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报恩狼人缠上了

　　这天，她在整理书柜底层的旧书时，胳膊肘不小心碰落了一本硬壳相册。

　　相册摔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像是敲开了一扇尘封的门。

　　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拾起来，指尖拂过封面磨损的烫金纹路——那是母亲在她十八岁生日时送的礼物。

　　翻开第一页，泛黄的照片里，年轻的母亲抱着襁褓中的她，笑容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她一页页地翻着，看着照片里的自己从蹒跚学步的孩童，长成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而母亲的眼角，也渐渐爬上了细纹。

　　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酸涩得发疼，却又有一种奇异的慰藉，仿佛母亲的目光正透过照片，轻轻落在她的身上，给她无声的鼓励。

　　翻到中间某一页，一张泛黄的初中班级集体照掉了出来，照片里的同学们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脸庞稚嫩，眼神清澈。

　　她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过，试图在那些模糊的面孔里，找到记忆中的影子。

　　又过了两天，笼罩在心头的阴霾似乎散去了一些，她终于有了些精力，开始思考学业上的事情。

　　打开书桌抽屉，金教授之前写的书单还压在笔记本下面，她想起教授曾提到过几篇关于“情感与气味记忆”的前沿论文，或许能为她的毕业论文提供些思路。

　　她打开电脑，屏幕亮起的瞬间，刺眼的光线让她眯了眯眼。

　　登录许久未用的校园网时，系统弹出一个小小的提示框，显示有3条关注人动态更新。

　　她顺手点开，关注列表里只有寥寥几个人，大多是教授和同学，最新的一条动态，来自“厉云野”，他分享了一篇发表在核心期刊上的学术文章。

　　鬼使神差地，黎悠的鼠标点了进去。

　　文章标题很长，《论某些稀有哺乳动物信息素与特定植物挥发性成分的潜在安抚关联性》，光是看标题，就让她有些望而生畏。

　　正文里布满了复杂的生物学术语、数据图表和公式推导，像一本看不懂的“天书”。

　　她耐着性子往下翻，那些关于“受体机制”“分子结构”的论述，让她昏昏欲睡。但当她看到文章摘要时，“雪松烯”“月光下特定频率的声波影响”这几个字眼，却像一颗小石子，突然砸进了她的心里，让她心头莫名一动。

　　她下意识地想起厉云野身上的味道，那缕清冽又沉静的雪松气息，总是在他靠近时，若有似无地萦绕在鼻尖。

　　她还想起，那晚在清吧，厉云野的手掌挡在她眼前，说“他配不上你，从来都配不上。”还有那晚厉云野一直陪在自己身边，送她回宿舍，其实黎悠是很感谢厉云野的。

　　那样难堪的时刻，那么难堪的的事，但那个晚上厉云野只是默默陪在自己身边，黎悠突然觉得自己轻飘飘的一句道谢好像太简单了，她应该请厉云野吃顿饭。

　　可惜现在是暑假，她不知道厉云野的联系方式，也不知道厉云野家住哪里，还是等到开学吧。

　　黎悠注意到，厉云野分享这篇文章时，没有附加任何评论，没有@任何人，只有一个系统默认的“转发”图标，像是随手完成的一个动作，不带任何刻意的痕迹。

　　这像是一个无声的、只存在于黎悠和厉云野两人之间的、极其隐晦的链接。

　　厉云野并不知道黎悠会点开这条动态，甚至可能早已忘记自己分享过这篇文章。

　　或者说，厉云野并不在意黎悠是否看到，这只是他学术生活的一个普通片段。

　　但这篇与黎悠的调香专业看似毫不相干，却又因为“雪松烯”和“声波”隐约产生关联的文章，再加上厉云野身上那缕独特的雪松气息，构成了一个模糊的、充满神秘感的谜团，让黎悠忍不住想去探究。

　　黎悠关掉了网页，没有再去深究其中的联系，也没有去想厉云野分享文章的意图。

　　但那篇论文冗长的标题，和他头像里那个沉默的侧脸，却像一颗投入静湖的石子，在她逐渐平静的心湖里，漾开了一圈微弱的、带着好奇的涟漪，久久没有散去。

　　七月的暑气像浸了热水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空气里，窗外的蝉鸣叠着浪，一声高过一声，将闷热搅得愈发黏稠。

　　这天下午，黎悠正在阳台修剪花草，手机突然“嗡嗡”地连震起来——是沉寂了不知多久的高中班级群，突然活跃了。

　　【星星点亮夜空：各位！暑假都回本地了吧？组织波聚会啊！】

　　【张远：举双手同意！多少年没见了，必须安排！】

　　【李柳：@全体成员，时间地点赶紧定起来，别掉链子！】

　　……

　　消息刷得飞快，字里行间都裹着久别重逢的热乎气，连带着些少年时的喧嚣。

　　黎悠盯着屏幕上滚动的名字，熟悉又陌生，心里泛起一点微澜，却像投入静水的石子，没等散开便已平复。

　　直到那个名字撞进眼里——江烁。他在群里应得热切，还发着当年常发的搞怪表情包，仿佛过去那些事，都只是场不值一提的错觉。

　　黎悠的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

　　换作从前，她大概早带着点隐秘的雀跃凑进去讨论，甚至会悄悄盼着和江烁一同出现在同学面前。

　　可现在，只觉得一股深深的疲惫漫上来，连带着几分疏离。

　　当时有不少人知道她与江烁谈恋爱，如果她和江烁一起去参加聚会的话，免不了要被追问，她实在是懒得应付这些。

　　黎悠点开群设置，毫不犹豫地勾选了「消息免打扰」，又找到班长的私聊窗口，指尖敲得干脆：

　　【班长，抱歉，我暑假有安排，这次聚会就不参加了，祝大家玩得开心。】

　　没找绕弯的借口，也没添多余的解释。她不必向谁说明缘由，更无需勉强自己，去面对那些让她不适的人和事。

　　刚退出聊天界面，新的好友申请提示弹了出来。

　　点开一看，申请人是江烁。验证信息栏空空如也，或许是他不知该说什么，又或许，他觉得本就无需多言。

　　黎悠望着那个熟悉的头像，心里没有翻涌的愤怒，也没有牵扯的怀念，只剩一片平平静静的淡漠。

　　她甚至没点开他的详细资料，指尖直接落在屏幕下方的「拒绝」按钮上，动作利落得没有一丝犹豫。

　　做完这一切，她把手机搁在阳台的石台上，重新拿起小喷壶，给刚修剪好的茉莉花洒水。

　　细密的水雾在阳光下碎成小小的彩虹，茉莉的清香气漫开来，像一层薄纱，轻轻盖住了心头因旧事被搅起的那点尘埃。

　　夏雨彤的消息恰在这时蹦出来：

　　【看到班级群了没？聚会你去不去？】

　　【黎悠回：不去。】

　　夏雨彤秒回：

　　【太明智了！眼不见为净！别理他们，咱们自己玩自己的！】

　　黎悠弯了弯嘴角，放下喷壶。

　　她拒绝了那场热闹，守住了阳台这方小小的清净。

　　这个暑假，她需要的是真正的休息，是心底那些未愈的褶皱慢慢舒展，而不是钻进一场虚浮的热闹里，强迫自己扮演合群的角色。

　　蝉声依旧聒噪，可黎悠的心里，却因为这份干脆的边界感，漾开了难得的安宁。

　　***

　　很快到了黎悠去父亲家的那天，周六上午的阳光，像淬了金的碎玻璃，亮得人睁不开眼。

　　黎悠拖着行李箱，顺着人流走出机场到达口，视线刚越过攒动的人头，就看见了等在隔离栏外的父亲黎向东。

　　他穿一件浅灰色的熨帖POLO衫，搭配卡其色休闲裤，身形依旧挺拔，只是鬓角那几缕新添的白发，在强光下格外显眼。

　　看见黎悠，男人的脸上立刻绽开笑容，快步穿过人群迎上来，动作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拉杆，指腹不经意蹭过箱子外壳——那是她独自在外求学时，被机场传送带磕出的一道浅痕。

　　“路上顺利吗？飞机没延误吧？”黎向东开口，语气是惯常的、带着点刻意的温和，“早饭在机场吃的？合胃口吗？”

　　“嗯，挺顺利的，没延误。”黎悠点点头，回答得简洁客气，“吃了份三明治，还好。”

　　父女俩并肩走向停车场，一路多是黎向东在找话题，从她的专业课问到导师的研究方向，再到旅途上的天气，每一句都绕着安全的日常，小心翼翼地避开任何可能触及情感核心的区域。

　　像是在演一出排练过无数次的戏，动作亲昵，语气关切，却始终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薄纱，暖不透心底的疏离。

　　停车场里，司机早已候在黑色轿车旁，见他们过来，立刻上前接过行李箱，安静地放进后备箱，没有多余的话，发动车子驶向市区。

　　车子驶入一片被高大香樟树环绕的高档小区，绿荫遮蔽了阳光，空气里飘着湿润的草木香。

　　黎向东的家是高档楼房，大门打开时，迎面而来的是开阔的视野，客厅的落地窗正对着院子，风从纱窗缝里钻进来，带着夏末的凉意。

　　推开门，一股凉爽的空调风裹着淡淡的排骨汤香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旅途的燥热。

　　“哎呀！我的乖孙女可算到了！”苍老又急切的声音先一步从客厅传来，奶奶拄着拐杖，脚步却迈得飞快，颤巍巍地从沙发边走到门口。

　　布满皱纹的手一把攥住黎悠的手腕，粗糙的掌心带着温热的薄汗，“快让奶奶看看，这脸都瘦尖了！在学校肯定没好好吃饭，净凑活！”

　　她上下打量着，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毫不掩饰的心疼，像要把她这半年没见的模样，都刻进眼里，“这次来必须多住几天，奶奶天天给你炖排骨、做你爱吃的红烧肉，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再走！”

　　被奶奶掌心的温度裹着，黎悠漂泊了一路的心忽然落了地，像找到了一个柔软的、可以短暂停靠的港湾。

　　鼻尖微微发酸，原本客气的语调也软了下来，她轻轻回握奶奶的手：“奶奶，我挺好的，学校食堂也有好吃的，您别担心。”

　　这时，继母徐燕薇从厨房走了出来，米白色的围裙系在腰间，手里还拿着一块擦手的抹布，脸上挂着得体却略显局促的笑容：“悠悠回来啦？快进来坐，外面太阳大吧？我刚切了西瓜，冰镇过的，先去吃两块降降温。”

　　她身后的门框边，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探出头，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盯着黎悠，小手紧紧抓着母亲的衣角，带着点怯生生的警惕——这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黎昊，今年刚上小学。

　　“徐阿姨。”黎悠礼貌地颔首，又对着小男孩弯了弯嘴角，声音放轻，“小昊，好久不见。”

　　徐燕薇轻轻推了推儿子的后背，语气带着点哄劝：“快叫姐姐，不是早就教你了吗？”

　　黎昊抿了抿嘴，小声嘟囔了一句“姐姐”，话音刚落，就像受惊的小兽似的，立刻缩回了母亲身后，只露出半张脸偷偷打量她。

　　徐燕薇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抬手捋了捋耳边的碎发：“这孩子，还是这么怕生。悠悠，你的房间我都收拾好了，还是原来那间，床单被套都是新换的，你先去放行李歇会儿，排骨再炖十分钟就能吃饭了。”

　　黎悠点点头，拖着行李箱走向走廊尽头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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