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旧事

　　[w同学，原来你的眼下有颗痣。
　　——myd的日记]

　　水岸公园的人不多，即使是在周末，也只有零星行人身影。
　　下午的阳光淬了金，洋洋洒洒，只有沉静苍绿的大树延伸枝丫，静静地享受着属于它们的好时间。

　　明亦蝶和卫述青并行，二人都没说话，只是安静地走着。

　　卫述青刚才没说出自己的名字，对于她主动打招呼的行为也没有惊讶。就是一个人在水岸公园闲逛，然后遇到一个认识自己的人，时候到了就礼貌客套问要不要一起走。
　　本来正常人会拒绝这个客套，但明亦蝶却答应下来。
　　她后知后觉复盘刚才二人的聊天内容和语气才发现自己好像又自作多情了。

　　明亦蝶放在口袋里的手微微握紧，小心翼翼偏头看了一眼卫述青。

　　卫述青身形欣长，皮肤白，光影透过高挺的鼻梁打下一小片阴影，薄唇微抿，神色却没有多余的不耐。

　　细碎的阳光照在前方的道路上，像是扑洒的金片。

　　明亦蝶低头，慢吞吞走着，恨不得时间再慢点，这样就可以和卫述青单独再呆一会。

　　她的速度实在很慢，和蜗牛没什么区别。
　　明亦蝶的藏着私心，她很珍惜此刻，珍惜自己可以和卫述青一起散步的机会。

　　明亦蝶才走了没几步，左脚鞋带散开。
　　她在心底想着倒霉，这次她没有故意解开鞋带，但它却还是散开了。

　　明亦蝶瞥了眼鞋子，不想耽误自己和卫述青待在一起的时间，只当做无事发生，面上依旧淡定。

　　走了两步，明亦蝶的鞋带已经从干净的白色变成斑驳灰色，她稳住身形，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到，身侧的卫述青却突然平静出声，“你的鞋带散开了。”

　　“啊，谢谢你。”
　　明亦蝶只能蹲下，赶紧系好鞋带，在系好后还担心再一次散开，两只鞋的鞋带再紧紧扯了一下。
　　她轻微咬唇，巧克力味道的唇釉透过舌尖传达满腔的苦意。

　　卫述青没回应她的谢谢，只是微微侧身，朝向明亦蝶的方向，探究玩味的视线也跟着落在蹲下人的身上。

　　她低头，似乎有些沮丧，连带着露出纤细的脖颈也透着丝丝难过。卫述青看不到她的脸，也不知道她会是什么表情。

　　本以为卫述青会走到她的前方。
　　明亦蝶安慰自己，反正自己已经习惯了只能见到卫述青的背影。

　　她抬头却见到站在身侧等待的卫述青。
　　他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原地，平静看着她的动作。
　　明亦蝶怔愣起身站好。

　　卫述青看向她一只白一只灰的鞋带，“系好了？”

　　不是预期的失望，而是安静没有催促的等待，无声的欢喜像是爬山虎一样肆意爬上她的心房。

　　“……好了的。”
　　明亦蝶有些磕巴，她的脚步变得快起来。
　　她观察到，但无论自己怎么走，速度是快还是慢，卫述青始终和她保持并行微微靠后的距离。
　　很贴心的社交距离。

　　走到一处水岸公园的全局分布板前，卫述青停下脚步，看着公园节点的分布。

　　“你想去哪里？”
　　明亦蝶鼓起勇气问着卫述青，毛遂自荐，“我来过这里两次的。”

　　明亦蝶很少主动向人展示自己可以做什么能做什么，除非是被人选中或者是帮别人的忙。
　　她不是对自己的能力的不自信。
　　可能是因为性格本身使然的缘故，她总是像很没有存在感的幽灵，默默无言待在一个环境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她总是被动去做，很少主动去做。

　　但遇上了卫述青，明亦蝶违反了自己的原则。她开始往外走，不再只和自己一个人作伴，甚至她现在可以对着卫述青争取介绍。

　　卫述青闻言转身，他眯眼，“这里你很熟悉？”

　　“……不算，但你可以说说你想去哪里，我可以带你去。”
　　明亦蝶抬头和卫述青对视，“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没有。”
　　卫述青单手插兜，站在分布板前低头看她，“你有什么推荐吗？”

　　明亦蝶大概回想，左右看看，最终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健身设施，根据它，她想着最近可以去能够具有观赏的地方。
　　“这周围有个亭子，修得还不错，你想去看看吗？”

　　“可以。”
　　卫述青颔首，“那麻烦你带路了。”

　　“好。”
　　明亦蝶走在前方，她突然回头，慢悠悠跟在她身后的卫述青视线交汇。

　　第一次，明亦蝶主动撞进那道褐海中，她没有闪躲，没有逃避，而是停住脚步，站直身子。

　　明亦蝶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也许是因为今天的遇见太美好了，她所求的巧合达成了，她的心跳声盖过声音，明亦蝶忍不住掀唇，“那个……”

　　“怎么了？”
　　卫述青也停下脚步，微微蹙眉，疑惑问道，“有什么事情吗？”

　　明亦蝶想说，卫述青，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你知道我是明亦蝶吗？
　　还是仅仅只觉得我是一个认识你有些眼熟的路人，正巧无聊，遇见打发时间的一时兴起？

　　“……没什么。”
　　明亦蝶的心脏被一道汹涌的海水包裹。
　　话到喉咙，却又戛然而止。
　　她卸了力气，突然有些疲惫。

　　其实卫述青知不知道她是谁有什么意义呢？
　　刨根问底只会带来尴尬。

　　走到亭子的位置，楸树占据半壁江山，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安静又偏远的小角落。

　　卫述青拿出纸巾，抽出两张将椅子擦干净才坐下，见到明亦蝶还站着，将手上剩下的手帕纸递给她，“擦擦？”

　　明亦蝶接过，拘谨道谢。
　　她擦干净坐在椅子上。

　　二人无话，卫述青拿出手机看消息。
　　微信和Q.Q都是红点消息。Q.Q可忽略，微信全是上课老师和宋瑾君的消息，他这一下午没回去闹出的动静不小。
　　卫述青只已读不回。

　　他切到空间，有很多评论和点赞，但一条也没回，见到明亦蝶的点赞信息，他侧目看向低着头坐得很规矩的明亦蝶。

　　背挺得很直，像是在学校上课似的。
　　他突然觉得好笑，眼底划过戏谑。

　　二人一言不发，只有萧瑟的冷风吹过，卷走几片落叶，飘来草木味。

　　不想这么安静沉闷，但又不知道开启什么话题，此时微信跳出一条林耿的消息，问她吃饭没，明亦蝶眼前一亮，慢吞吞开口，“卫述青，你打算什么时候走啊？”

　　卫述青抬眸，“你什么走?”

　　没想到卫述青会这么问，明亦蝶顿了顿，“我……一会就走。”

　　明亦蝶给林耿回消息说自己还没有吃饭，等会才去，林耿勒令她必须给晚饭拍照发给他。

　　“我也是。”
　　卫述青说完把手机放下转身看向亭子外的大树。
　　楸树高得出奇，枝干苍劲，蔓延绿意荡漾波浪，在绿河中起伏。

　　“卫述青，你心情不好吗？”
　　明亦蝶犹豫，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声。

　　“嗯。”
　　卫述青转身，在听到明亦蝶的问题后，没有反驳明亦蝶话里的心情不好，而是直接承认自己心情不佳。

　　“可以问问怎么了吗？”
　　明亦蝶问出声。
　　她的语气诚恳又充满关心。

　　卫述青直直看她，见她眼底的真诚不似作假。
　　她很像一个呆企鹅，看着不声不响，但却总是会做让人出乎意料的事情。
　　他骤然沉默下来。

　　明亦蝶见卫述青没接话，低头说着抱歉。

　　“不用抱歉。”卫述青起身，看着明亦蝶，面上还是一贯的冷色，他掀唇，打破亭子内的寂静，微微弯唇，“今天谢谢你带我到这里。”随后说着我还有事转身离开。

　　在这么近的距离下，明亦蝶这才注意到卫述青右眼皮下，在眼角有颗很小的痣。

　　“卫述青。”
　　明亦蝶也跟着起身，她快步上前，从口袋里摸出一袋青苹果味的Q.Q软糖。

　　她是在出门等车的时候顺便去小区对面的便利超市卖的。
　　想着如果遇不到卫述青的话，她就自己坐在水岸公园解决这包糖果，当做是在野餐了。

　　明亦蝶把软糖递给卫述青，“虽然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不开心，但是我想……”

　　“你想把这袋软糖给我？”
　　卫述青被她喊住，望向Q.Q软糖，眼底神色复杂夹杂无语，他顿了顿，轻飘飘出声，“我不吃这些东西的。”

　　“……不是，这我自己准备吃的，我是想和你说，再见。刚才没和你说再见……”

　　安慰的话被堵住，明亦蝶苍白无力抬起手挥挥，竭尽脑汁找补，她手上的软糖袋子也跟着发出软趴趴的声音。

　　卫述青看她。

　　明亦蝶挤出笑脸，又不自觉低着头，声音低下八个度，“明天再见。”

　　卫述青呵了一声，似乎在笑。
　　他唔了一声，“再见。”

　　此后无言，明亦蝶只能看着卫述青从一条小路离开。
　　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绿色后，明亦蝶原地踱步，等缓过来了，她才停下，捏着那包Q.Q软糖，几乎想哭。
　　唯一庆幸的就是，还好没和卫述青说她叫什么。
　　就当是萍水相逢的美好故事，虽然故事烂尾了，但过程是好的……

　　调理自己五分钟，明亦蝶终于才肯接受这个烂尾的故事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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