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你

　　期末考试终于画上圆满句号，可学校却又通知考完还要上三天课。

　　蒋伊背着空空的书包来到教室，班级里人已有一半了，考完期末考，大家好似放松下来，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着假期计划，吐槽这学校的安排，笑声此起彼伏。

　　蒋伊放下书包，一旁的季夏哀叹连连：“我真是不懂了，考都考完了，还要上学，真是没天理！”，她圆圆的脸上写满了生无可恋

　　蒋伊赞同点点头，道：“就是，考完了我们哪有心思上课？”

　　程欣怡凑过来，道：“我猜啊，肯定不上课。我听上一届说是看电影。”

　　这时，班主任胡志进来了，他目光扫视一圈，声音一如既往地洪亮，“来！把前天发的那张选科意向表交上来。后排的同学收一下。”

　　同学们纷纷照做，后排的同学起身收单子。等待收齐单子后，胡志一改往日的严肃，语调轻松，“你们要看电影还是自习？”

　　同学们异口同声地回答“看电影！”，声音洪亮得都能掀翻屋顶。

　　胡志随即播放了电影，而后拿着单子走了。教室里开着暖气，靠近开关的同学把灯关了，大家聚在一起聚精会神地看电影。

　　很快，两节课的时光飞快溜走。到了两节语文课，语文老师走进班级，嘴角带着几分笑意，声音清亮悦耳，“大家语文成绩都出来了，都考的怎么样？满不满意啊？”

　　同学们互相交换着眼神，纷纷相视一笑，语文老师董莉继续道：“算了，我不为难你们了。我报一下语文成绩前三名，然后我们就看影视版的《红楼梦》。”教室里立刻响起一片期待的掌声。

　　同学们激动地点点头，“第一名，楚禇，126；第二名，蒋伊，122；第三名，游沛霖，117。大家这次都考的都不错。”

　　董莉拿着鼠标放出了《红楼梦》，同学们静静欣赏着名著影视。两节课很快一转而逝，但下课铃响起，董莉一眼扫过全班，莞尔一笑，声音温柔也郑重，“各位，再见了。”

　　同学们的声音洪亮并夹杂着不舍，“后会有期，董老师！”

　　董莉挥挥手，走出教室。同学们纷纷起身拿着饭卡去吃饭。

　　蒋伊望着她的身影，内心涌起不舍，道：“希望下学期能分到董莉，她人特别的好，教的也超级好。真正把语文融入生活的老师。”

　　季夏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我听人说，她以前带的就是文科班，你选了文科，说不定，你还真能分到她的班。”

　　蒋伊眼中燃起一丝希望，道：“希望吧。”

　　蒋伊和陆曲兮约定一起吃饭，两人打好菜找了位子坐下。陆曲兮夸赞道：“学校食堂今天这么好，既然免费送鸡排吃，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蒋伊用筷子戳了戳自己盘里那块诱人的鸡排，道：“就是啊！我说排队的时候怎么看每人盘中都有一个。”

　　陆曲兮一边将饭往嘴里送，一边道：“好舍不得我们赵慧，她真的教的超级好。”

　　蒋伊也道：“胡志我倒是无所谓，但是董莉真的超级好，我超级舍不得她。”

　　陆曲兮笑嘻嘻道：“哈哈哈哈哈哈哈，那就祝我们都得偿所愿，分到好老师。”

　　窗外，冬日的阳光透过玻璃，暖暖地洒在她们身上和餐桌上，营造了温馨的氛围。

　　下午午练时刻，教室里弥漫着一种松散气息。胡志准时到班级，习惯性看着墙上的电子表，又看了几眼空着的几个位子。

　　“报告——” 一声拖长了调子的喊声在门口响起。路奕一脸嘻嘻哈哈站在门口，身后几个兄弟也站在他身后，也是一脸吊儿郎当。

　　胡志又看了一眼表，无奈道：“都最后这几天了，还迟到，干什么去了？”

　　路奕站直了一点，依旧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先开口：“上厕所，老师。”他身后的几个男生也配合地点头，发出几声闷笑。

　　胡志摇了摇头，嘴角却意外地带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语气轻松，“算了，进去吧。”

　　“得嘞，谢谢老师！” 路奕笑嘻嘻地应着，进去了，身后的几人也跟了上去。胡志胡志没再多说什么，转身拿起鼠标，继续播放早上没看完的电影。今日的一天让蒋伊感觉到高中生活的不一样，她靠在椅背上，感受着这难得到松弛，压低声音对季夏说：“这完全就是我中考完想象的高中生活！”

　　“就是啊！简直是爽的没边了。”

　　……

　　午休完后下午第一节英语课，英语老师邵毓安一如既往走入班级，平时严肃很少笑的她如今破天荒地笑了，眉眼都柔和了几分。

　　她道：“都考完了，很开心吧？”

　　同学们纷纷点头，她又道：“马上分班了，这是倒数最后第二节课，我跟明天地理老师的课换了一节。我想搞一个仪式。”她顿了顿，同学们都好奇地竖起了耳朵。“就是每个人准备一份礼物，不用贵重，有心意就好。到时候大家交换礼物。当然，我们这节课先看电影。”

　　此话一出，“耶——！” 教室里瞬间爆发出欢呼声，虽然几家欢喜几家愁，但欢喜的人更多些。而后，英语老师邵毓安打开浏览器播放了电影。

　　……

　　今天不用上晚自习，五点多就放学了。蒋伊回到家，家里没有人，爸妈都去上班了，好不容易不用一回来就听妈妈唠叨。她丢下书包，瘫软在沙发上。过了一会儿，又起身找手机，平日上学都碰不到手机，顶多节假日和周末可以拿到。如今终于放假了，心头那沉甸甸的石头终于落下了。

　　可刚开机，迎面而来的是妈妈发来的几条消息。蒋伊眉头微微皱了一下，随即查看消息。发来的是一张成绩截图单和几句话，她颤抖地点开照片。

　　不出所料，自己又是总分倒数两百多名，再看看文科的排行，也没有自己所期望的那样。她退出照片界面，深深叹了口气，心上空落落的。而那几句话深深加重她的悲伤。
　　“你看看你考的”

　　“不是选文科吗？文科也不好。”

　　“你真的认真学了吗？还是你在假努力？”

　　“假努力”深深刺痛她的眼，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自己真的很费力地去做了，为什么成绩就是上不来？难道自己一直“假努力”而不自知吗？

　　越想越难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蒋伊跳转手机页面，以此调节情绪。她想了想今天英语课上的礼物，开始翻箱倒柜地找，最后找到了先前的一个小礼盒。

　　她转念一想，不如去楼下超市买些东西。说干就干，便出门去了。到了楼下超市，看到一个可爱抽象的书包挂件。又想到拿到自己礼物不知是男生还是女生，想着买了几只笔，结完账走出超市，冬夜的冷风瞬间袭来，让她打了个寒颤。

　　她正低头端详着那个抽象挂件，便被叫住了，“蒋伊——”，蒋伊回头，见蒋钰随骑着自行车在后面。蒋伊定睛一瞧，这大冷天，他只穿了件卫衣，额角微微出了些汗，与周围裹着厚羽绒服的人格格不入。她下意识拢了拢自己的厚外套，调侃道：“你这是干什么去了？”

　　蒋钰随笑着答道：“和朋友打羽毛球去了。”

　　蒋伊点点头，自顾自往前走。蒋钰随推着车跟在她身边，短暂的沉默后，他主动开口：“你选的什么科目？”

　　“史政地。”

　　“好巧，我也是。”，蒋钰随的声音带着点笑意。

　　蒋伊有些惊愕，毕竟选文科的男生一般比较少，蒋钰随看懂她的惊愕，解释道：“我物理不好，这物理课，听懂了但是题不会做。”他耸耸肩，语气坦然。

　　蒋伊的眼睛亮了亮，道：“同道中人啊！我那作业两面十道选择题错了八个。我当时都笑死了”，她伸出手指比划着，脸上露出一丝自嘲又无奈的笑容。

　　蒋钰随静静看着她，好像没有要笑的意思，只是眼神真诚看着她。

　　“你怎么不笑？我以为你会笑。”

　　“因为，我懂这种绝望感。认真写了但是一下错那么多，挫败感一下子就上来了。”

　　此话一出，蒋伊顿了顿，原本那牵强的笑容渐渐消失了。原来，第一次有人觉得不好笑。她动了动嘴，却什么都没说。

　　两人并肩走进单元楼，感应灯随着脚步声亮起。楼梯间回荡着他们的脚步声。蒋伊忽地问：“你住哪？”

　　蒋钰随道：“502”

　　蒋伊点点头，喃喃道：“那我家就在你家楼上，我家在602。”

　　到了五层，蒋钰随停下脚步，朝她挥挥手：“我到了，拜拜。”

　　“嗯。”蒋伊继续爬楼梯上楼。

　　回到家，蒋伊将礼物放进礼盒里，收拾收拾后给自己煮了一碗泡面吃。

　　饭后，蒋伊窝在沙发上玩手机，沉浸在虚拟的世界中，似乎忘却了自己成绩的痛苦。然后，妈妈下班回来打破了美好时光，刚进门，屋内的气压骤降。蒋伊预感不妙，就听到那带着怒气的声音，“我不是说了，自己好好看看成绩。你看看那个成绩，就知道玩手机，天天就抱个手机。”

　　蒋伊低着头不语，妈妈继续发泄情绪道：“你也大了，我也不想念你，你能不能省省心？”

　　蒋伊抬眸瞥了她一眼，语气淡淡的，“我怎么不省心？”

　　“你能不能不要抱着手机了，出去走走，和陆曲兮多出去玩玩？你看人家陆曲兮，性格多好，你再看看你，性格怎么这么孤僻，在家跟个闷葫芦一样。”

　　“孤僻”如刀子一样深深扎进了蒋伊的内心，她声音陡然拔高，“‘孤僻’，我又孤僻了！”，眼泪不知何时也从眼中流下。

　　妈妈走到沙发前，瞪着她道：“对，你就是，孤僻，跟个怪人一样。平时让你出去不出去，非得一放假在家玩手机。哦，对了，陆曲兮考的怎么样。”

　　“放假？我压根就还没放假，我明天还得去学校上课。我不知道陆曲兮考的怎么样，不要问我。”

　　“我看家长群里都说你们去学校不是去上课的，这难道不算放假吗？”由于说话说的太急，她缓了缓，又道：“你不要说不知道，人家肯定考的比你高，你不敢说而已。人家从初中开始，成绩一直比你好，脾气性格也比你好。”

　　所有的委屈、愤怒在这一刻彻底爆发“是，我样样不如别人，可以了吗？这样你是不是满意了？”，蒋伊嘶吼道，又猛地转身冲向自己的房间，重重关上了门。又是这样，被否定、被比较……好像永远也挣脱不开的泥沼，一次又一次，好痛苦，好累。她盯着天花板入了神，猛地，一个念头再次浮上心头，人为什么要活着？活着的目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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