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光里来

　　远山绵延起伏，一轮红日在这时喷薄而出，投射万道金光，映得她的笑容比这日出还要灿烂。
　　陶之意推着自行车朝他走近：“早啊陆恒！”

　　迟衡愕然：“你怎么知道我家？”

　　陶之意不好意思地挠挠耳朵，实话道：“昨天我不太放心，就一路跟着你，看你回家了才走。”

　　迟衡张了张口，一时哑然。

　　陶之意推着车调转了方向，拍拍小后座：“你坐我车吧，我们一起去上学。”

　　迟衡没动，甚至有些不知所措：“你……你为什么要跟我做朋友？”

　　“不是说了吗？你帮过我啊！”陶之意回答得理所当然，“而且交朋友不需要理由，你不愿意跟我当朋友吗？”

　　他眉目低垂，迟迟不敢回答。可陶之意看得出，他并没有不乐意。

　　“哎呀，快迟到了。”陶之意抬脚骑上车，再次拍了拍她的后座，“你快上来，咱们边走边聊。”

　　从小到大，除了母亲外，人人都嫌弃他，更别提有朋友。
　　迟衡紧张地捏紧拳头，犹豫往前，慢慢跨坐到后座椅上。

　　陶之意已经踩上踏板，蓄力准备：“你抓好哦！”

　　闻言，迟衡两手握住后座架，下一秒，车轮滚滚往前，晨间的清风迎面拂来，温柔凉爽，是他从未有过的舒心感。

　　“哎对了。”车子下坡，陶之意稳住踏板，控制着车速，说，“我昨天听到一首非常好听的歌，一定要跟你分享。”
　　说罢，待车子到了平地，她便刹住车子停在一旁，反手从书包左侧的小口袋里，取出个MP3，“去学校有段距离，你刚好可以听听。”

　　她边说边开机，捏着白色的耳机递到他面前：“给，你戴上。”

　　迟衡难以拒绝，他从来没有听过MP3。
　　小心翼翼地接了来，塞进耳里。

　　音乐开始播放，车子继续前行。

　　……
　　“春风不解风情
　　吹动少年的心
　　……
　　唱出你的热情
　　伸出你的双手
　　让我拥抱着你的梦
　　让我拥有你真心的面孔……”

　　温暖的歌声，像是一双无形的手，推开了新世界的大门，门后无数道耀眼的明光穿透而出，映亮他前方漆黑的路。
　　眼眶一热，迟衡忽地觉得这世界似乎并未如他想象的那般糟糕。

　　“怎么样？好听吧？”陶之意偏过脑袋看来一眼，清亮的声线充满了朝气，“它的歌名我也特别喜欢。”

　　迟衡抬起眼，看到她嘴角弯起的弧度，不禁问：“是什么？”

　　“《明天会更好》！”

　　……

　　一曲唱毕，包厢里不约而同响起的掌声将迟衡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心潮腾涌，他一瞬红了眼角。

　　有人夸赞：“唱得太好了吧！”
　　陶之意赧然笑笑，摆手：“献丑献丑了。”

　　一旁的周梵沉浸在刚刚的歌声里，目光缓缓落到陶之意面上，心脏有那么一刻，猛烈沉坠。

　　为了让大家都能加入游戏，肖朗这时提议玩歌曲接龙。大家轮唱《北京欢迎你》，唱到塌过房的歌星和唱错的就受惩罚，惩罚是真心话大冒险，玩不起就罚酒。
　　按从左往右的顺序，迟衡唱第一个，陶之意排第三。
　　第一轮输的是位女生，她今晚一直坐在周梵旁边，陶之意每每偷看周梵的时候总会连带着瞥见她，皮肤很白，长得也很不错，性格大咧咧的，选了张真心话：“最爱在场的哪个人？”

　　她毫不遮掩，一挽周梵的手，大笑着直言：“当然是周梵啦！”

　　下意识地，迟衡看向陶之意。
　　只见她神色一僵，即刻别开了视线。

　　肖朗照顾到陶之意的情绪，第一时间出声：“得了廖莎莎别花痴，赶紧的下一个。”
　　江芙也催促：“快快，继续播放音乐。”

　　大庭广众下，周梵不喜欢这样突来的接触，默默掰开廖莎莎的手，若无其事地继续下一轮。
　　一轮接一轮，就在陶之意以为会这样有惊无险地躲过这场游戏时，她毫无预兆地中标了。

　　担心会抽到奇葩行为的大冒险，陶之意果断选择了真心话——

　　“有正在追求的人吗？”

　　还好还好，不是什么刁钻的问题。
　　陶之意暗暗松口气，老实回答：“有。”

　　“是谁啊？”廖莎莎追问起来，仿佛意有所指，“有没有在场？”

　　陶之意微愣，心觉自己和她不熟，应该不清楚她追周梵的事，打算含糊过去。
　　不想没来得及出声，一旁迟衡倒先开了口：“卡片里没写这个问题，她不需要回答。”

　　周梵意外地抬眸，对于他的开口，忽然玩味横生。

　　陶之意朝迟衡递去一道表示感激的目光，将这个环节揭过去：“好了，下一个吧。”
　　新的一轮，没唱两句就停在了周梵那儿，他无奈耸了下肩，也抽了张真心话：“微信聊天界面里排在第一的异性是谁？”

　　问题念完，陶之意莫名心跳加速，因为她也很想知道答案。
　　“我来看看。”肖朗八卦地把脑袋凑了过去，念出备注，“成婕？”

　　话落，在场除了江芙和陶之意都纷纷愣了下，有人出声调侃：“不是吧周梵，分手多久了还跟前女友保持联系啊？”

　　前女友。
　　陶之意的心蓦地一恸，像是有麻绳死死缠住了心脏，胸口沉甸甸的，又酸又胀。

　　周梵“啧”一声，慌乱中又有些不耐烦：“你要不要看看她发来的是什么？”

　　廖莎莎伸过去瞄了眼，笑出声来：“切，拼夕夕广告。”

　　陶之意吐口气，心里顿时缓和些许，但这真心话大冒险，她是不想再玩了，便找借口溜出了包间，到大堂透气。
　　趁着这间隙，她点开宿舍群给室友们发消息——
　　【陶之意：晚上兼职偶遇周梵他们同学聚会，被肖朗拉着来KTV了。】
　　【李子青：肖朗和周梵认识啊？】
　　【陶之意：高中同学，我也才知道！而且江芙学姐和他们也是一个高中的！】
　　【程婉安：我去，他们中学的人是都逮着京大考吗？所以晚上跟周梵怎么样？有没有新进展？】
　　【陶之意：没有，我们隔得远，不过刚刚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我感觉有个女生好像也喜欢周梵。】
　　【陶之意：不过也可能是错觉。】
　　【程婉安：那你觉得周梵喜欢她吗？】
　　【陶之意：看不出来……】
　　【李子青：真心话大冒险！刺激啊！】

　　聊天框弹出新消息，是学姐发来的：【人呢？】
　　【陶之意：大堂呢，马上回去。】
　　【江芙：累了？】
　　【陶之意：有点。】
　　【江芙：想走咱们就先走。】
　　陶之意顿住步子，思量了会儿：【可以，也不早了，那我就不进去了，你帮我拿一下琴和包？我去个洗手间。】
　　【江芙：OK，大堂等你。】

　　……

　　回完消息，江芙举杯和大家道别后，拿了琴离开了。
　　怕不好叫车，江芙提前发布了网约车的单子，等了五分钟才派到单。

　　车子距离自己的定位越来越近，江芙却好半晌都没等到陶之意的身影。
　　一看时间，陶之意这趟厕所去了十多分钟。
　　江芙心生忧虑，正想拨通电话过去，人从拐角处出来了。

　　愣怔怔地朝她走来，三魂没了七魄的模样，像是遭遇了什么大事。
　　江芙觉得她不对劲，走过去上下检查一阵，见身上都无恙，才问她：“怎么了？”

　　陶之意抬起木讷的目光，缓慢摇了摇头：“打车吗？”
　　江芙低头看眼手机：“车到了，我们先上车。”

　　车门关上，车子前行。陶之意背靠椅背，仿佛被抽走了神思，直勾勾地盯着车窗外掠过的街景，一言不发。
　　江芙越发疑惑，试探性地问她：“你遇见周梵了？他拒绝你了？”

　　听见这个名字，陶之意眼皮轻轻眨了一下，用尽全力抬起嘴角，假作无恙道：“没有，就是酒劲有点上头。”
　　看得出她不想多言，江芙没再追问，只说：“那你睡一会儿，到了我喊你。”
　　陶之意：“嗯。”

　　-

　　陶之意一走，迟衡也没什么心思再待下去了。趁着一伙人在玩闹，他拿上外套悄摸溜了。
　　KTV离棠臣名邸仅八百米的距离。迟衡喝了酒，便打算走回去散散酒。

　　手机震动，以为是肖朗发现他溜了来轰炸他，却不想竟是陶之意发来的。
　　她说：【明晚的音乐会你们去吧，我不去了。】
　　迟衡一愣：【怎么了？】

　　她没回。
　　迟衡急躁起来，原地踌躇了一阵，抬手拦了辆计程车坐上去：“去京淮大学。”

　　过去的路上，他又给陶之意发了消息。
　　但她依然没回。迟衡如坐针毡。

　　二十分钟后，车子抵达京大。
　　夜深人静，校园大道上还有三三两两的人。一路狂奔到宿舍楼，迟衡缓上好久才喘足一口气。
　　楼外大门紧闭，迟衡看了眼时间，已经过了门禁。

　　伸头探脑地张望一圈，他上前敲响了宿管阿姨的小门。
　　一阵平静后，门后传来窸窣声响，宿管阿姨从里头打开了门，套着薄衫，眼忪眉锁，想是刚睡下没多久。

　　迟衡急不可耐：“不好意思阿姨，这么晚打扰你了。”
　　阿姨搓了把眼，把门开到最大：“什么事儿？”

　　他不清楚陶之意的宿舍房号，想了想：“请问音乐系的陶之意回来了吗？”
　　阿姨呵欠连天：“陶之意？211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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