别说发表“获奖感言”了，就是来一段激情的演讲都可以。
　　走在队伍最末尾的人有点儿想笑，又憋回去了。

　　而娃娃头女生又在自己写下的规则上划掉“绝对”二字。
　　重新写下——

　　班规/校规：上课时间绝对不允许说话，绝对。但可被下一条规则取代。

　　最先站到讲台上的，是一个瘦瘦的男生。
　　男生先是咳嗽了一声，才道：“我叫赵辉，这次考试……”
　　他在被摆开的卷子里找到自己的名字和成绩：“……只考了二十三分，没有及格，我非常——”

　　悠然的语调在一瞬间停止。
　　男生的表情也在一瞬间发生变化。

　　很难找到适合的词汇去形容。
　　但沈漫仍然觉得，面前的一幕，就像是剧场上演员突然间的“入戏”。
　　突然间，男生就有了一种备受摧残后的学生的模样。

　　在不算漫长的卡壳后，男生再次开口，只是这次的声音，满是不甘和痛苦，甚至嗓音都在颤抖：“我爸妈把我供到这么大，他们什么都不求，只希望我能好好学习，但是我只考了二十三分，我……我好后悔，我应该好好学习的，我好后悔，我好后悔……”

　　说到最后，男生眼泪直接流了出来。
　　就像是赌徒家破人亡后的最后忏悔，明明是最简单的话，却犹如利刃一样，狠狠刻在心头。

　　台下的玩家们竟然都有一瞬间的感同身受。
　　就像是某种精神摧残。
　　沈漫闭了闭眼，眼泪不自觉顺着眼角流下。

　　“……我做人怎么这么失败……”
　　“……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发誓，我要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学习，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

　　“……我就是烂泥扶不上墙，我就不该出生……”
　　“……就让我去死吧！考这么点儿分，还有什么必要活下去……”
　　“……我知道我不是读书的料，可是我还是想被别人看得起一次……”

　　“……我明明已经努力在学了，为什么还是学不明白，为什么倒霉的总是我……”
　　“……我就是个垃圾，我就是个败类，我这样的人……”
　　“……如果重来一次……”

　　如果重来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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