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站着一棵树

　　到最后总公司营销部带给她们一个好消息，考虑到当天是元宵节，很多同事都是从周边城市赶过来的，所有的学习交流下午全部结束，如果可以还能赶上回家跟家人一起过节。
　　沈然一边暗自吐槽不早说，车票都是提前买好来回的，一边又暗喜，她不知道周坦这假能休多久，回去就问清楚，然后再做具体决定。
　　五点不到结束散场，出了门在楼下她给同事发消息，告知他自己这边结束了，自己可能还要去逛逛，再改签最晚一趟车回去。很快同事那边发来消息，说他那边也快结束，不过他打算结束就回去，顺利的话回到家和父母一起吃晚饭不成问题。
　　二人互道明天单位见，结束了对话。
　　沈然敲开1508的门时还没进自己房间，周坦过来开门，穿着一件深灰色高领毛衣，一条黑裤子，羽绒服挂在门廊边敞开的衣柜里。见沈然只穿一件羊毛大衣，带着寒气进来，满脸的欣喜。可能是天冷的缘故，说话时有些哆嗦，问她冷不冷，还嘴硬说不冷。嘴上说着不冷，把一双冰凉的小手塞进他的手掌心里。
　　二人把情况一说，沈然才知道他只有今天一天的休息，还是跟别人调的，本打算晚上陪沈然吃个晚饭，赶晚班车回去。沈然跟他一合计，要不然现在就回去，都改签，能改到几点算几点，毕竟天气还不是那么暖，在这吃完回去和早些回去吃完就能到家还是有区别的。
　　二人改签车票，收拾东西，下楼退房一气呵成。没有连在一起的座位也不要紧，路程也并不是多长。
　　自下楼开始二人便手牵着手，前台的小姐姐换了人，倒是好奇牵手一起下来的两个人订的是两个单人间。
　　大衣换成羽绒服之后，沈然的手逐渐回温，被周坦的大手牵着更是暖意在周身游走。
　　来的时候还自己拖着的行李箱，回去时已经换到他的手里，直到他引着她到了检票口，上了站台，沈然才回过神，这就有个男朋友鞍前马后了？
　　笑着不由地笑，前面走着的人回头看她一眼，也不管她笑从何处来，只管跟着一起笑。
　　往年不能回家过的节沈然都是跟金韵一起，今年因为出差也早早跟家里打过招呼，可眼下上了车，沈然都没给金韵打电话说自己回去的事。行吧，昨晚她才笑着呸她，说她眼里只有美色。暂且把金韵放一边去，再说了，现在跟她打招呼，她还要等着自己回去，等她和周坦吃过晚饭回去再给她带宵夜。
　　沈然心底为自己的打算鼓掌。
　　上了车换不到座位，二人各自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发消息。
　　“周坦，你坐下了吗？”周坦先把沈然送到自己的座位上，又折回去找自己座位。
　　一会收到了回复：“坐下了。今天累吗？想吃什么？”
　　“让我想下。”
　　“我们买水饺和元宵回我那煮可以吗？今天过节，总归要吃些元宵吧？”沈然是存了心的，她从昨晚到今天被周坦牵上车时都在想一个事，自己和他是认真的，最起码周坦看起来并不像闹着玩，自己更不会跟他闹着玩。沈然也知道他的情况，他对自己的情况也了解了一些，早晚都是要把这些事拿出来谈的，不如就乘今天，眼下是最好的时机。二人的关系在昨晚刚进了一步，他主动去找的她，又是过节，这个煮水饺和元宵的由头在正常不过。除非他对这个敏感并很介意，以自己对他的了解应该不会。
　　“好，你想吃什么馅，我来买。”果然那边只是稍作停顿便回了消息，沈然不以为他是在犹豫，可能是别的事耽搁了。
　　“你吃什么馅，我买，我认识一个卖手工水饺的，问问她今天还有什么馅，我们下车的时候让她找跑腿给送过来，进门正好煮。”
　　这安排一点毛病没有，周坦很快回复：“好，我什么馅都可以。”
　　“行吧，我自己看着安排了。”
　　“嗯。”
　　很快消息又进来，“周坦，香菇馅可以吗？她只剩香菇猪肉和韭菜馅了，元宵是赤豆山楂。”
　　“可以的。”
　　“好！”
　　隔着屏幕周坦都能感受到她轻快的语气。他盯着手机兀自笑了。
　　回去的地铁上卖水饺的姐姐告诉沈然，没找跑腿小哥，自家老公按着地址送过去的，他们已经吃过晚饭，自己累了一天让他帮忙洗碗他懒洋洋的，不如给沈然省个跑腿费，使唤他送过去。
　　沈然电话里再三感谢，说自己也马上到家了，如果没到先挂在门把手上，又问了送去自己楼上的水饺给她带虾皮和紫菜了吗？姐姐连连说嗯，带去了。
　　沈然给金韵也送了手工水饺，金韵比较难搞，她吃水饺要连汤带水，跟吃馄饨似的，还要搁上紫菜和虾皮。
　　每次一起吃水饺的时候沈然都要吐槽她什么毛病，吐槽归吐槽，水饺还是要送的。
　　刚下地铁没走几步，金韵的电话打进来，“这么晚了谁还没吃晚饭，要你给我送水饺和元宵，早干什么去了？你人都不回来，给你送什么？刚才要不是他多一句嘴，我下楼拿上来，等明天你回来该坨成一团了。你没跟人说你不在家？还是他送错时间了？现在都在我这，你想吃明天回来煮。”
　　沈然哭笑不得，金韵我的姐姐哟，送水饺的姐夫哟，你俩这都叫干的什么事，也怪自己，悄莫的回家，不操这份心哪有这些事，管她吃什么呢。
　　沈然落后一步，压着声对电话里说：“我一会儿到家，你赶紧下楼把我的水饺挂在门把手上。”
　　“你回来了？你们结束了？车票住宿发票保留好，报销用。你没吃饭回来的？你不早说，我等着你一起吃饭。周坦呢？他昨天不是找你去了吗？你回来在我这煮着吃就是。”
　　“金韵！”沈然有点炸，这么聪明一人，这一会儿怎么糊涂了呢？“你把东西挂门把手上，我不跟你说了，他就在我边上呢，我们回去煮！”
　　“要死了，沈然！”金韵一听更炸，头皮都被她炸得发麻，“你这才认识几天，你就带家里去了。你俩昨晚真没睡一起？”
　　哎哟，扯哪去了！要命的人。
　　前面拉着箱子的人还停了脚等着她。
　　“挂了啊，挂了，你赶紧送下去，不要送进屋，挂门上。跑腿小哥怎么挂，你怎么挂！”说完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电话便挂断了。
　　“走吧！”沈然上前去，冲周坦笑。
　　周坦见她一时间神色变了又变，她不说也不多问。一手掌拉着行李箱，一手牵着她往外走。
　　二人来到沈然家门口时，门把手上挂着一袋水饺。沈然笑，上手一摸，冰冰凉，估摸着金韵送下来没多久。她取下来打开门，堵在门边顿了一下转脸问身后人：“你是穿我爸爸的拖鞋还是我卫生间洗澡拖鞋？”
　　知道这一刻周坦才回了神，怎么就这样上了门。他收起情绪冲她笑，“叔叔的就可以。”
　　沈然拉开门边鞋柜，把爸爸的拖鞋取出来，搁在他脚边，爸爸好一阵没过来，拖鞋刷干净晒干再也没动过。
　　她接过周坦手里的行李箱往边上让，周坦这才进了门。
　　这是一个还算新的小区，算不得市中心的位置，当初送她回来时心下盘算过，如今进了门才发现，自己租来的那房子不能比。
　　两室两厅的户型，周周正正。整间屋子铺了木地板，墙上应该是贴的贴纸一类的，奶白色调。对着门一面大穿衣镜跟旁边厨房门齐高，门边鞋柜上方是玻璃玄关隔断，有几瓶没开封的红酒，上面倒挂着红酒杯。
　　后面是一张四人位的餐桌，奶色，上面有一个花瓶，插着一把鲜花。客厅里有三人位的沙发，浅灰色，沙发边上是金属的书架，类似于图书馆里的那种。边上有落地灯和小书几。
　　冷暖色调的灯光搭配的相得益彰，餐桌边的墙壁上是她自己制作的照片墙，有人有景。整个家里即使没开暖气也暖意洋洋。
　　周坦不动声色打量的时候沈然找到客厅空调的开关，打开。洗了手，招呼他随意，便进了厨房。
　　上一顿饭还是中午十一点多的时候，眼下沈然饿得心慌，她麻利的接水开火，心中还惦记着客厅里站着的那个人。
　　周坦真真是把自己所有的第一次都用在她身上，这会儿倒生出几分局促。他跟着进了厨房，见她动作麻溜，便知道厨房里这些物件不是摆设。
　　“我能做些什么？”
　　“没有，就是煮水饺。你看下，煮这么多可以吗？”沈然拿出两个瓷盘，装了一些水饺比量给他看，“我吃十来个，十二个吧，其余都是你的，够吗？”跟他吃过几次饭，对他的饭量猜个大概。
　　周坦笑，点头“够了。”
　　“那你等会，一会就好。”
　　“我在这等你。”
　　沈然听出他话中包裹着的意思，笑了笑，没多说什么，由着他。
　　饺子出锅了，问他要醋吗？见他摇头，递给他一只小碟，顺手指让他帮着倒些醋，又指示他取两双筷子。
　　周坦再折回身一手一个盘子端出去。
　　二人都饿了，先沉默地吃上几口，肚子里有了货，身上逐渐回了精神。沈然这才把在嘴里回旋了半天的话说出来。
　　“周坦，我就你看到的这个情况。”见他点头，接着说，“你的情况我也知道了七七八八，所以，这个家需要给你准备一双拖鞋吗？”
　　她问得隐晦，又是周坦能够听明白的表达。你不要自卑自贱，我们彼此看重的是对方这个人。我只是恰好有了一些你暂时没有的，如果你愿意踏出这一步，我这里对你敞开。
　　周坦在她开口说话的时候便搁了筷子，双手腕搭在桌沿上，静静听她说。他心下清楚这是给自己留了很多余地，也很直接表明了自己的心迹。余光里花瓶里的鲜花开得浓烈，头顶的灯包围着眼前的人，虽然很疲惫，又很真切。
　　他顿了几秒再开口，声音有些沉：“沈然，我只有这个人～”
　　沈然的心揣回肚子里，浅浅的笑，稳稳地夹起面前的一个水饺，放进嘴之前低低地说一句：“知道了。”
　　带着热乎气的鲜甜的水饺从嘴巴里滑进胃里，温暖着身心。
　　吃完水饺，周坦洗碗，沈然靠在他身后的琉璃台边，漫无目的的闲聊。
　　“明天上班吗？”
　　“上，计划是明天结束的，这都回来了，要去上班，看看活动数据。”
　　“上班累不累？”
　　“习惯了，你上班累不累？”
　　“习惯了。”
　　“周坦。”
　　“嗯？”
　　沈然不出声，静静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念头从脑子的犄角旮旯里冒出来，像野草一样疯长，沈然不敢再出声，她都不敢相信自己会有这种念头。不怪金韵骂她沉迷美色。
　　周坦听不见身后的动静，手下动作一顿，流水冲着手里的盘子，哗啦啦作响，盖住一些本不该有的心跳声。
　　洗好，按照她的习惯把所有东西都归位，台面处理干净。见地上有水渍，问她要不要拖拖地。
　　沈然摇头，告诉他另一间卧室里有洗拖一体的机器人。待会等到十点之后让它工作，见他不解又解释到自己这里有分时电表，晚上十点之后电费便宜些。说完自顾笑起来。
　　周坦的身影笼罩了过来，抵着她，吻下来。
　　沈然本是抱臂靠在那里，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吻惊这，伸手作势要推，又回过神，按在身后的琉璃台上。
　　这个吻不同于前一天那个，这完全要归功于前一天给他的那支润唇膏，沈然笑，来不及思考他是不是听自己的厚涂了，一定是，嘴唇那么柔软，刚吃过饭的原因，又那么温热。他的鼻梁擦过自己的脸颊，加深了这个吻。
　　沈然也想尝一尝他柔软的唇，轻启上唇把他的下唇包在自己的双唇间。前一天的沙砾感彻底消失，沈然笑，笑着拉开了二人的距离。
　　周坦的大手来到她的脑后，托着她，眼巴巴看着她，不明白她笑什么。
　　“周坦，你，”沈然收拢了笑意，用手刮在嘴角，“听我的，用了润唇膏。”
　　周坦这才明白她笑从何来，点头跟着笑，又凑上去，换他含住她的唇，像她的心一般柔软的双唇。
　　厨房里只剩下二人的亲吻声。
　　二人第二天都要上班，沈然红着脸给他送到电梯口，周坦催着她回去，外面冷。
　　再进门沈然把自己埋进沙发里，双手抱膝回想着刚才的种种，自己都想骂自己，贪恋美色的家伙。
　　手机上有金韵半个多小时之前发来的消息，“下手了吗？啥时候结束？方便过去吗？”
　　沈然笑，从沙发上弹起来，抓起洗漱的东西上楼去。
　　姐俩躺在一张大床上闲扯最近的一些事，从工作说到生活，再到男人。一万块的奖金拿到手，先要给部门安排一顿，姐俩准备抽个空再逛街，金韵告诉她元宵节活动这两天的销售集中爆发点，营销部每天都能从群里看到销售数据，每天总值班只会发总的数据，分析不到具体品类和品项。
　　沈然跟金韵吐槽后勤部一起去领奖的同事，遭金韵白眼，以后有这种事，一句话就给堵死了，就说已经订过车票了，他还能扒你手机看吗？
　　沈然笑，还是太实诚了。
　　周坦留到最后谈，金韵太了解她，问话有技术，一句一句问，她答不上来证明有鬼。两个人交往到什么程度了？牵手？亲嘴？上床？上来一个直球，沈然想捂她嘴。
　　金韵是哪位，那是一般人和一般的关系吗，最终沈然还是交代了二人的恋爱进度。金韵听完更是不解，这才哪到哪，就把人给带回来家了，了解多少？沈然不站她那边，不了解，不喜欢，没有感情还能亲上？
　　那接下来怎么打算的，他所有情况在那摆着呢，以前说不去扶贫，现在打算扶贫了？
　　沈然气笑了，话怎么能这样讲。不对，这话貌似最早就是自己讲的，金韵只是原话还回来了。
　　她自嘲式的狡辩，那之前主要还是看不上人才会这样说，人和钱哪个更重要？她反问金韵，得到的答案是钱最重要，其次是人。行，沈然冲她摆手，不跟你争，早晚有一天你翻沟里。
　　沈然把先前周坦在厨房洗碗时自己心底想的告诉了金韵，那种感觉从没有过，虽然家里的一切都是沈然亲手布置的，可厨房里站着一个洗碗的男人，这个家才真正像一个家。
　　金韵不以为然，打破她旖旎的幻想，咋，没有男人之前是一个还算干净的猪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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