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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许呈安话还没说完,就因脖子上湿凉的触感往后缩了下,倒吸一口凉气,发出一丝变了调的气音。
“别躲,”陆彧修手慢慢移向后颈,捏起一只猫后颈肉似的捏了他两下,像是对他逃跑做出的惩罚。
许呈安坦白道:“痒。”
声音有点小,听起来反倒像是娇嗔。
芦荟胶带着凉意,在陆彧修温热的指腹下慢慢涂抹在许呈安的颈部,每一处都被推开、抹匀。
许呈安能感觉到陆彧修指腹的温度透过清凉的胶体,一点点地渗进皮肤,慢慢变成得温暖、滚烫,像是即将烧起来的火苗。
“好了,不用再——”
猛地后退一步,许呈安的小腿抵住了木床,上半身由于惯性往后倒去。他下意识伸手想要抓住什么,表情瞬间变得慌张。
陆彧修眼疾手快,手中的芦荟胶往桌子上一放,抬腿往前走了一步,抓住了许呈安的手腕。
拉扯下陆彧修的身体失去平衡,被带着往前跌去,在许呈安摔在床上的前一刻,手掌托住了他的后脑勺。
砰!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床垫向下凹陷,再慢慢回弹。
许呈安先是感到后背砸在床铺上,震得他胸口发麻,紧接着是一个结实的,带着温热体温的身体压在了他身上。
那只握着他手腕的手在倒下的瞬间,本能地松开又收紧,此刻正紧紧按在许呈安的头顶,指节深陷进床单。
时间仿佛在此刻静止,就连屋外的虫鸣也消失不见,只剩下两人急促的喘息和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许呈安陷在柔软的床铺,上方是对方沉甸甸的身体,像一堵墙。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陆彧修压在自己身上的每一寸重量,紧贴的浅浅起伏的胸廓,抵着小腹部的髋骨,以及腿间的压迫感。
两人都僵住了,没有立刻起身,目光在极近的距离中仓促交汇又迅速闪开。
陆彧修的喉结快速滚动,下颌绷得很紧,握住手腕的手掌微微潮湿,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许呈安试图抽离被钳制的大腿,轻微的摩擦感却让陆彧修身体明显僵硬,按着手腕的手也更加用力。
“陆彧修,”许呈安手有些发麻,“松手。”
这句话将陆彧修整个人唤回,他眨动眼睛,迅速起身不停地吞咽,喉咙却还是冒火似的,拿起一旁的矿泉水猛灌,才舒服了些。
许呈安只是一瞬间的不自然,很快恢复了平静,甩着被陆彧修攥得发红的手,“谢谢你了。”
“你没事吧?”陆彧修问,“我刚刚太用力了。”
“没事,就是摔到床上而已,再说了,你还用手垫了一下。”
陆彧修垂眸,气氛暧昧又尴尬:“今天还涂药吗?”
“那麻烦你了。”
许呈安趴在床上,不过这次提前叮嘱:“涂药的时候麻烦力气大一点,不用怕弄痛我,要不我会觉得痒,就会……”
就会露出像昨天那样的神情。
当然,这句话许呈安没说出来。
“嗯,我明白了。”陆彧修脑子里还沉浸在刚才那一幕,交织的呼吸和短暂的碰触让他无法迅速冷静。
恨不得再去洗个冷水澡让自己清醒一下。
“许呈安,回到伊基托斯你打算去哪?”
“还没想好。”
陆彧修指腹打着圈将药抹匀,故意说:“这次不会又骗我吧。”
看来还记着大巴上的事,许呈安侧过脸,后背还是有点痒,但比昨天好多了:“没有,真得没想好。那你呢?”
“我也没想好。”
这个回答许呈安不知道他说得是真的,还是在学自己。
许呈安:“还挺记仇?”
“真的!”陆彧修要喊青天大老爷了,“我真没想好。”
陆彧修还真没说谎,在遇到许呈安后他的所有计划都作废。
“那你要回国吗?”陆彧修试探着问。
许呈安摇头。
两人没再说话,虫鸣充斥着房间的每个角落,陆彧修的动作变得缓慢,还是问出了心底的疑问:“许呈安,你为什么来雨林?”
问完后他开始不安,怕听到敷衍的、带着距离的答案,类似来看景色和体验之类的,这种他一眼就能戳破。
许呈安没说话,涂好药往床一边挪了挪,给陆彧修让位置,两人平躺着,盖着同一床被褥齐齐看向上方。
白色的纱网外有一只虎视眈眈的蚊子,他俩目光都巧合般地汇聚到了那一处,陆彧修以为听不到回答,伸手按灭了小夜灯。
“为了寻找答案。”夜灯开关响起的瞬间,许呈安的声音也一同响起。
陆彧修伸出去的手迟迟没收回,直到蚊子叮咬的细微痛感让他回到了现实,才把手收回蚊帐内。
答案?什么答案?陆彧修脑海中冒出无数个疑问,最终只是问道:“那你找到了吗?”
许呈安长舒了一口气,无奈笑了笑:“大概没有机会了。”
听完陆彧修躺不住了,他支起一侧手臂侧看着他,黑暗里并看不到许呈安的表情,但陆彧修能想象得到。
那张好看到让人移不开的脸露出惆怅的目光,眼睫上下扇动,目光带着难以发觉的脆弱。
“怎么会没有机会?”陆彧修语速很快,“如果还没找到的话那我们就多待几天,许呈安,总会有机会的。”
听起来,陆彧修比自己还要着急,许呈安难得眯了眯眼睛。
“陆彧修,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一直帮我?”
大巴车上的偶然,伊基托斯机场的再遇,接着是搭车坐船,旅行社的事情等等。
如果只是用热情这个词来解释,未免也太站不住了。
陆彧修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嘴巴微微张开却没发出声音,直到撑着头的手肘有些酸,才抿了下唇。
“我总觉得我在哪儿见过你。”
噗嗤一下许呈安笑出声,老掉牙的搭讪方式。
这一声把陆彧修给逗急了,“真的,我没骗你!”
“好好好,你没骗我。”
这语气给陆彧修气得够呛,直接一翻身背对着许呈安,动静老大,弄得床吱呀吱呀地响,生怕许呈安不知道似的。
许呈安失声笑了两下,笑容慢慢褪去,他的声音和长相很符合,自带疏离感:“我本来打算来雨林是为了体验Ayahuasca的,也就是死藤水。”
“你信这个?”陆彧修瞬间忘了自己还在和许呈安置气,翻过身子问他。
死藤水,主要原料是一种来自亚马逊雨林的藤蔓植物,卡披木,这种植物含有的成分具有一定的致幻作用。
几千年来,死藤水一直被南美原住民当做通灵的工具。
一般死藤水仪式会由当地萨满举行,参加者饮用调制后的死藤水会陷入迷幻状态,也就是他们口中的灵魂深度连接。
当年陆彧修来雨林的时候还吐槽来着,这和去云南吃毒蘑菇有什么区别,然后就挨了观音母上的一记白眼。
“只是当时相信而已,”许呈安回答,“但后来知道它的化学成分含有DMT和一些物质后就放弃了。”
他那时候心理状态糟糕,太需要寻找一个出口了,当现实已经走入绝境时,信仰反而成了一种心理寄托。
“那答案呢,”陆彧修问,“不找了吗?”
许呈安这次沉默了很久很久,再说出口时声音有些喑哑:“大概有些事是没有答案的,找了也白找。”
知道没有结果,只是用这个念头骗自己,奔波在寻找的路上,许呈安惩罚自己的同时也获得宽慰。
“许呈安,”陆彧修平躺着,转头看他,眼睛亮亮的,“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游戏?”许呈安困惑,“这不是没信号吗?玩什么?”
“不是手机游戏,问答游戏。”陆彧修解释。
“游戏名字叫搭房子,你向我提出一个问题,如果我回答出来了,我就可以搭一层楼,然后我再向你提出问题。”
“直到某一方回答不出来,可选择跳过或者接受惩罚,只能三次,三次之后房子倒塌。”
许呈安很快就反应过来:“明白了,这游戏和抽积木一个玩法,不过是换了个名字而已。”
陆彧修拧眉不解:“抽积木?”
“你没玩过吗?”许呈安说,“酒吧或者聚会最常用的玩法,也是问答。不过是比喻方式变了下,房子变成了积木。”
“提问就相当于抽取对方建筑里的积木,没回答上来就喝酒罚过,累计到一定数量后积木倒塌。”
这一堆话陆彧修都没仔细听,他只精准地察觉到了某个字眼,压低眉毛:“酒吧?你喜欢去酒吧吗?”
他很难把许呈安和喧闹的酒吧联系到一起,脑子里开始构建他在酒吧里的场景。
慵懒地坐在包座沙发里的许呈安拿着酒杯,舞台上不断变换颜色的射灯流转,光线打在许呈安漫不经心的脸上,有人对他伸出了邀……
啊——
陆彧修在内心发出无声狂怒,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你、你很喜欢去酒吧吗?”陆彧修泄了气地再次问。
“不算喜欢吧,”许呈安陷入了回忆,明明大学时光不过几年前,他却像在回忆很久远的事情,甚至有种恍惚的、不真切的感觉,明明笑着,声音却颤抖:“我以前也挺疯的。”
陆彧修觉得难过,他对许呈安一无所知:“有多疯?”
多疯?
高中时期和同桌一起逃早自习去吃早饭,被班主任逮到后站在教室门口罚他们在讲台上吃完;
大学时期为了看喜欢的乐队旷课,翻墙后腿摔骨折,乐队也没看成;
毕业那天瞒着他妈打了耳钉、眉钉和舌钉,不过后来又慢慢愈合了。
……
以前真得挺疯的,许呈安的心脏莫名刺疼,只要记忆抽丝剥茧般地涌出来他就会这样。
无论好的、坏的、痛苦的、幸福的,这种疼痛都提示着他不配拥有回忆的资格。
他没回答陆彧修的问题,只是长舒了口气:“我选择游戏开始后再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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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科普
Ayahuasca(死藤水):一直被南美原住民当作举行通灵仪式的工具。通灵仪式由萨满主持,参与者在服用了其配制的死藤水后,会陷入深度昏迷,在原住民眼中是和神进行沟通的方式。
(友情提示:死藤水可能引发强烈幻觉、呕吐、心率失常,缺乏专业萨满引导时,易导致其他后果。
死藤水的主要成分包括DMT(二甲基色胺)以及β-卡琳类物质,这些成分均被列入中国《麻醉药品和精神药品管理条例》。所以死藤水在中国是严格禁止的非法物质,其制作、销售、携带和使用均属于违法行为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