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异录

作者:十八弯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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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合租人


      PART1

      炮公路XXX号,仿佛是脱离尘世的一栋双层公寓,常年笼罩在森森的寒气里。曲折的古树环绕,灰涩的爬山虎层层覆着,也只有那样的公寓才会开出如此低廉的价格。

      对我来说无所谓,反正我是一个不需要阳光的人。
      年过双十,依旧是个为高考而掉光头发的穷学生。三考三不入,家人渐渐也不再理解,一狠心断了我大部分的供给,逼着我找工作。
      我偏不。没有文凭,工作谈何容易?难道要我搬砖拆墙?我急火攻心,一咬牙搬进这栋廉价又偏僻的公寓,潜心读书。

      阴森?那又怎样?还有什么比人心更阴森的?还有什么比我现在的心更阴森的?
      我什么都不在乎,只求今年的考试,能博回尊严。

      幸得合租人啊信,双层公寓分租两个人,又减轻了我的经济负担。
      啊信是个花花公子,三十多岁越发风流倜傥。在女人眼睛里是何等的魅力,在我看来,那却是一种什么都做得出来的魄力。

      似乎越是这样肆无忌惮的男人,越是能引得女人的飞蛾扑火,不知是否会自取灭亡。
      而对我来说,又是无所谓的。我只在乎我的考试,只在乎减半的租金。欲望单一而执着的人,不会被迷惑,才是强者。啊信第一次看见我,就决定与我合租。他说我有一双很冷淡的眼睛,他说我们一定能相处愉快的。

      我们合租的日子,就这么开始了。
      空旷的屋子,时常扰人的,是啊信的手机。或是娇俏或是怨恨的女人的声音,从小小的扩音器里涌出来,塞满整个屋子。我冷笑,低头解我的几何。原来他搬来这种偏僻的地方,是为了躲避女人的纠缠。

      偶尔也会有执着到癫狂的女人,生生找到这灰暗的领域。
      她一只手猛烈地拍打着锈迹斑斑的铁门,另只手褪下足上的一只高跟鞋。血红的高跟鞋提在她的手上,象她因恼怒而涨红的脸,又象她因咒骂而红润的嘴。
      她絮絮地叫骂着,忽地扬手丢出了那只高跟鞋。鞋子不偏不倚,打破了我的窗户,落在我的古文习题上。

      瞬间的光景,我脑海中的国愁家恨千秋万代,全被这泼妇赶地烟消云散了。

      我怒不可厄,提着高跟鞋匆匆下楼去,那女人却是不见了。满是铁锈的门上,空留一个女人的巴掌印记。

      好半天才找到了啊信,公寓很大,他又不知窜到了哪里,弄得手上泥土斑斑,头发也凌乱了些。

      “那女人是你的?”我问他。
      “是以前的玩具,谁知道她那么泼辣!没吵到你吧!”他笑笑,一口白得阴森的牙。
      我的确不满,“你打发她走了?”
      “女人吗,哄几句就回去了啦!”他堆笑推我上楼去,“去温书吧!不会再打扰你了!”
      我自然没有闲工夫理他,上楼去了。

      随手把高跟鞋扔进抽屉,那女人没有鞋子怎么回地去?我只是一笑。
      那夜,后园的灯光亮到很久。窗户的玻璃破了,工具房里的唏唆声一直不绝于耳。对我来说是无所谓啦,

      我抱着四书五经,那晚睡得好香。

      PART2

      其实我和啊信算是合拍了。我不干预他的自由,他为我提供减半租金的机会和安静的环境。

      偶尔他带女人回家,女人娇声埋怨这偏僻的鬼地方,啊信哄着骗着,一闪身就进了房间。不知是不是为了让我清净,反正我的确不受影响地继续解题。我早就习惯了的,先是几分钟缠绵的靡靡之音,再是一两声女人的尖叫,然后就安静了,无声了,消逝了。我按按太阳穴,心想数学题目也能如此规律就好办了。

      当然我们偶尔也有吵架的时候。
      最是讨厌的,是浴室的下水道塞住的时候,啊信喜欢在外面洗桑拿,结识年幼好骗的女孩子,会在浴室洗澡的,多半是我。水漫到了脚踝,褪不下,还从下水道涌出来。酸酸臭臭,还带着腥气的腐水,红褐的颜色,好不恶心。我只得蹲下身,用手往下水道里掏着。定是什么脏东西塞住了下水道,我猜得没有错,手指揪上来一大团长头发。丢在一边,水依旧没有褪下去。再掏,又是一团,水却依旧那么漫着。我发狠了,物理化学拿它没办法,区区下水道还能难住我?再掏,全力地掏,象是挖到了一个油井,源源不断。渐渐的,我也烦了。这不断的,象是怨恨一样的东西。再渐渐的,更不堪了。掏出的不仅是头发,还牵连着许多纤维,黏附在一起。怎么看怎么象,是头皮?

      我恼了,披了衣服冲下楼去,把一大团脏物劈头盖脸丢在了啊信的脸上。正在看新闻的啊信一脸错愕,甚至没来得及转台,新闻里,播报员一脸的宁重,“本市近日又有一名少女失踪,该女子系郊区某桑拿俱乐部的员工……”

      我夺过遥控机,关了电视。啊信从脸上取下那些脏物,看了眼,不好意思地笑了。

      “对不起啊!没清理干净。”他说
      “回回都这样,我很麻烦你知道吗?”我向他吼,“我的时间很宝贵,不能用在帮你通下水道!”
      他再次歉意地笑,我稍稍气消,瞪他一眼。

      他总算知错能改,后来的浴室下水道没有再塞过。只是几天后换了马桶堵塞起来,我无奈,干脆睁只眼闭只眼。

      隔天他拿了本高考英语通向我赔罪,我眼前一亮。
      我们和好如初。仍然是很好的合租伙伴。

      夜已很浓,我和啊信屋子里的灯光都没灭。

      我对着寄生虫般顽强的代数题目狂抓着脑门,啊信在做什么,我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
      更夜了,大脑的空虚转移到胃里。揉揉肚子,我决定不亏待自己。

      厨房在楼下,我总是留着些鸡汤备用以便滋补大脑的。虽然月月的钱都不够花,但这我倒不会亏待自己。在这点上我和啊信又有了共鸣,我们都认为好身子也要细心补。
      厨房的灯灭了,我懒得开,省点电钱。一垫脚,手向橱柜里一摸索,捧下个大汤碗。也不热下,省电,就着凉的咕噜一口。
      呸……怪味!我苦着脸拼命吐着唾沫,不由自主地伸手摸索着开了电灯,往碗里里一瞧,眉毛拧成一节。

      既冷又腥的味道,我瞪着汤水,责骂自己怎么又拿错了碗。小心翼翼地再放回橱柜里,倒了胃口,没再喝自己的鸡汤就回房间了。

      第二天照例埋怨他,“你就不能把你那恶心汤放在别的橱柜?”
      “你又拿错碗了?”他反问,“其实你不懂得,那才是真正大补的东西!”
      我呸他一口。

      饿了,还是会吃饭。昨晚的事情似乎并没有太影响我的胃口。
      只是偶尔面对粗得不能再糙的饭菜,一边怨恨着金钱,一边回想,那个味道,似乎也不是那么糟糕吗。

      当然我并没有被啊信那个变态佬给同化。我的欲望还是只有两个,我的紧迫的考试,我的拮据的钞票。

      我和啊信还有一个共同点,我们都不不喜欢收拾房子。仿佛这里的阴冷森森是天然的屏蔽,我们肆无忌惮无拘无束,还收拾房子做什么?
      我每天埋头解题,我的垃圾无非是些书啊笔啊考卷。可啊信的不同。臭极了,我会拍着他的门板大喊大叫,“你小子几天没清理啦!要熏死我啊!题目都做不出啦!”

      他探个头出来,自己倒知道带个口罩,“马上好,正弄着呢!要不你也来个口罩先?”
      他递给我个,一看就是女人用过的,还沾着口红痕迹。我接过,往头上一套,“快点弄啊!”大步回房。
      临走又想起句,扭头吩咐他,“你啊!不准再往后园埋了!坑又挖得浅,一下雨就露出来了,看了真讨厌,影响我学习孔孟的心情!”
      他笑笑,算是答应了。

      我回房,继续读书。
      柳暗花明又一村,我念叨着,抬头看,春天来临时,也许可以花香满园。

      那天啊信又拐了个女人回来。我无奈,放下书本静默等待着。
      先是几分钟缠绵的靡靡之音,再是一两声女人的尖叫。我等着她安静下来,我以为啊信会让她安静的。但这次没有,女人的尖叫微弱些,却没有消失,反而好象还移动了起来。
      我侧耳倾听,似是从啊信的卧室转到了客厅,又到了厨房,一路鬼哭狼嚎,好不厌烦。

      我敲打着桌面,啊信的效率何时那么差了?我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
      我抬头看见月历,一个月以后的今天,就是我上考场的日子。这是我的第四次,家母皱眉说四多不吉利啊,我这次一定还落榜。
      他们都等着看我的笑话。宁愿我去搬砖拆墙,也不愿资助我高考。逼得我蜷缩在这种阴府的地方。

      所有人都看扁了我。我象只寄生虫,就算顽强地挣扎,也只是活在他们的脚下。
      我不甘心啊!为了这份骨气,我已经什么都抛弃了。到最后,又会是什么……

      我独自沉思,身体越来越冷。
      沉重的拍门声把我的注意力拉回了现实。

      “救命,救救我……”隔着门板,是女人微弱而顽强的声音。
      “啊,别过来!快开门!救我!”声音慌乱极了,是啊信匆忙追了上来。
      女人不甘心,指甲狠狠摩擦着木门,发出比尖叫更不堪的声音,撕裂着我的耳膜。

      “救命!求求你!”女人顽抗到底,双脚胡乱踢着门板。
      “别闹了!”是啊信的声音,连他都慌乱了起来。

      我终于忍无可忍,起身打开了门。

      女人见我开门,以为自己有救了。她蓬乱的头发纠结着血块,脖子裂了个口,血潺潺流着,污了她的全身。脸色发青,唇色全白,但眼睛明显晶亮了,直直看我,在恳求我。
      她以为,我会救她。

      我蹲下身,女人匍匐在我脚跟。身后的啊信停下,不知所措地看着我。手上的匕首淌着血,一路上来脏了楼梯。

      “救救我,他……是个疯子。”女人仰头看我,双手抓住我的裤脚,不放。
      我扶起她,她失血的身子柔软如海绵。她借我的手勉强站起来,又整个瘫软在我的怀抱里。失血过多,连瞳孔都浑浊了。仍然执着着,“救我!……”
      我捧起她的脸,也许曾经娇好,现在却是狼籍。一阵厌恶。

      我掐着她的脖子,把她的头狠狠撞向墙壁,一下又一下。
      女人这次只是叫了一声,眼睛一翻,昏了,或者……
      只剩下我咒骂的声音,自己都觉得刺耳,“我的时间不是用来救你这种女人的,你不知道你浪费了我多少宝贵的时间吗?还不死,还不死……”

      不知撞了多少下,手中的物体渐渐真的象了一块海绵,完全没有了生气。一送手,软软坠地。眼睛微张,死不瞑目。
      我叹气,抬脚把她踢开。墙上的日历脏了,我隐隐开始懊恼。血迹最浓烈的一块地方,是一个月后的今天,我的命运之日。

      多讽刺!

      啊信在一旁,微微愣住了,握刀的手轻轻抖着。我冷眼看他,说,“你的麻烦,收拾干净。”捧起书本,到客厅去温习。

      怎么会那么吵,再这么吵闹下去我怎么考试啊。我喃喃着,眼神阴冷。

      PART3

      高考之后的半个月,我终于如愿以偿。握着血红信封的通知书,我觉得幸福,从不觉得那是用什么换来的。

      家人终于再次认同我。讽刺,真是个大团圆的结局。我心里不屑一顾,表面还是春风相迎的。

      妈妈突然想来看看我读书的地方,我难以拒绝。只得迎她过来,车路步行好久,累地她直喊腿疼。

      “房子倒大,就是太偏僻!”妈妈埋怨。
      “不偏僻怎么会便宜?”我回答。
      她有些难堪,毕竟曾断了我的供给,赶紧换了话题,“呵呵,其实偏僻是偏僻,不过真的很大,条件应该不错啊!对了,你貌似有个合租人吧!在哪里,让我见见啊!”
      “不,”我冷静地回答,“妈妈记错了,我是一个人住!”
      “一个人?”她惊了下,明明记得是有合租人的啊。
      “就我一个人,否则怎么能安静地读书呢?”我笑了,很狡猾。
      “哦。”妈妈面路惭愧,毕竟曾经对我不闻不问。

      高考前的半个月,我变成了一个人住。

      因为我需要安静的环境,最纯粹的安静,一个人的静谧。啊信只是惨叫了一声,就归于永远的安静了。我要谢谢他,我的成就有他的功劳。

      只是有一件事情我依旧耿耿于怀,在他消失后的时间里,我只得一个人交房租。真是遗憾,看来世界上的事情,总不能双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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