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DⅤ]喧嚣至上

　　“我总觉得麦克现在的状态不太对劲。”

　　自从那次堪称失败的任务后，麦克再次回到了最初封闭自我的状态，但这么说又不完全准确，毕竟比起刚开始，现在的麦克愿意花时间去学习日语，在学会了高专众人的名字后会在偶遇时笑着和他们打招呼。
　　但五条悟就是觉得这小孩不对劲，不仅仅是因为最强的直觉，更是因为他清楚地记得在上次任务中麦克明明已经对情绪失落的夏油杰伸出援手了，怎么现在又倒退了？

　　他想起了早上他和杰去探望麦克时的情景。

　　当时，夏油杰敲门得到回应后两人便走进了麦克的房间，小孩正坐在高专宿舍的窗边，阳光透过玻璃洒在他的柔软卷曲的金发上，那么热烈耀眼却照不进那双黯淡的蓝眼睛，他抬眼冲着来者微笑，恬静美好的就像是影视剧中经常出现的天使。打完招呼后小朋友低头继续翻看夏油杰多方打听后选购的日语入门教材，指尖轻轻划过纸页，嘴唇无声地跟读单词。
　　“おはようございます（早上好）……”
　　他的发音很标准，但语调略显平板，像是机械复读。

　　麦克对外界的态度似乎缓和了，但五条悟却总觉得这小家伙大概率把自己的真实藏得更深了。

　　五条悟大大咧咧的走到麦克跟前，手里拎着一袋甜腻腻的和果子，这是他带给麦克的礼物，这对于五条悟来说并不常见，毕竟大部分甜品到了他手里还能活到收礼人面前本身就是不可能的事。
　　“哟，小家伙，学得挺认真嘛！”他笑嘻嘻地凑过来，伸手就要揉麦克的头发。

　　麦克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偏头躲开，随即又像是意识到自己闪躲的举动过于失礼突兀，便僵硬着将自己的身体摆回了原处，让五条悟的手能如愿以偿地落到自己的金色卷发上，在注意到五条悟和夏油杰有些诧异的表情后又立刻挤出一个微笑：“五条先生，早上好。”
　　五条悟正揉搓麦克头发的手一顿，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并不好听的笑话般眉毛高高挑起，眼里漫不经心的喜悦悄悄散去，取而代之的一种凝重的审视。

　　这份审视隐藏在表层之下，并没有让麦克察觉到。

　　“……哈？”
　　夏油杰敏锐的察觉到了五条悟情绪的变动，他隐晦的打量了一下麦克，当然不只是五条悟自己一个人注意到了麦克不自然的闪避。
　　麦克没有注意到两人的审视，又或许他现在没什么经历去关注这些事情。

　　噩梦自那天起便狞笑着缠上了他，夜夜不曾缺席，让他每一天都觉得精神疲惫不堪。
　　更何况他最近又刚开始学习日语，虽然这对于一个能自己摸索着使用硝酸铵制造舞台效果的聪明孩子来讲并不是特别困难，但精神的萎靡使麦克的学习速度并不如他自己设想中快，短时间内他还是没办法理解他人口中复杂多变的语句，自然也没办法说出什么流畅的回应。

　　不对劲。
　　很不对劲。
　　十分的不对劲！

　　这种感觉就像是前几天还会因为你伤心难过而蹭蹭你主动安慰你的小猫咪突然对你冷淡起来，虽然之前也有过不理人的情况，但现在虽然会冲着你喵喵叫，但声音却无精打采短促无力，一举一动都规整得令人不适，简直像个假猫！

　　于是话题又回到了麦克奇怪的状态上。
　　“他最近是有点奇怪。”

　　五条悟盘腿坐在夏油杰的宿舍里，嘴里塞满草莓大福，含糊不清地向家入硝子抱怨麦克的写作礼貌读作回避的礼貌，夏油杰也跟着附和，他在为人处世方面比五条悟要好上很多，所以他能看到麦克举止里的矛盾。

　　“明明前两天抱着我的袖子不放手，眼泪汪汪的求我保护他！现在又莫名其妙的叫我‘五条先生’，小麦克太过分了！”五条悟表情夸张，手舞足蹈的学着麦克的动作，随后又掐着嗓子阴阳怪气的喊了句‘五条先生’，双手摊在脸颊两侧不明所以的晃了晃，怨气与不满已经通过他的肢体动作如有实体般传递给了夏油杰和家入硝子。

　　夏油杰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任务报告：“麦克当时只是太害怕了才拽着你的袖子不放，当时他可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要我说，要不是拎着他领子的人是你，他可能更喜欢呆在我身边哦。” 这句话说的欠欠的，就好像他夏油杰比五条悟更受欢迎一样，对白色鸡拜猫来讲是一种绝不能容忍的挑衅。
　　“才不是！”五条悟抗议，“小麦麦当时都要钻我怀里了！他绝对更喜欢老子！”
　　家入硝子原本正靠在窗边抽烟，最近夜蛾老师看的比较严，她得躲起来抽。听到五条悟的发言后家入硝子直接嗤笑一声：“我投夏油一票，就五条你这样性格的人渣，和杰相比的话，一般人都会更喜欢杰吧，虽然他也是个旗鼓相当的人渣。”
　　五条悟撇嘴：“才不是呢！”
　　他像是被家入硝子的结论给抨击到了，虽然言语中的坚定依旧一分不移但语气却莫名其妙弱了下去。
　　夏油杰没想到同期还能扯上自己一起骂，虽然他们平时的确经常捉弄硝子，但最后他们不是都道歉了吗？沉思片刻他还是没忍住辩解了一下：“人渣的话只骂悟一个人不就好了吗，我不是每次都有诚恳的道歉吗？”
　　“哈？杰你什么意思啊！？”

　　家入硝子像是听到了什么胡话，回头瞥了一眼夏油杰，“如果你说的是被夜蛾老师按着脑袋向我鞠躬道歉的话，我不认为你真的悔改了。”

　　茶色短发的少女将手中快要燃到头的烟头暗灭，随手丢到了角落里的垃圾桶，她的语气稀疏平常，并没有带多大的不满，“承认吧，你们是两个人渣。”

　　“麦克大概在害怕吧。”夏油杰想了想，选择性的忽视了家入硝子的控诉，转头回忆几天前的那场自杀式袭击，“车祸那天，那个男人说的话……对他影响很大。”

　　——“你凭什么得到重来的机会？”

　　——“什么都没有的人有什么活着的意义？”

　　就连他们旁观者都会被这些带有明显恶意的讽刺与嘲弄刺激的每每回想就控制不住的愤怒，跟别提精神状况本就不算稳定的麦克了，只是夏油杰万万没想到麦克会因此将自己的心神再次封闭。

　　五条悟沉默了一瞬，他从小就被五条家捧在手掌心，这种恶言恶语他还真就没怎么在意过，直到上次亲耳听到他才猛然发觉这些话的伤人程度，随即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所以呢？我们就看着他把自己关起来？”

　　家入硝子掐灭烟头：“不如给他点‘惊喜’？”

　　自从带麦克回到高专的那天起，家入硝子就开始学习心理知识，她有一种预感，那就是这些知识总有用到地方的时候。

　　快乐是最重要的特效药，多巴胺的分泌总会给人们带来各种各样的奇迹，家入硝子知道这种感情对于咒术界和咒术师来讲就像是水中的月亮，美好珍贵，但很少有人能真正拥有它，这是咒术界最可悲的地方。

　　但麦克是不一样的，他天真纯粹，仅仅是在被虚构出的喧嚣马戏团里见的第一面，麦克初见他们时的那个笑意便深深印在了家入硝子的脑海里，金色卷发的小王子眼睛亮亮的，明明是个比他们三个高专生还要大六七岁的成年人，可眼里的童真却满溢出来，像阳光、像花蜜、像烟火，所以家入硝子知道麦克其实不应该属于咒术界这样黑暗的地方，快乐对于麦克是必不可少的，或许只有快乐才能抚慰他疲惫敏感的灵魂。

　　三人对视一眼，达成了共识。

　　————

　　马戏团对麦克来讲应该是特殊的存在吧，五条悟理解不了喧嚣马戏团那过于复杂的情感纠纷，所以他设计的第一个惊喜就是请麦克看看这个世界的马戏表演。

　　五条家的大少爷出手阔绰，直接包下了东京最著名的马戏团，并贴心的清空了整个观众席请自己的同学和自己名义上收养的孩子观看表演。

　　“怎么样？感动吧！”五条悟得意地揽住麦克的肩膀，“这可是专门为你准备的！”
　　白发少年就像一只得意洋洋的白色大猫，昂首挺胸等待着身旁人的夸奖。
　　麦克安静地坐在VIP席上，目光落在舞台中央。

　　空中飞人在高空荡起，火焰杂技师吞吐烈焰，小丑踩着独轮车抛接彩球……一切是那么熟悉，曾经的自己和家人们也像这样在舞台上挥洒汗水，赢得无数掌声和鲜花。

　　掌声响起时，他也跟着鼓掌，明明没有调动脸部的肌肉，可天生的微笑唇让他就算面无表情嘴角也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

　　身旁的五条悟百无聊赖的敲打着手上的新款游戏机，舞台上的杂耍对他来讲实在是小儿科，那些看似危险的高空表演和火焰表演在他看来还没有做任务来的危险，但夏油杰却注意到——
　　麦克的指尖死死抠着座椅扶手，指节泛白，并没有自己表现出来的那样轻松。
　　他的眼神穿过华丽的表演，仿佛在看另一个时空的幻影。

　　【“麦克！别发呆！”
　　伯纳德的声音在耳边炸响，粗糙的大手拍上他的后背，言语中是一如既往的笑意和偏爱。
　　“安全绳检查好了吗？你这小疯子要是摔下来，我可不会接住你！”
　　后台传来八音盒叮叮当当的音乐声，他回过头看去，就见娜塔莉正随着音乐起舞，她的美丽吸引着四周的后期人员和侯台演员驻足观看。】

　　——而现在，连恨都成了奢侈。

　　表演结束后，五条悟兴致勃勃地问：“怎么样？喜欢吗？”虽然表演特别无聊，但如果麦克因此而感到快乐的话，那无聊的表演也不算一无是处了

　　麦克如他所愿地轻轻点头：“很精彩，谢谢。”
　　他的语气礼貌又平淡，仿佛在评价一场与己无关的演出。

　　五条悟从表演结束后就一直关切地注意着麦克的情绪变化，自然也发现麦克的无动于衷。
　　白发少年弯下腰将胳膊搭在了麦克的肩膀上，他夸张的叹了口气，小圆墨镜因少年的幅度较大的动作而滑下鼻梁，露出了那双宝石般璀璨的苍天之瞳。
　　六眼注视着身侧比他矮了半截身子的小孩，他自认任何表情变化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但僵持了一会后五条悟终于还是直起腰承认自己的惊喜的确并没有让麦克感到快乐，这样的挫败感让从小到大顺风顺水的五条悟烦躁不堪。

　　他在夏油杰调侃的目光中扶正了墨镜，从兜里掏出手机打给五条家的下人开车带他们去下一个惊喜目的地——游乐园。

　　这个主意是夏油杰出的。
　　不同于儿时被软禁在家里保护的五条悟，夏油杰拥有一个称得上温馨愉快的童年，很长一段时间，在他心中，游乐园一直是快乐的代言词，一直到他发觉自己的天赋并入学高专后，他才发现其实儿时的乐园里也存在腌臜。

　　车行至游乐园门口，五条悟刚下车，手中攥着几张通过钞能力获得的VIP通行券，拉着麦克就准备进园时，他的手机突然响起。

　　“啧，烂橘子们专挑今天！”只是掏出手机瞄了一眼来电人后他就烦躁地咂舌，他紧皱眉头，手指在挂断键上徘徊了几秒还是接通了电话，半晌挂断电话后一脸不爽的说“杰，有任务。”

　　夏油杰也皱眉：“现在？”
　　这任务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要在他们带麦克出门玩的时候来。

　　五条悟看向麦克，语气中难得有些犹豫：“小麦麦，我们可能得改天再……”

　　“没关系。”麦克笑着摆手表示自己没事，“任务更重要，我们下次再去吧。”
　　他最近的学习成果很不错，已经能较为流利的使用日语表达自己的意思了，但他的话却体贴的让夏油杰心中更感愧疚

　　可任务是不能耽误的，尤其是这次的任务是拔除一个一级咒灵，没耽误一秒都有可能会造成普通人的伤亡。

　　家入硝子叹了口气，任务来的不识趣，他们也很无奈：“我陪他等辅助监督来接。”

　　五条悟和夏油杰匆匆离开后，麦克站在游乐园门口，目光漫无目的地游移。
　　游乐场大门被无数闪烁的彩灯包裹，巨大的摩天轮在空中缓缓旋转，座舱玻璃反射着金红蓝紫的光斑，像一串浮动的宝石项链。
　　小贩手中成簇的气球在风中摇晃，荧光粉、柠檬黄、薄荷绿的橡胶球体几乎要挣脱绳子飞向天空。孩子们踮着脚去够，牵着父母买的气球从他眼前跑过，笑声被棉花糖的甜腻空气裹挟着飘远。
　　游客们穿着明快的夏装，碎花连衣裙、荧光色T恤、卡通图案的防晒衫——在人群中形成流动的色块，宛如打翻的颜料盘。
　　爆米花的黄油焦香、烤香肠的辛辣油脂、糖苹果的焦糖釉在铁板上“滋滋”作响的甜腻，所有味道被夏夜的热气蒸腾成一片诱人的雾。
　　晚风裹挟着游乐场特有的金属与糖浆气味，吹动麦克的额发。

　　这一切都那么相似，就仿佛......喧嚣并没有毁在火海里。

　　忽然，一张传单被塞进他手里。
　　“小朋友，要不要看看我们的特别活动？”

　　麦克低头，传单上印着【东京天空商场·限时特卖】的字样，角落还有一个模糊的符号——像是扭曲的人鱼剪影。
　　他正要细看，传单却被突然抽走。

　　“哟，这是什么？”五条悟不知何时折返，捏着传单打量，“商场促销？小麦克，你对这个感兴趣？”
　　麦克摇头：“只是路人给的。”
　　五条悟随手把传单塞回他口袋：“行吧，别忘了等辅助监督！”
　　他挥挥手，瞬移离开。

　　“砰————”
　　一个红气球突然炸裂，小孩手中攥着气球爆炸后垂在地上的白色丝线，愣了一秒后嚎啕大哭，原本另一只手中拿着的冰淇淋蛋筒也被丢在地上被不注意的路人践踏，麦克盯着地上被踩扁的冰淇淋蛋筒，耳边传来了倒霉路人嘀嘀咕咕的抱怨。
　　他看着白花花的奶油渗进砖缝，引来一队蚂蚁，几只不幸的蚂蚁被粘稠的、逐渐晒干的冰淇淋困住手脚，在蔓延的糖水中僵硬。
　　仰头看去，游乐场招牌的LED灯管有一截突然坏了，在“欢”字上投下锯齿状阴影，像一张咧到耳根的嘴。
　　麦克站在原地，忽然感到一阵异样。

　　车流的喧嚣声逐渐模糊，仿佛被按下减速键。
　　他缓缓抬头——

　　麦克的视线从绚烂的灯光移向马路对面，所有的色彩与声音突然褪去，车流减速成粘稠的暗河，霓虹化作惨白的斑点。
　　就像地上冰淇淋蛋筒的残骸。

　　马路对面，一个消瘦的男人正凝视着他。而那个男人的眼睛，是唯一清晰的深渊。
　　那人眼眶深陷，瞳孔浑浊如蒙着灰翳，嘴角却挂着诡异的微笑。

　　两人的目光穿透缓慢流动的车灯，刹那间——
　　烈火焚身的幻痛席卷全身！

　　麦克的视网膜上烙印出熊熊烈火，皮肤传来灼烧的剧痛，耳畔响起木材爆裂的噼啪声，火焰吞噬布料时的“呼呼”风声，夹杂着人体组织收缩时的油脂爆裂声，偶尔一声低沉的“啵”——那是皮下气泡受热炸开，火焰中人们刺耳的尖叫声让他控制不住的想要抬手捂住耳朵。
　　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滚烫的灰烬，喉管被灼得生疼，舌尖尝到金属的锈味，皮肤表面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火蚁在爬，焦痂开裂时发出细微的“噼啪”声，黏腻的腥甜、酸腐的浓烟、铁锈味的扩散，那是人体逐渐在火海中化为焦炭带来的恐惧。

　　这种味道深深钻进麦克的记忆里，像一根烧红的铁丝，在他的脑回路上烙下焦痕。
　　他没办法忘记火焰中的一切，于是这一刻他再次想要俯身干呕。

　　麦克的胃会先于他的意识，回忆起死亡。

　　他踉跄一步，冷汗浸透后背，膝盖一软向前栽去——

　　“麦克？！”
　　家入硝子猛地拽回他。
　　少女暗暗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可马路对面却已空无一人。

　　“……怎么了？”她皱眉问道。

　　麦克茫然抬头，太阳穴残余着钝痛，背后的衣物也被冷汗浸透黏在皮肤上。
　　在听到家入硝子的关心后他想了想，脑子里却什么也没有，于是他如实回答：“……没什么。”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传单，指尖微微发抖。

　　家入硝子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一样期盼着辅助监督的到来。
　　麦克的情况明显不对劲，周围不知道存在着何种危险在窥探他们，只有尽早回到高专才能保障他们的安全。

　　好在辅助监督像是听到了家入硝子的心声，终于出现在了少女的视线中。
　　却不知这一切都落入了一双浑浊的眼睛中。

　　————

　　“有人在针对麦克。”

　　家入硝子将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消息的告诉了做完任务后回来的两个少年。
　　这件事的确有巧合的可能，但女人的第六感告诉硝子麦克下午的恍惚很大概率是被人动了手脚，但动手的人足够谨慎，什么马脚都没有露出来。

　　五条悟听着家入硝子的分析，一边摸着下巴一边将目前为止他们遇到的所有事件串联在一起。
　　他与一旁的夏油杰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目光中的到了肯定。
　　“有人在监视麦克。”

　　如果只是一次巧合的话，那的确没必要放在心上，但如果每次都遇到巧合，并且每个巧合都恰如其分，那这就不能再成为巧合了。

　　可我在明敌在暗，该怎么防备窥伺之人的毒手呢？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说话，眼看着夜幕将至，而今晚还有最后一个惊喜在等待麦克，于是最后还是五条悟一拍板决定今晚之后再商量对策。

　　夜晚的高专操场上。

　　五条悟举着从家入硝子兜里顺过来的打火机，在其他三人的目光中一步步走向准备好的烟花。
　　“这是最后一个惊喜！”
　　看着引线被点燃，闪出小小的火星，他转过身得意地宣布。

　　Crack, Spark, flash,… LIGHT
　　裂响，火花，闪烁……流光在攀升，
　　The fuse is set and alone I stand
　　引线被点燃，准备就绪。①

　　绚烂的光点升空炸开，照亮了麦克苍白的脸。

　　Crack, Spark, flash,… LIGHT
　　裂响，火花，闪烁……夜空被点亮，
　　By my own command
　　这不过是空洞的誓言。②

　　绚烂的光点升空炸开，照亮了麦克苍白的脸。

　　Crack, Spark, flash,… LIGHT
　　裂响，火花，闪烁……光芒正迸射，
　　Memories now slip away
　　幻梦在缓慢滋长。③

　　爆炸声与“喧嚣”崩塌的轰鸣重叠，拉夫领燃烧的滋滋声在颅內回荡。

　　Crack, Spark, flash,… LIGHT
　　裂响，火花，闪烁……星点正下坠，
　　My past begins to fray
　　幻景在缓慢破碎。④

　　烟花微弱的热量点燃了麦克的神经，恍惚间他似乎又躺在火场中央，鼻腔里灌满甜腻的烤肉味——那是他自己的手臂在燃烧。

　　Story told, a light now fades
　　——最深的创痛已被掩盖，而故事仍在被讲述。⑤

　　麦克的呼吸窒碍，瞳孔紧缩成针尖。

　　GO! fireworks will fill the sky, far and wide,
　　去吧！烟火将在高远的天空绽开，广阔无垠，
　　Flames take flight
　　如此绚丽，像是一个谎言。⑥

　　‘星之彩’失控了。

　　三色烟雾从麦克体内爆发——
　　那密密麻麻的彩色颗粒混合在一起，再璀璨的烟花下疯了般席卷整个高专操场。
　　草地被啃食，地皮被掀开，周遭的树木也不能幸免遇难，数不清的绿叶被‘星之彩’卷起的风波吹的到处都是。

　　五条悟和夏油杰在麦克异动的一瞬间就反应过来了，却依旧被席卷而来的‘星之彩’禁锢在了原地，家入硝子躲在二人的保护之下，担忧的看向远处彩色风暴中小孩子隐隐绰绰的身影。

　　夏油杰试着操控咒灵去接触麦克，但他的咒灵刚靠近就被红色烟雾点燃，哀嚎着化为灰烬。
　　“啧，这东西还是这么难搞！”五条悟展开无下限术式，试图强行突破土色烟雾的减速领域。
　　“麦克！醒醒！”夏油杰冲着麦克大声呼唤，但声音传达的信息也被‘星之彩’所吞噬，消散在空气中。

　　‘星之彩’拥有简单的意识，在察觉到二人的威胁后，红色烟雾凝聚成火墙阻隔五条悟，土色粒子则缠上夏油杰的双腿，将他拖入流沙般的困境。

　　五条悟的六眼在红色烟雾的影响下时灵时不灵，但他还是咬着牙通过六眼陆陆续续收集的信息急速分析：“杰！后面！”

　　受到提示的夏油杰放出虹龙，双手死死抓住虹龙坚硬的爪子，驱使虹龙往上飞将他拉出泥潭，硬生生冲开一条路。

　　两人终于突破重围，五条悟一把抓住麦克的肩膀——
　　“喂！小麦克！看着我！”

　　麦克的蓝眼睛空洞无神，嘴角却挂着诡异的微笑，仿佛沉浸在某个噩梦中。
　　“……伯纳德……”他喃喃自语，明明笑着却那么悲伤，眼角流淌的鎏金泪水滴滴砸入‘星之彩’聚集成的水流中。

　　夏油杰猛地拍上他的后背：“麦克！回来！”
　　——刹那间，三色烟雾停滞，随即如退潮般缩回麦克体内。

　　麦克剧烈咳嗽起来，眼神终于恢复清明，但脸上金色的痕迹却昭示着他的崩溃。
　　“……五条……先生？”

　　操场已是一片狼藉。

　　家入硝子快步上前检查却并没有发现任何皮外伤，她低声道：“不是生理损伤……是PTSD。”
　　她看向两位同期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

　　知晓家入硝子意思的五条悟和夏油杰沉默不语。

　　好消息，大概知道今天下午麦克遭受了什么 。
　　坏消息，幕后之人的心理暗示让麦克的精神更加不稳定了，看目前的情况，怕是一点和爆炸火焰相关的事物都会让他情绪崩溃。

　　————

　　次日，辅助监督送来了“塞壬之歌”的新线索。

　　“从那个袭击者身上搜到的。”

　　残破的信笺上写着：

　　【合格者将获得更多“塞壬”，觉醒真正的“潜能”……】
　　落款处印着模糊的人鱼符号——与麦克收到的传单一模一样。

　　五条悟看了一眼，立刻认出了这个看上去就令人不舒服的诡异符号，想到昨晚失控的麦克，他冷笑一声：“‘重获新生’？其实是人体实验吧。”

　　夏油杰收起信笺，他有着和五条悟相同的判断，不过具体还是要实地考察后才能弄清楚：“先去这个商场调查。”
　　他的眼中划过一抹冷光，既然这群不要命的家伙敢动手动到他们眼皮底下，那就别怪他们查明白后公报私仇了。

　　这次五条悟和夏油杰商量后决定两个人独自前去，他们不能保证那些人之后会对麦克做什么，将小孩子留在高专会更安全。
　　却不知他们离开后，麦克从枕头下摸出那张皱巴巴的传单。

　　【东京天空商场·限时特卖】
　　他的指尖轻轻抚过那个扭曲的人鱼标记，蓝眼睛暗沉如深海。
　　“……塞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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