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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
关于景明意的这份执念。
是遗憾、悔恨,还是爱而不得的伤痛?
陆娴曾经做过许多猜测,最后发现都不是。
她只是想再见他一面。
看着趴在床上痛哭的春和,她的背影与记忆中那个佝偻着背,拄着拐杖在庭西河边绕圈走的老人重合。
那个时候,陆娴问她,是不是听信了传说,想见什么人。
她说不是,只是饭后消食。
陆娴当时信了,但现在,她知道,春和又没说实话。
就像景明意第一次和她表白,她不敢说实话一样。
她怕说出来,就不灵了。
可是她每天都走,每天都走,还是没有没能见到那个人,哪怕是在梦中。
她梦到的永远都是与他的往事,可是那些往事点点滴滴都记在她心里,又何须借助梦境来回忆?
春和就是想……想见一见他,和他说说话。
传说嘛,十有八-九都是假的,可万一呢,万一……这个就是真的呢?
于是她每天饭后都会沿着庭西河岸走,横穿小镇,又原路返回。
日日如此,即使刮风,即使下雨。
这一走,就走了十年,以前和景明意在一起,十年一晃而过,如今她孤身一人,这十年,似乎走得太久了。
她累了,走不动了。
这一天,阳光很好,她吃完午饭,坐到景明意做的秋千上荡了会儿,梨花的香气闻多了,让春和有些犯困,于是她去睡了一觉。
……
“宝贝,早安,该起床吃早餐啦。”
迷迷糊糊中,有人隔着被子推了推她的身体,春和习惯性地想赖床。
“我再睡五分钟。”
“好,那我五分钟之后再叫你。”
他话是这么说,手却伸到了被子里,抓住她的手,然后往上翻,把她整个人像拔萝卜一样从被子里拔出来,紧紧地抱在怀里。
春和就是在这一瞬间惊醒的,她惊诧地回过头,景明意那张年轻帅气的脸撞进她的眼眸。
她连忙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肉,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不是在做梦!
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景明意一下子慌了,连忙抬手去抹她脸上的泪水,“怎么了?做噩梦了?”
“嗯……”景明意身上熟悉好闻的味道萦绕着她,让她感到安心,春和扑到他怀里失声痛哭,“我做了好可怕好可怕的噩梦。”
“梦到什么了?”景明意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不怕,我在。”
“阿意。”
春和叫了他一声。
景明意说:“嗯,在的。”
“阿意。”
春和又叫了他一声。
景明意还是说:“嗯,我在呢。”
再叫一次吧,春和还是想再叫一次。
“阿意。”
“嗯,我在。”景明意俯下身,温热的嘴唇贴着她的脸,他轻声说,“怎么了宝贝?你做什么噩梦了,和我说说。”
“我梦到我们两个都老了,头发也白了,脸上还有好多皱纹。”春和靠在他怀里,眼泪全都掉在了他的衣服上,洇湿了一大片,“然后……然后有一天,你说你累了,你就,就把我抛下了。”
“我给你做了饭……还,还不小心划伤了手指。”
“很疼,我让你帮我吹一吹,你也不理我。”
“阿意,你不能这样,你别抛下我一个人。”
春和靠在他怀里哭,话也说得断断续续。
景明意的眼眶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湿了,他的眼泪流到春和脸上,他颤抖着替她擦去,又一个劲儿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到最后,倒是春和反过来安慰他,梦都是反的。
这一天春和好开心。
她和景明意一起做了番茄土豆炖牛腩、凉拌黄瓜和青菜汤。
这个一起指的是春和帮他削了半个土豆。
至于为什么是半个,因为削了一半,春和就把手划伤了,伤口只有一点,但是景明意还是很心疼,帮她消了毒,贴好创可贴,不准她再碰刀具。
吃完晚饭,两人又一起牵着手去散步,落日余晖倒映在护城河之上,晚风吹得很轻,他们在这宁静而又美好的黄昏里,接了一个绵长幸福的吻。
“阿意。”春和捧着他的脸,“我好害怕,害怕很多很多年以后,我们天人两隔……”
“很多很多年以后,说明我们会在一起很久很久。”景明意将她搂进怀里,“小和,正因为躲不过离别,所以在一起的日子才更珍贵。”
“意外总是猝不及防降临,但我觉得,即使来不及好好告别,也不用太难过,因为在过去的日子里,我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每一秒,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
春和眼神黯淡:“话虽这么说,真想到那一天,还是很害怕啊,我不想和你分开。”
景明意附身亲了她的额头一下:“这样吧,我们做个约定好不好,这样就不怕分离了。”
春和问:“为什么?”
景明意说:“有了约定,我们就一定会重逢的。”
重逢,多么美好又浪漫。
景明意语气郑重,看着春和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春和,我们下辈子还在一起,好不好?”
春和眼泪闪烁着泪花,靠在他怀里重重点头:“好,我们拉钩。”
拉完钩,春和扑哧一下笑出声:“好幼稚。”
“哪里幼稚。”景明意抱住她,“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会找到你,永远爱你。”
“人真的会有下辈子吗?”
“会的。”
……
因为做了噩梦,春和格外黏人,晚上睡觉的时候也要钻到他怀里,抱着他的腰睡。
景明意身上浅淡的清香让她感到安心。
一夜无梦。
-
江灯造完梦,梦境里的春和便陷入了沉睡,随后陆娴发现周围的建筑开始坍塌。
梦主人自己的梦境坍塌,代表着她认为溯客造的梦境才是真实。
她有些紧张,江灯轻轻握住她的手,说:“没事,我们要出去了。”
他话说完,陆娴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见了。
等强光再次刺激到眼睛后,陆娴先是适应了会,然后慢慢睁开。
映入眼帘的还是梦境里的那间房。
她有些愣神,江灯轻轻说:“这是现实了。”
陆娴这才回过神来,去看床上的老人。
她已经安详地睡去,脸上挂着笑。
“做个好梦。”陆娴上前一步,替她掖好被角,“你们来生还会再相遇的。”
陆娴转头问江灯:“就留她一个人在这吗?要不要报警?”
“溯客有专门的善后组织来安顿过世的独居老人,我会通知他们,不用担心。”
陆娴点点头:“好。”
“走吧。”江灯说,“我送你回去。”
陆娴有一瞬间的迷茫,回哪?
回客栈吗?也不知道那些□□走了没有。
还有,他给春和造了个什么样的梦?
陆娴有太多问题想问他。
江灯已经走到了门口,他推开门,说道:“走吧,我慢慢和你解释。”
从春和家出来,街道上不是之前死气沉沉的模样,说笑的人们来来往往,挺热闹。
看样子那些人已经走了。
就这么轻易的放过她了?
“从入梦到现在,现实里过去了一天。”江灯清冷的声音不急不缓地响在头顶,“那天见到的是冯家和薛家的人。”
“溯客以造梦方式的不同来划分流派,其中资历最深有三大世家,分别是冯、薛、钱。”
陆娴问道:“你不是世家的人?”
江灯冷笑一声:“一群吃干饭的,他们不配。”
陆娴:“。”
行。
“冯家能以真身进入梦主人的意识,他们会改变自身容貌,在里面扮演梦主人的执念对象,从而达到造梦的目的。”
这个方法优势就是真实,会让梦主人觉得活生生的人真的重新站在了自己眼前。
此法梦境坍塌的概率是最小的,也是最安全的造梦方法。
陆娴发现了一个漏洞,她说:“那万一梦主人的执念不是人呢?”
“那就死呗,谁让他们只会一种造梦方法,废物。”
“……”
江灯继续说:“薛家用幻境和调香,调制的香能侵蚀梦主人的神经,在迷离状态下,大部分人难以分清现实和虚幻,幻境造梦成功的几率会大大增加。”
幻境造梦的优点在于方便快捷,但是缺点却很致命。
制造幻境需要极高的灵力支撑,大部分溯客的幻境都极其不稳定,非常容易坍塌,这时就需要借助其他的东西来搅乱梦主人的意识。
陆娴回忆了一下江灯给春和造梦时的场景,他只是轻轻拨了一下腰间挂着的铜钱,春和自己的梦境就开始坍塌了。
她问:“你也是用幻境?”
江灯:“嗯,这个方便。”
“我没看到你用香呀?”陆娴说。
“废物才用。”
“。”
陆娴算是知道他对这些世家的态度了,主打一个不屑。
“至于钱家,擅长摄魂。”
陆娴注意到,介绍其他两家的时候,他没有用“擅长”这个词。
“什么意思?”
“将梦主人的执念提取出来,然后毁去,此为摄魂。”
直接把执念毁去,让梦主人忘记它的存在,这是最简单粗暴的方法。
江灯说完,评价道:“下三滥,也是废物。”
陆娴有些好奇:“你会摄魂吗?”
江灯双手环胸:“我什么都会。”
不过他造梦只用幻境,真人入梦太麻烦,摄魂他不屑。
“对了,我们是怎么从客栈到春和家里的?”
“溯客能感知到方圆三里之内所有人的生命体征,也能瞬移到这个范围内的任何地方。”
陆娴皱了皱眉,思考着:“所以你不用带我入梦也能躲开子弹吧。”
只要瞬移到别的地方就好了。
江灯眼神微妙地闪烁了一下,心说,不带你入梦怎么制造独处的时间。
虽说心里是这么想的,话说出来的却是:“当时情况紧急,我也害怕他们的人遍布梨花镇的每个角落,只有躲进梦境里才能彻底避开。”
陆娴深以为然:“还是你考虑得周全。”
“只是……”陆娴话锋一转,“他们为什么会突然朝我们开枪呢?”
“因为那盏灯被打碎了,他们生气了吧。”
“嗯?”
“据说提着那盏蔷薇灯入梦,永远都不会被困在梦境中。”江灯解释道,“它能驱散执念。”
“那岂不是都不需要造梦了?”
“嗯。”
陆娴想了想那碎了一地的灯,有些肉疼。
不过她还是很好奇:“江灯,你是怎么得到蔷薇灯的?”
“那盏灯本来就是我的。”
江灯一边说一边走到小摊贩前买了两串糖葫芦,递给陆娴一串,“吃。”
“谢谢。”陆娴接过来,咬了一颗含在嘴里:“这么好的法宝打碎了,你好像也不是很在意?”
江灯心说,毕竟打碎的是赝品,真的被他藏起来了。
“当然心疼了。”江灯含糊不清地开始道德绑架,“蔷薇灯碎成瓷片的事也有你的一份,你得补偿我……哎哟,这糖葫芦好粘牙。”
“好。”虽然是无妄之灾,但是她确实在打碎灯这件事上出了一份力,陆娴问,“怎么补偿?”
“简单。”江灯说,“你陪我多进几个梦境就好。”
“为什么?”
在她看来,此人业务能力极强,并不需要她的帮助,而且她也帮不了什么忙。
江灯微微扬唇,心想当然是因为能和你独处啊。
不过肯定不能这么说,于是他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我情商低,共情能力差,理解能力差,找不到梦主人的执念,需要你帮我。”
陆娴:“。”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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