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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
骆南星没多想,听话地应下。过了一会儿,他用力揉把脸,把外套重新撑在奚珍玉头顶。
因为这个动作,一张叠成方块的白纸自口袋里掉落。奚珍玉捡起来,瞥见纸面上打着几个鲜红的大叉。
骆南星像被踩了尾巴似的一激灵,夺过来往裤兜里塞,磕巴了一下:“溪、溪哥。”
奚珍玉问:“你的试卷?”
骆南星点头,不好意思地道:“上次月考的语文卷。”
他说完,又别扭地解释:“我语文一直都是吊车尾,一写作文就头疼。”
这句话莫名有些耳熟,奚珍玉愣了一瞬,想起几年前,也有一个少年神色苦闷,向他吐露过同样的苦水。
没等到奚珍玉的回话,骆南星想起不久前自己逃课被抓包后奚珍玉的冷脸,顿时心头一紧,急急补充:“我接下来一定会好好学的!”
这一次,奚珍玉却只是温声细语地鼓励了几句。热浪翻涌,人声嘈杂。他的嗓音隐没其间,显得有些遥远。
不知为何,分明收获了细语温言,骆南星却总觉得不得劲,巴不得Omega能板起脸批评自己几句。他望着奚珍玉轮廓优美的侧脸,等了一会儿,见对方似乎在专心看比赛,也就没再出声。
奚珍玉想起了卓绍。
相较于卓胤,如今奚珍玉更不敢回忆的,反而是卓绍。
从火场中死里逃生的第二天,奚珍玉就发现那段记忆出了问题。卓秋海扭曲的面孔变得模糊,废弃工厂的诸多细节凭空消失,在田野上奔跑的画面也被切割成一段段的碎片。
他知道这是大脑开启了自我保护机制,过滤掉那些可能会让他感到痛苦的记忆。因此,奚珍玉在潜意识里不愿回想起那一天,不愿细想最后一次见面时卓绍的反常。
直到刚才,在那一瞬的恍惚中,奚珍玉眼前浮现出卓绍的面孔。
在入选Q大直升班之前,卓绍的偏科情况十分突出。卓胤常年在外,奚珍自觉承担起照顾卓绍学习生活的责任,时常经常抽查他的古诗文背诵、为他整理作文素材。
奚珍玉是真的把这个和自己一同长大的Beta当作亲弟弟对待。正因如此,他至今难以接受卓绍对自己怀有越线情感的事实。
只不过,最初的震惊与恐惧逐渐被时间冲淡,此刻奚珍玉想到卓绍,涌上心头的只有浓浓的忧虑。
或许是天才的通病,卓绍从小孤僻寡言,比起与人相处,更愿意和化学式打交道。奚珍玉自认是卓绍身边最了解他的人,饶是如此,也没能觉察他的感情,不知道那番心思是缘何而生,又持续了多久,让卓绍在无人处经历过多少痛苦。
那天奚珍玉几乎是在卓绍身边被绑走的。而卓绍性格执拗,与兄长不亲厚,平日里也没有交好的朋友,奚珍玉不忍设想他在得知自己死讯后的反应,更担心没有人开解,他会钻牛角尖,就此消沉很长一段时间。
奚珍玉望着阳光下的操场,忍不住想,如果从前他再多给小绍几分关注,如果走之前能定下心神安抚小绍……
奈何时光无法倒流。奚珍玉不再细想,站起身,对望过来的骆南星道:“我去趟洗手间。”
操场人来人往。奚珍玉换了一片阻隔贴,出来时,与几个学生擦肩而过,奚珍玉嗅到一抹淡淡的信息素味。
喉间猝不及防涌上一股恶心感,奚珍玉闷闷地咳了一声。
轻微的不适很快散去,奚珍玉有些疑惑地碰了碰后颈的阻隔贴,没觉察到异常。
骆南星见他回来,眼神在他脸上转了一圈,皱起眉:“哥,你脸色怎么不太好?”
奚珍玉正想说没事,打篮球的那几人散了场,大汗淋漓地回来了。几股陌生的Alpha信息素混合在一起直往鼻腔冲,奚珍玉胃里猛地一阵翻腾,快步往无人处跑去,控制不住地干呕起来。
“哥?”骆南星大惊失色,追上去把奚珍玉扶到怀里,“你哪里不舒服?”
衣物柔顺剂的味道冲淡了混杂的信息素味,奚珍玉捂着口鼻,单薄的肩微微颤抖。
气味很快被风吹散。头晕目眩之间,奚珍玉感觉骆南星用手背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又抽了几张纸替他拭去额间冷汗。
他一时说不出话,只是安抚地拍拍骆南星的手。
骆南星愈发担心:“我陪你去医院。”
奚珍玉可不敢去医院。他喝过水,缓过那股反胃劲,随意编出个理由:“不用,我最近腺体过敏,休息一下就好。”
见他的脸色恢复些许红润,骆南星没再坚持:“那我送你回家。”
恰是下午放学时间,两人走正门离开。奚珍玉怀疑身体异常是因为Omega激素药带来的副作用,一路上都坐在骆南星的单车后座思索。
他想得出神,没注意到骆南星一反常态也不说话。
单车在单元楼门口停下。
“小星,就送到这儿吧,今天谢谢你。”
见骆南星挥了挥手,奚珍玉转身往楼上走。刚迈上一节台阶,身后响起脚步声,垂在身侧的手腕被人一把攥住,他回过头,对上骆南星凝重的表情。
“溪哥,”骆南星深吸一口气,语气严肃,“其实你不是腺体过敏吧。”
他藏不住事,心里有话就一股脑说出来:“腺体过敏不会出现恶心反胃的症状。我刚才回忆了一下,你应该是闻到那几个Alpha的信息素才不舒服的。”
奚珍玉暗叹他的敏锐。紧接着,却听他下一句问:“你是不是……怀孕了?”
“……咳咳咳!”
奚珍玉一时不察岔了气,捂着嘴咳个不停。
骆南星有所顾忌,不敢靠得太近,只是轻拍他的后背,忧心忡忡地问:“是那个谁的吗?”
“不是!”奚珍玉矢口否认。
闻言,骆南星神色更加凝重:“那是谁的?”
“……”奚珍玉刚捋顺的气险些又岔了,急得脸都红了,“我是说,我没怀孕!”
骆南星往下一瞥他平坦的小腹,表情短短数秒内在几经变化,最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郑重道:“还是去医院查一下吧。如果真的有了,我、我可以……”
眼见着他越说越离谱,奚珍玉又好气又好笑地打断:“真的没有。我和他分开快四个月,如果怀孕,现在都显怀了。”
骆南星又瞄一眼,单薄的夏装的确什么也遮不住,这才松一口气。
奚珍玉怕他嘴里又蹦出惊人之语,补充:“只是被信息素呛了一下,真的没事。”
骆南星点点头,却没放手,难得支支吾吾了一会儿,才道:“对不起。”
“嗯?”
青春期Alpha的心思实在多变,尾巴一会儿甩成螺旋桨,一会儿又蔫蔫地耷拉在身后。奚珍玉站在台阶上,比骆南星还高了些,从这个角度看,越发显得Alpha低眉顺眼,神态有些可怜。
骆南星低声道:“我以为我可以照顾好你的,结果还是让你不舒服了。
“怎么会?”奚珍玉失笑,摸了摸他耷拉着的脑袋,粗硬的发丝有些扎手,“我高中时可没有做过翻墙这样的事。”
骆南星蹭蹭他的掌心,闷闷地应了一声,忽然上前抱住他。
这个拥抱很轻,也很短暂。骆南星随即后退一步,重新扬起一个笑容:“那就好。溪哥,下次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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