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主暮光】三千年

　　凯厄斯长老带了一个人类回来的消息早就在沃尔图里传开，吉安娜自然有所耳闻，当得知自己被调去照顾艾格尼斯时，她的心被狂喜和恐惧填满。

　　“早上好，吉安娜小姐。”艾格尼斯合上手里的大部头，对战战兢兢的吉安娜扬起嘴角。
　　神官经过时光千锤百炼的笑容圣洁和善，令信徒一见就心生安慰，即使非为日月星从属，效果也不曾打了折扣。
　　吉安娜在她充满安抚的眼神中逐渐平静下来，她努力让自己忽视来自凯厄斯长老的冰冷视线，冲着艾格尼斯露出一个虚弱笑容，“艾格尼斯小姐，早上好。”
　　女人将怀里还带着新鲜露水的花朵送到神官面前，紫色小花密集地簇拥在一起形成多个花团，浅色花蕊稍稍露出，是整个地下空间少有的亮色，充满了生命气息。
　　艾格尼斯接过花束，“这个季节很少见到缬草花呢。”
　　“这是黑海北岸特殊培育的新品种，一年四季常开不败，不知道您是否喜欢。”吉安娜为她介绍，这束花从种子开始就未曾见过阳光，再也没有比它更适合这里的了。
　　神官闻了闻，浓郁的香味让她的精神有一瞬放空，她用力眨眨眼驱散睡意，望向局促不安的吉安娜。
　　艾格尼斯笑了起来，这次她的笑容不再是用来敷衍信徒的空泛面具，带上了一点真诚意味，“感谢您，我非常喜欢。”
　　吉安娜终于放下心来，她轻轻舒了一口气，感觉到那股如芒刺背的视线从她身上移开。
　　吸血鬼低下头重新开始批复文件。

　　艾格尼斯心情很好，她哼着轻快的曲调将缬草插进水晶花瓶中蓄养起来。
　　吉安娜已经离开，室内只剩下凯厄斯和她独处。
　　吸血鬼还没见过她如此快活的模样，仅仅只是一束花而已，艾格尼斯这么容易满足吗？
　　“你很喜欢花？”他问道，在凯厄斯的记忆中，她从来没有表现过对花的特别喜爱。
　　神官小心调整着花枝的高度，“当然，等候一颗种子发芽，看着它慢慢成长，最终开出美丽无匹的花来，你不觉得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吗？”
　　吸血鬼无法理解这种心情。
　　在他看来，花是一种极其无用的东西，轻易就可以被践踏摧毁，甚至只是大一点的风雨就会叫它们全部弯折。
　　不过……如果艾格尼斯喜欢的话，克里特王愿意为他的王后建造世界上最繁华的花园。

　　艾格尼斯摆弄好了花束，她满意地将花瓶放到书桌上，随手拿起一份文件翻了起来，见都是一些无趣的小事又很快放了回去。
　　她看着凯厄斯快速批复掉文件，有些疑惑地说道，“我注意到，除了看守我之外，你似乎无事可做。”
　　从医院出来后，凯厄斯一直跟在艾格尼斯左右，从不让神官离开他的视线。
　　吸血鬼不需要睡眠，他常常整夜整夜地盯着艾格尼斯，好像要通过这种方式把失去的三千年时间弥补回来。
　　艾格尼斯抗议过多次都没能改掉他这个毛病，只能强迫自己习惯他的存在。
　　不得不承认，人类在适应环境这方面确实一流。短短几天，艾格尼斯已经从最开始的无法入眠进化到如今可以无视凯厄斯的存在安然入眠。
　　她觉得自己的心脏真是无比强大，能在一个吸血鬼面前毫无防备地睡着。
　　这和羚羊主动将脖子送到雄狮口中有什么区别？
　　大抵只能解释为那头狮子的名字是凯厄斯吧。

　　艾格尼斯无聊地看着他，“凯厄斯，你不需要处理沃尔图里的事务吗？”她很奇怪吸血鬼竟然有大把的时间把自己拴在身边。
　　要知道神官管着卢米埃尔的时候忙得脚不沾地，即使能够递交到她面前的事情都已经经过一轮又一轮的筛选，只有实在无法决断的事务才会被摆到神官桌上，艾格尼斯还是每天一睁眼就有无数事情要解决。
　　“那是阿罗的职责，”凯厄斯回复完了那堆无关紧要的小事，他暴躁地将最后一份文件扔在桌子上，对于阿罗用它们挤占自己和艾格尼斯在一起的时间十分不满。“我负责杀戮。”
　　虽然沃尔图里的权势由三位长老一同掌控，但马库斯自从妻子狄黛米死去之后一直郁郁寡欢，沉湎于思念无心顾及其他任何事情。
　　而凯厄斯在一开始就对此不感兴趣，甚至在最开始的几百年，悲伤与仇恨填满了他的心脏，除了杀戮什么都无法打动他。
　　因此，阿罗是沃尔图里实际上的主事者。他本来就十分热衷于权势，这正好合了他的意。

　　艾格尼斯对他的话感到不可思议。
　　曾经唯我独尊的克里特王竟然愿意与人平分权势，结合以前在卢米埃尔看到的一些情报，艾格尼斯甚至认为他已经沦为一个打手一样的角色。
　　这任谁听了都要惊掉下巴。
　　“天呐，亲爱的，我从来不知道你还乐于分享。”神官语气极为夸张，她略带挑拨地说道。“看来阿罗一定是一位极优秀的先生，不然克里特王怎么愿意听从他的指挥呢。”
　　凯厄斯本就不虞的心情更加坏了，他压低嗓音，危险地眯起了眼睛，“艾格尼斯——”
　　王后在他的脸侧亲了一下，与其说是检讨自我不如说是拱火般地说道，“是我的错，不该提醒你这个事实。”
　　“艾格尼斯——”吸血鬼将神官拽进怀里，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在我转变为吸血鬼的那一刻，我的心中只有你和仇恨。”
　　“三千年前得知你的死讯后，悲伤和厌憎代替了他们。”
　　“我留在沃尔图里，只是因为沃尔图里可以为我快速找到狼人的踪迹，我发誓会用那些畜生的血来祭奠你。”

　　三千年前，凯厄斯的叔叔将狼人放进了克里特岛。
　　它们追逐日月星的味道而来，与新任克里特王达成协议，为他解决掉既是前王后又是神官的艾格尼斯。
　　这使得新王不必背负渎神的罪名，即使将来有一天神明问责，他也依旧干干净净。
　　凯厄斯的叔叔可比他差远了，不，应当说，在那个年代如凯厄斯一般彻底藐视神明的人才是少数。
　　他的叔叔十分敬畏神祇，在得知艾格尼斯是凯厄斯从光明神庙中掳回来的之后一直担惊受怕，唯恐阿波罗降罪。
　　凯厄斯说要让艾格尼斯成为王后时，他也是反对最激烈的那个。
　　神庙中的女人不可触碰。
　　她们中有些是向神明发誓守贞的信徒，这一类人以女神的祭司为主。另一部分则是神妓，是献给神的祭品供神明享用。
　　凯厄斯却说要娶艾格尼斯，这简直就是把神的脸面往地上踩，诸神最看重的就是自己的面子。
　　他的叔叔竭力反对，当然，这对于一向独断专行的凯厄斯来说没有任何用处。
　　他对侄子越发不满。
　　后来，凯厄斯的死讯传来，他坐了王位要清理掉旧王的残余势力，面对艾格尼斯时也不敢亲自动手，而是伙同被煽动的克里特人将神官逼进了米诺陶洛斯的迷宫，驱使藏在里面的狼人做了行刑者。

　　“我杀了他。”凯厄斯平淡道，弑亲在他嘴里显得云淡风轻。
　　克里特王已经杀掉了自己的兄弟，再多一个叔叔又有什么要紧的。
　　“但是狼人还没有死，那群畜生跑得太快，又很会躲藏，总也杀不干净。”
　　它们当然很会躲，如果不会隐藏自己，在持续千百年的猎狼活动中早就该被日月星的信徒清理干净了。
　　艾格尼斯靠在他的胸膛上沉默寡言，她未曾料到凯厄斯的回答竟是如此，一瞬间神官冰冷的心有些胀痛。
　　那大抵是她为数不多的良心在痛。
　　“我很抱歉。”我很抱歉让你陷于痛苦之中。
　　但是——
　　她低声说道，“只是我认为阿罗是在操纵你，我知道有一些吸血鬼拥有特殊能力，是否是他将你牵绊，使得你满足现状。”
　　凯厄斯没有说话。
　　切尔西能够创造和割裂感情纽带，她的能力使得吸血鬼对沃尔图里忠心耿耿；科林可以让目标感到心满意足而不去探寻更多。
　　他们是维系沃尔图里统治的两个利器，阿罗将他们用在了所有吸血鬼身上，这里面当然也包括凯厄斯。
　　只是此前克里特王并不在意，这没什么不好的。
　　切尔西的能力就是如此恐怖，它甚至让人无法产生反抗之心——在明知道一切的情况下。
　　“你该与他好好谈谈。”艾格尼斯在凯厄斯耳边说道。
　　吸血鬼阴郁着脸，既不赞成，也不反对。

　　艾格尼斯目送凯厄斯离开。
　　她的挑拨起了用处，切尔西所缔造的感情纽带无法超越爱情的依恋，当在凯厄斯心中占据更重要地位的艾格尼斯提出质疑时，就已经撬动了他对沃尔图里的忠心。
　　艾格尼斯默默为阿罗哀悼，看凯厄斯的脸色就知道他不是去找自己的兄弟进行一场亲切友好的会谈，不然何至于放流星神官一人在此。

　　总之，感谢阿罗·沃尔图里的奉献，艾格尼斯会永远铭记他的牺牲，希望没有见到他的时候。
　　她听着凯厄斯的脚步声远离，从吉安娜送来的缬草花束中抽出颜色最浓郁的一株，将它整枝吞下。
　　呕——
　　修普诺斯为什么不能改改这个该死的味道，几千年了睡神草还是如此难以下咽。
　　流星神官五官扭曲勉强咽下神草，她坐在扶手椅上，靠着椅背阖起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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