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耳秋的夏至

　　周三下午第二节体育课，五班任课老师突然有事就找了文科三班的老师代课，而三班正巧是苏陌陌所在班级。

　　解散后，两班男生组在一起打篮球，女生一半去看男生打球，一半找了一个阴凉处聊天，只有徐至夏一个男生坐在阴凉处发呆。

　　陈耳秋站在树荫下看着不去打球，却坐在阴凉的台阶上注视远方发呆的徐至夏，胳膊突然被章可依拉了一下，听到她和自己说：“耳秋，去看班上男生和三班男生打球不？”

　　“我就不去了。”陈耳秋因为天气太热婉拒了章可依的邀请。

　　天气一热，陈耳秋就不太想动。

　　“好吧，那你找个阴凉的地方坐着等我们。”章可依拉着米倍倍就走了。

　　陈耳秋点点头，看着章可依和米倍倍跑到五班加油队伍里，随着体育老师的哨声吹响，比赛拉开序幕。

　　几分钟后，陈耳秋看着远处激烈的比赛，又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台阶上无趣发呆的徐至夏，弯腰拿上放在她脚步的器材包朝徐至夏那边走。

　　“你为什么不去打球？”

　　台阶下，徐至夏抬头看着陈耳秋拎着器材包站在他对面，瞅了一眼打球那边，看着陈耳秋说：“我不会打球。”

　　陈耳秋惊讶：“啊！”
　　男生不是都多多少少会一点打球吗。

　　徐至夏笑着拍拍身旁的空位，和她说：“站着不累么，坐下聊。”

　　陈耳秋“哦”一声，坐到了徐至夏右边。

　　随后看着他问：“你一点都不会打吗？”

　　“一点都不会。”徐至夏回答的很真诚，没有一丝隐瞒，也没有因为不会打球而自卑，反而语气随和轻松，“我从小就不喜欢篮球，秦思宇和贾鸿每次都调侃我生错性别了，男孩子喜欢的运动一个都没有。”

　　陈耳秋笑声接道：“谁说的男孩子必须喜欢什么，喜欢什么取决于你的兴趣，而不是随大众。”

　　徐至夏看着陈耳秋，正巧有一阵微风吹起陈耳秋耳边的碎发，可以清楚地看到她左耳的助听器。徐至夏平时很少去看陈耳秋耳朵部位，此刻他却看得很清楚，陈耳秋的耳朵很漂亮，尤其是在助听器的衬托下更加漂亮。

　　在他眼睛里，陈耳秋的助听器越来越清晰，就像陈耳秋这个人一样，在他生活里越来越深刻。

　　“耳秋同学，你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徐至夏问她。

　　陈耳秋没有片刻犹豫地说：“有啊。”

　　徐至夏好奇地看着她问：“是什么？”

　　陈耳秋想了一下，数着手指说：“机器人，机械模型，计算机编程，看漫画书，骑行……”

　　徐至夏表情怔怔地看着陈耳秋很认真地说着自己的兴趣爱好，尤其是说到漫画书，还特意强调了最喜欢看的类型，后面说到骑行也讲了和朋友一起遇到的趣事，每一件关于陈耳秋喜欢的东西，陈耳秋在讲的时候眼里都泛着光。

　　等到陈耳秋讲完，徐至夏才笑着开口说：“看来耳秋同学喜欢的东西不少啊，爱好也很独特。”

　　“还好吧，就是和女孩子普遍喜欢的有不同之处。”陈耳秋慢慢舒了一口气，双手支撑着后仰上身，享受着微风吹过的凉意，“从小到大，我大部分时间都呆在房间里，接触更多的就是报纸和杂志。后来上了初中，因为数学出众，听了数学老师的建议报了奥数兴趣班，结果却爱上了隔壁的机器人模型。”

　　徐至夏静静地看着陈耳秋讲过去的事，没有插一句话，就那么安静地当一个聆听者听陈耳秋讲。

　　“上了高中，认识了住在一起的唐小糖，和她学会了骑车，后来我们每周末都会绕着学校附近的湖骑一圈。”想到这，陈耳秋突然叹了一声，有点感慨道：“高一是我上学以来最舒服放松的一年，认识了几个可以谈心的朋友，也学到了很多东西，还参加了梦想中的机械模型创新大赛。”

　　虽然结果不如意，但好在梦想实现了。陈耳秋在心里默念着，没有当初失落的情绪掺杂其中，更多是对那件事的释怀。

　　徐至夏也撑着身子后仰，看着远方高大茂盛的百年榆树，问陈耳秋：“那比赛有没有得奖？”

　　陈耳秋表情淡定，笑着摇头：“没有。”

　　那次得奖的是本来不参加却偷偷参加的钱浩，而陈耳秋的设计理念也被先一步展示的钱浩抢去，然后她就当场放弃了参赛权。

　　当时比赛是按照报名排顺展示作品，钱浩偷偷比陈耳秋早一天报名，在比赛那天用了陈耳秋与他讨论的设计理念，作品完全和陈耳秋的一样，就笃定陈耳秋会因为参赛要求主动退赛。

　　想到这，陈耳秋停顿几秒才平静地说：“比赛进行时，我主动退赛了。”

　　徐至夏不解地追问：“为什么要退赛？”

　　不是说是自己的梦想比赛吗。
　　怎么会在比赛进行中退赛呢？

　　可陈耳秋却平静地说出：“我的作品违反了比赛规则，作品和上一个展示的作品相似。”

　　明明是自己的设计理念，可陈耳秋却说的很平静，像是在表现一个因为自己看错了人而造成的失败。

　　那场比赛，不是比赛的输赢，而是她对人心的输赢，对一个人心的彻彻底底的输局。

　　徐至夏再次追问：“为什么和上一个展示作品的相似就会违反规则？”

　　陈耳秋解释说：“比赛最重要的一条规则就是不能与其他参赛选手的作品有30％的相似度，作品的原创性非常重要。”

　　“30％。”徐至夏认同原创的重要性，但还是有点不明白地问，“可是两个作品再相似，设计理念也是不同的。”

　　陈耳秋立刻说：“我们的作品，无论是从外观还是内核，设计理念都完全一致，可以说是一个作品两个选手。”

　　徐至夏听到后眉头紧锁：“什么！怎么会完全一样呢！”

　　“我保证，我可没有抄袭。”陈耳秋立马证明自己的清白。

　　徐至夏看着极力证明清白的陈耳秋沉默几秒，小心试探性地问：“你们认识吗？”

　　徐至夏想不通，就算想法在一样的选手，也很难做到作品是一模一样的，除非其中一个人抄袭了另一个人的设计理念，不然很难做到理念一致的作品。

　　从头到尾，徐至夏都相信陈耳秋不是那个抄袭的人，所以也不会去问陈耳秋为什么会和对方作品一样之类的话。

　　安静一会儿，陈耳秋不在意地说：“现在不认识了。”不仅现在不认识，甚至连过去那段时光，她都不愿回想起。

　　那就是以前认识呗。
　　徐至夏心里嘀咕一声，没有说出口。

　　既然陈耳秋说了“现在不认识了”，那就是不想提起那个人，也就不必在这个不太好的话题里再继续了。

　　话题在陈耳秋说完后，很默契地停住了，二人都没有说一句话，都静静地看着篮球场那边激烈的赛况。

　　视线缩小，站在远处双杆那边的钱浩，表情非常烦躁地侧身站着对一个劲在他耳边说话的苏陌陌。

　　苏陌陌已经拉着他在这说了二十分钟了，说的都是一些自己平时生活里的小事，每个字都不是钱浩想听的，可苏陌陌却觉得和钱浩分享是件幸福的事。

　　“钱浩，小月说这周末有场新电影要上映，你周末陪我去看行不行？”苏陌陌拉着钱浩的衣角撒娇。

　　钱浩看了一眼嘟着嘴，眼睛巴巴地等答复的苏陌陌，语气一点都不温柔地无情拒绝，“周末我要补课，没有时间陪你玩，你找别人吧。”

　　苏陌陌不高兴，拽着他的衣角，语气可伶兮兮地闹脾气，“不行，上次你也是这么拒绝我的，这次你不能再拒绝我了，不然我一个月都不会理你。”

　　钱浩心想，还有这好事呢，一个月不理他正合他意，省得他每次都要哄大小姐脾气的苏陌陌，可钱浩又不能直接表达心里的想法，因为苏陌陌对他还有用。

　　“下次行不行。”钱浩假意安抚闹脾气的苏陌陌，“马上到月考了，我要好好复习才能考一个好成绩，我们下次一起去看行不行，这次你就和你朋友一起。”

　　苏陌陌不高兴，甩开钱浩安抚她的手，气呼呼地冲钱浩喊道：“月考就这么重要！成绩再好也不能给你好前程，都说了让你和我一起出国，你偏要考林榆大学，累死累活又考不过本来就赢在起跑线上的人。”

　　“苏陌陌！”背景差距本来就是钱浩的逆鳞，可苏陌陌偏偏不加掩饰地拔了他的逆鳞。

　　“你吼我干什么！”苏陌陌被钱浩大吼声吓了一跳，掉着小珍珠，委屈地哭喊，“我又没说错，你再怎么努力，不还是超不了平时逃课的徐至夏，学了又没用，还不如听我的话，和我出国呢。”

　　“你要是瞧不起我，以后别再来找我。”钱浩彻底怒了，提谁都可以，唯独不能提徐至夏，这是他唯一暴怒的点。

　　“我哪有瞧不起你啊。”

　　苏陌陌被钱浩突然怒吼声吓的小声抽泣，小心翼翼去拉对方的衣角，却被对方无情地甩开，彻底崩溃大哭起来：

　　“钱浩，你没良心。”

　　“我都你这么好，你却吼我。”

　　没良心。

　　钱浩在心里冷哼一声，没了和苏陌陌周旋下去的力气，也懒得去哄大哭着耍小姐脾气的苏陌陌。

　　“我们都冷静几天，这几天别来找我。”说完，钱浩再次甩开苏陌陌的手大步走了，只留苏陌陌一个人站在原地撒泼大哭。

　　树荫下，站在那里看球的陈耳秋和徐至夏将刚才二人吵架的话全程听到，在钱浩忍着暴走的怒意走来时，陈耳秋正好和钱浩四目相对。

　　在看到徐至夏和陈耳秋都看向自己那刻，钱浩身体猛地震了一下，有种自己努力建起的完美高墙，在自己最不想服输的人面彻底倒塌。

　　钱浩努力压制心中的情绪，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在陈耳秋离开的视线里，用一种阴邪狡诈的目光瞪了一眼徐至夏就走了。

　　徐至夏：“……”

　　这人没事吧。
　　瞪我干啥。
　　又不是我冲他发脾气，至于一副恶狠狠的眼神瞪人么。

　　钱浩走远，徐至夏凑到陈耳秋耳边小声问，“钱浩以前也这样喜怒无常吗？”

　　陈耳秋连看钱浩一眼没有，冷淡回他：“问我干啥，我又不认识他。”

　　徐至夏看着钱浩走远的身影，慢悠悠地“哦”了一声，想着还是别在好奇心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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