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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暖
裴希简紧紧盯着贴着一张可爱雪貂贴纸的专属食物小碗,里面装满了貂粮和冻干。
他发烧期间几乎没吃什么东西,此刻饿得前胸贴后背,粮食一入盆就闷头苦吃,那架势,简直要把自己的脸埋进碗盘里。
给他倒粮的人端着盒饭坐在桌边,因为伤在右手,只能左手拿着筷子,不太熟练地在三个菜里挑挑拣拣,大蒜辣椒在饭盒盖上堆了一小摞。
挑完了他也没吃几口,三两下就放下了筷子。
帐篷里一时只有雪貂啃食的窸窣声响。
吃饱喝足,裴希简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在身旁低气压的某人身上。
路盛绥插着手靠在椅背上,神情冷着,整个人就是个大写的“不爽”。
裴希简耸了耸鼻子,眼珠一转,闪去了一旁。
两分钟后,裤腿被扒拉,一股重力攀着小腿往上爬。
路盛绥终于有了动静,垂眼看过去。
雪貂已经窜上他的大腿,然后四肢微曲,灵活地蹦上了桌面。
啪嗒一声,一块圆圆的雪饼被放在桌面上。
雪貂双眼放光:“咕!”
「吃!」
路盛绥皱了下眉,往身下空空如也的食物碗里看了眼,说:“还吃?”
那神情,简直把“你是饕餮?”四个字打在脑门上。
雪貂差点翻白眼,努了努嘴,没好气地说:「给你吃!」
路盛绥安静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伸出手,拿起雪饼,问:“从哪儿拿的?”
裴希简啪一声坐下,抬起下颌表情得意:「我自己的私房零食!」
他视线直勾勾盯着路盛绥,心想如果路盛绥敢不给他面子,他砸也要把这雪饼砸进路盛绥嘴里。
路盛绥很久都没有动作。
最后裴希简按耐不住,张嘴要去咬包装袋时,路盛绥才捏着边缘撕口,将包装打开。
他自己没吃,而是先掰了一小块,放在雪貂身前。
他没说话,裴希简也没动,只是懵逼地看着他。
见他不要,路盛绥挑了挑眉,手一晃,问:“不吃?”
「嗯?0.0?」
裴希简更懵了。
路盛绥干脆直接将饼干塞进雪貂的爪子,然后将剩下的雪饼重新包起来,拿了个夹子夹好。
这还是裴希简第一次真真实实触摸到了这个东西。之前那么多次,不是被他送人,就是被他弄丢,要么就是被藏狐追,还被路盛绥没收了一次。
反正每一次都在他这里待一小会儿,然后魂归他乡。
裴希简莫名庄重起来,两只爪子捧着这一小块雪饼,小心翼翼啃了一口。
脆脆的,甜甜的,他的眼光果然没错!
裴希简两眼冒光。
路盛绥起身去洗手,剩下的雪饼被他放在桌子上,裴希简啃完一小块,趁这人背对着自己,又一点点蹭了过去。
他正要叼上包装袋,脖子先捏住,然后被毫不客气地拎了起来。
路盛绥估计是洗到一半才想起来这回事儿,手都没擦净,水珠一颗颗从雪貂的绒毛上滑落。
“还饿给你倒貂粮,零食不准吃了。”他面无表情地下令。
裴希简不老实,正要回嘴,肚子上就多了个什么东西。
路盛绥被绷带架着的右手抵在他圆滚滚的腹部,雪貂身上也捆满了纱布,此刻一撑,看上去简直就是个很有分量的貂球。
他神情麻木:“再过两天你跟小八就都是营地的吉祥物了。”
裴希简:“……”
最后路盛绥将雪饼收进口袋,又将雪貂送回了观察箱,自己一个人走了。
裴希简昏了一天一夜,此刻半点睡意都没有。现在不算晚,营地里还亮着几盏大灯,打下白茫茫的光影。从帐篷的窗户看过去,能看见雪粒从灯光下滑过,亮晶晶的,像是夜空点点星星被风吹落地。
路盛绥就站在那片光亮里,披着白大褂,即使在裴希简的眼睛里几乎成为了一个高大的像素点,但蓬松发顶上落满的白色星粒仍然亮眼。
小刘他们应该还在开会,路盛绥孤身一人站在雪地里打电话,看不清神情。
没一会儿,他身边远远站了一个人,凭借一身平整的黑西装,裴希简认出是之前那位喊路盛绥小路总的男人。
路盛绥朝他看了一眼,而后移开视线继续打电话。
被无视了,男人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路盛绥看起来也不在意,只是这通电话最终并没有打多久,约莫两分钟,路盛绥将手机收了起来。
两人不知道聊了什么,裴希简伸长脖子,贴在观察箱上的耳朵要着凉了也没能听清。
但他实在好奇,在原地听了半天,最后下定决心,抖抖屁股往前一蹦,扒拉上观察箱的边缘,探出去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路盛绥果然没说错,他吃得太多,此刻圆圆的肚皮被抵在板面,下半身太沉,两只后脚蹬来蹬去也没使上什么力,相反,他感觉到整个身子正在慢慢下滑。
裴希简:“……”
他不信邪,前爪紧紧扒着透明塑料板,后脚使出吃奶的劲蹬,最后终于往上爬了一点。
就在他找准了力气准备一鼓作气跳出箱子,他发现了一个令貂尴尬的事实——
他!竟然!被观察箱!卡住了!
刚好撑在肚皮上方,这么不上不下的位置,他毛多,倒没有多难受,就是这个姿势……有点损雪貂的尊严。
他拼命扭动起来,灵活得像条刚被捞出水面的鱼,却于事无补。
他被卡得死死的,后爪都碰不到箱子了。
“……”裴希简闭上了双眼,有点想死。
早知道就不吃那么多了,谁给他倒这么多粮食的?不是怕他肚子疼吗?
想来想去,还怪路盛绥。
他皱了皱鼻,抬头瞪了眼窗外的人。
不瞪不知道,这么一抬头,他才发现男人已经走了,没一会儿,汽车驶离的轰鸣声响起来,由近及远得散在天幕中。
汽车发动的呜呜声渐渐远了,与此同时,另一个帐篷的门帘被掀起来,暖黄的灯光在雪地上留下一块斜斜的光斑,正好落在路盛绥的脚边,为其轮廓镶上一层毛边。
喧闹的谈笑声传来,二十来个义工勾从帐篷里钻出来,看见路盛绥时都笑着打了声招呼,一些人在他身边停下,说了些什么,然后又和其他人勾肩搭背地走了。
人流在路盛绥身边来来往往,不少人去而复返,这人却只是安静地站在灯下,时不时礼貌地点头示意。
他也不算一个人,毕竟很多人都会在遇见他时招呼一声,但人潮川流不息,只有他保持着静止,脸色淡淡,让裴希简莫名觉得有些难受。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幅画面,就像是在看一群活动的猫咪,明明各有不同,但偏偏就有一束灯直愣愣打下来,直白地告诉你,这只最好看、最特别,但也……最孤独。
裴希简突然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路盛绥的感情不一样了。
不只是救命之恩。
更重要的,是因为他们很像。
裴希简一只貂流于荒野,掉下悬崖后记忆全无,在这里他谁都不认识。
只不过他性格好,长得也好,天生吸引其他人与动物亲近,但路盛绥就不一样了。他看起来生人勿近,好像也并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孤身一人。
但有时仿佛也不是那么回事儿,因为他经常能在路盛绥身上看见,某种超乎常人的孤独感。
灯下的身影被拉得老长,裴希简盯着雪地上分不清低到多少的像素方块,恍然出神。
视线渐渐往上挪,就这么一瞬间,有感应似的,路盛绥倏然抬了头,眼皮一掀,朝帐篷里看过来。
“!”裴希简还半挂在观察箱上呢!他自觉丢人,前爪一松,身体往后仰,倒在箱底铺满的棉花上,发出“噗通”一声。
他摔得四仰八叉,知道路盛绥就在窗外看着,又很快蹬着四肢想翻过身,失败了两次后,终于趴在了棉花上。
完了,没脸见人了。
裴希简捂着脸,还下意识捋了下脑袋上的绒毛,保持形象。
接着他又在自己的耳朵上揉了揉,才小心翼翼地睁开眼。
原本以为会对上某人的哂笑,结果他发现,窗外早就没了人影。
?
裴希简瞪了瞪眼,立刻跳了起来,整张脸都贴在了箱子上。
没了!
这不正常!
裴希简睁大了双眼。
就在他准备再一次越狱时,小刘神色慌张地冲进帐篷,大喊一声:“雪饼!听说你摔了!摔哪儿了疼不疼?来给哥哥看看!”
裴希简完全没反应过来,小刘已经将他捧起来,还故意做了个抱不动的动作。
“哎哟我的小祖宗,您这是心情多好,吃这么多?”
“……”裴希简一记眼神刀过去。
小刘立马安慰:“瞧瞧我这嘴,能吃是福,吃得多才好啊!说明身体已经恢复了!”
裴希简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小刘似乎被路盛绥通风报信了,直到营地熄灯前,他都寸步不离地守在雪貂身边,就好像看穿他想要越狱一样。
裴希简趴在观察箱里,和小刘大眼瞪小眼。
“睡吧,等你睡了我就走了。”
有他这一句话,裴希简立即闭上眼装睡。
十分钟后,小刘最后一次查看雪貂,然后给刚刚撒野回来睡觉的小八盖了块棉布,打了个哈欠走了。
在帘子关上的下一秒,雪貂睁开了眼。
有了上一次被卡的经验,这次裴希简涨了教训,不再用前爪使力,而是用力一跃,直接蹦出了观察箱。
一旁的彩狸被杂声吵醒,睁开眼叫了声,雪貂合着两只前爪打了个哈哈。
小八见是他,也不作追究,甩甩脑袋示意他想做啥就去做。
裴希简立刻抱拳给了彩狸一躬。
猫哥威武!
找到路盛绥的帐篷很容易,而且这人一个人睡,只要他睡着了,裴希简趁夜色闯进去,根本不用担心会被其他人发现。
裴希简攀着帐篷,从窗户往里边看,黑黢黢一片,只能依稀看见原先的床上裹了只巨大的“茧”。
这肯定是“路盛绥茧”没跑了!
雪貂一点头,跳下窗户,抬起爪子把被风吹乱的绒毛理了理,转头就把路盛绥不准他进帐篷的事儿忘了个干净,缩着身子从门帘的缝隙里挤了进去。
还好时间过得够久,肚子没那么圆了,不然在这儿还得卡一遭。
裴希简暗暗庆幸,脚步轻盈,即将窜上床时又猛地刹住。
路盛绥好像说过自己不能上他的床。
那有什么!
路盛绥还说过他把床送给自己了呢!
嗐,虚惊一场。
裴希简抬爪抹了抹毛茸茸的额头,跳上了自己的床。
果不其然,路盛绥正直挺挺躺在茧里。
之前就觉得着玩意儿睡得肯定不舒服,如今一看,更加佐证了裴希简的想法。
这人脸色在昏暗里有些白,整个人长长一条,看起来硬邦邦的。
差点没把裴希简吓死。
他爬上去,伸出爪子探了探这人的体温,感觉好像是偏低了。
这冰天雪地里,就连雪貂都知道失温的后果,毕竟他在几天前的雪崩中已经感受过了。
路盛绥还一个人待在这里受冷,有点……可怜。
那本貂就只能勉为其难帮他取暖了!
虽然知道路盛绥有洁癖,但裴希简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雪貂心里一决定,扭着身子就往茧里钻。
可惜他刚钻了个头,后颈就被拎了起来。
路盛绥眼下泛着青灰,一双眼睛却毫无困意,眉心微皱,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你又在做什么?”
他直勾勾盯着毛茸茸的貂条,瞅了眼被毛蹭过的地方,那里正以缓慢的速度泛起浅红色。
“你这是吃的多撑,半张床都睡不下你了?”
裴希简:“……”
他为自己找补:“我只是毛多!厚实!”
路盛绥:“哦,毛多不是吃长的?”
裴希简:“……”
你再敢嘲讽我胖试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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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啦来啦~
雪饼拳打脚踢:丶(#`Д′)丿你才胖!你最胖!啊啊啊我讨厌你!
老路则一脸冷漠地抓住毛茸茸的小貂爪,故意不放。
雪饼:(▽皿▽#)放开我!
老路假装不经意松开,面无表情地甩锅:你爪子勾着我不放。
雪饼看着自己被这人剪得短短的、连自己的毛都勾不住的指甲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