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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吻
谢芸没回头,一直往室外走。
耳边纷扰,余光里有目光看向了她。
她走下侧门的台阶,把自己送入如墨的夜幕,与身后的齐颂徽和喧嚣隔绝开。
今晚的宴会设在酒店顶层。
谢芸走到巨型露台的边沿,夏末繁星在她的头顶闪烁,周围飘荡一首舒缓的钢琴曲。热闹与她无关,一切只衬出她一个人的孤独。
她向经过的侍应生要一杯酒,不敢多喝抿一小口,并不是她喜欢的味道。
旁边有人同样举着酒杯,过来与她碰杯,“敬今晚的月色。”
对方先喝为敬,谢芸又喝了一口。
她酒量不好,贪杯上了头,只能趴在栏杆上,整个人看起来更柔弱。
“谢小姐知不知,你是第一个被齐先生带到宴会的女伴?”
谢芸现在反应变迟钝,懵了一瞬才理解这话中的意思,心里不由更苦。
一种莫名其妙的委屈,化成涩笑,从她唇瓣里溢出。
“直说吧,你想从我这儿打探什么?”
谢芸看穿了对方找她搭讪是有目的。
她这种名利场里查无此人的人,有朝一日忽然成为别人的猎物,只能因为她站在齐颂徽的身边,还和齐颂徽佩戴了同系列的无名指素戒。
对方面上浮出一丝愣笑,“小姐这般通透,难怪能捕获齐先生的心!不瞒你讲,今晚来的人都很好奇,小姐你和齐先生到底什么关系?你们……戴了同款的无名指对戒……”
察觉到对方的目光落在她的左手,谢芸下意识蜷起指节。
“齐先生是‘天象汽车’的财神,我是公司的普通员工,临时充当他的宴会女伴。至于你看到的对戒,根本不是对戒,碰巧罢了。”
“可今晚的场合,如果你不是齐先生的——”
“不好意思!”
对方咄咄逼人的问话,被旁边另一道身影挡开。
“苏维轻?”
被点了名的苏维轻笑起来,伸出的一只手虚虚绕到谢芸的腰后。
“齐先生正找谢小姐,你居然躲在这里?”
话是对谢芸讲,苏维轻的眼睛却看向对方,微微点头,是在暗示对方该离开了。
对方拉长了脸,最后看一眼谢芸,把一杯酒仰头喝完,从这里走开。
谢芸还趴在栏杆上,看到这幕不觉笑了。
她想再喝一口酒,酒杯已经空了。
正要起身去酒桌边拿新的,苏维轻接走了她的空杯,给了她一整杯。
“不高兴?”
苏维轻在工作之外比在公司时亲和,身上散发出温柔的气息,令人不可思议。
谢芸看他穿的白西装,人的穿着对气质影响巨大。
她今晚穿的浅色旗袍也有一样的功效,刚在场内恐怕给不少人造成误解,都以为她是齐先生的娇养玫瑰,连刺都是柔软的。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满身都是刺,任何靠近她的人都会被她刺伤。
但是苏维轻此刻一句轻描淡写的‘不高兴’,让她不知怎么回答。
“没有不高兴。”
她没打开心门,对这世上的人都有戒心。
再者,说不定齐颂徽来宴会,就为了见周西玥。如此一来,她有什么资格不高兴?
她又不是齐颂徽什么人。
“新婚快乐,齐太太。”
苏维轻的酒杯碰过来,发出脆响。
谢芸眼眸睁大,“你知道了?你也是齐总的朋友?”
苏维轻摊手,“不然你以为我凭什么辞职回国?
谢芸低头自罚一口酒。
“那你现在能告诉我了,周西玥出现,让你不高兴,对不对?”
“我没那么小心眼。”
如此回答的谢芸转过身,再次望向会场侧门。
人群里,灯影底下的周西玥穿淡蓝洋裙,明明色调柔和,也很刺眼。齐颂徽和她站在一起,‘天生一对’这个词就是为他们而生。
这时,周西玥指了指齐颂徽的左手,齐颂徽把戴的素戒举给她看,周西玥似乎夸了一句好看。而后,秦和戈过来加入聊天,带走了齐颂徽。周西玥被留在原地,抬起自己的左手,看了又看。
“周小姐想结婚了。”
谢芸替身边的苏维轻解读,恨不得立刻摘下自己的对戒,给周西玥送上。
但从她手上摘下的东西,周西玥不可能要吧。
“苏工作为齐总的朋友,应该把周小姐的想法转告齐总。”
苏维轻大笑一声,没回答她,埋头喝完酒。
谢芸拿走他的空杯,找侍应生要了两杯,自己开始喝今晚的第三杯。
“苏工至今单身,在国外没遇见喜欢的?”
苏维轻看着门的方向,周西玥已经不在那。
“我喜欢的人在国内,喜欢了很多年。”
谢芸喝完第三杯,手拿不住酒杯,腿站不稳。
再想喝第四杯,被苏维轻退掉。
苏维轻把自己的酒喝完,拿起手机晃了晃,大概在等很重要的电话,必须走了。
谢芸点点头,“苏工再见!”
她的语调尾音多了些年轻女孩的天真。
苏维轻顿住脚步,让旁边的女侍应生扶谢芸到椅子坐下,又在三人微信群里发消息。
【你太太有点喝多,心情不太好的样子,她人在露台,你快点来接她。】
谢芸谢过扶她的女侍应生,上半身沉重地趴伏在大理石台上,酒热降温,却泛起困。
她迷蒙地眨眼,看见一辆加长车从酒店停车场出来,后面跟着一辆银色大g,它们前后驶入主干道,汇进车流。
“周西玥好惨,今晚又被苏维轻盯上……”
“这么多年,苏维轻还不放弃周西玥,也算痴情种。”
“在圈子里,痴情这东西最轻贱!周家看不起苏维轻,这辈子改变不了的。”
周围议论吵嚷,谢芸努力睁开眼,眼前浮现刚才苏维轻看周西玥的模样,也想起苏维轻说他喜欢了很多年的人在国内。
她一下清醒过来,把腰挺得笔直,像在苏维轻身上看到自己的结局。
“芸妹妹!”
谢芸被熟悉的喊声拉扯,扭头,看五米之外的人影。
谢司书居然也来了今晚的生日宴,而此刻与他站在一处的,是齐颂徽。
两人手上的酒喝了一半,不知刚在聊什么。
谢司书面颊挂着没散的笑,似乎和齐颂徽聊得不错,但他发现了谢芸,当着齐颂徽的面喊她一声‘芸妹妹’,怪叫人犯恶心。
谢芸从卡座里起身,注意到齐颂徽另一只手臂搭着一件薄披肩。
他不可能来找她,教养使然,大概想离开才要带她走。
思忖间,她走到齐颂徽面前,自己拿过他带的披肩,盖在肩上,再瞥眼看了看旁边的谢司书。
“堂哥也来了。”
“妹妹……哦,你现在是齐太太。”
谢司书精明地改口,肯定不想招惹齐颂徽。
齐颂徽的手搭过来,低下头,挨着谢芸的耳朵,“还能自己走吗?”
“能啊!”
谢芸抬眼看齐颂徽,他离她太近,几乎唇齿相依的程度。
她没后退,只是脚有点打晃,眼中的齐颂徽也有点晃。
“你别动。”她的手捧住了他的脸,再靠近一点就能吻到他,但她没那样做。
她只是与他四目相对,然后她松开他的脸,冷静提醒他,“周西玥走了,苏工也走了。”
“两个人都走了吗?我没注意。”
齐颂徽牵住她的手,动作越来越熟练,旁若无人似的。
周围一定有眼睛正看着他们。
谢芸靠在齐颂徽胸前,好笑地想,她堂哥谢司书现在也一定在看着他们。
“嗯,我看见两个人前后脚离开的。你想去看周西玥,我不准你去。”
谢芸把手搭在齐颂徽的脖颈里,与他面对面站,他的目光被夜幕稀释,如今晚的月色有种说不出的温柔。
“可以吻你吗?”她问他。
齐颂徽没说话,稍微看看旁边围观的谢司书。
谢司书目瞪口呆,大约第一次见谢芸喝醉发嗲。
“我们进去向秦和戈说一声,这就回家。”
齐颂徽压下心头悸动,拉一把谢芸。
她摇头不肯走,“我在这里等你。”
谢司书也说:“您进去吧,我陪着她,没事。”
齐颂徽犹豫片刻,扶谢芸重新坐在卡座里,帮她整理好披肩。
“我马上回来。”
谢芸听他脚步走远,不明白他着急什么。
她和谢司书在这里碰见,谢司书不敢拿她怎样。
“你刚才向齐颂徽告状了吗?”
谢芸收回目光,眼皮半睁,边问边笑了。
谢司书在她对面卡座坐下。
“我和齐先生聊点正经工作,他家里有小妹妹念高中,想找我要个学位。你也知道的,咱们谢家在学位这一块,是能说上话的。”
谢芸抬手打断他,“我已经离开谢家,你的家事不必和我说。”
谢司书眉头一拧,忍气吞声似的,“行,那就说说你。听说你现在是苏维轻的助理,还挤走了两个项目经理,前途大好啊!做齐颂徽的太太,益处多多吧?”
谢芸最不想听到这种传言。
“他对我有多好,和你没关系。”
谢司书长叹一声,哼笑道,“只求你早点归还谢家的遗产,我懒得管你!怎么样,给个时间?”
谢芸闭起眼,想起过世的奶奶,眼眶发酸。
“如你所知,我马上升任项目经理,比以前更忙,所以我暂时没空处理谢家的遗产。”
“你!打算逼我撕破脸吗?”
谢司书被她拿捏着,除了嘴上骂一骂,占不到任何便宜。
谢芸打个哈欠,侧过身,换个姿势躺。
宴会厅里,秦和戈刚收到齐颂徽的生日礼物,压抑着惊呼一声。
“她送了我一张画师皮卡丘,她竟然有画师皮卡丘,还是我缺的一张。”
齐颂徽:“很稀有?”
秦和戈猛点头,“限量版,价值超过12万美刀,最关键的是我没有这一张。”
齐颂徽不懂里面的市场,“你喜欢就好。”
转身要走,谢芸醉酒还在等他一起回家。
“你家阿芸买得起这种卡牌,家世不普通吧?”
秦和戈跟在齐颂徽身后走。
齐颂徽没停下,“她是深城教育寡头谢家的养孙女。”
秦和戈花了点时间消化,若有所思,“她看起来完全不像名门闺秀,面试那天她提的是一只旧布包,最多价值五十块。”
齐颂徽也想起面试那天,她以最朴实真诚的面貌出现在他面前,让他差点不敢相认。
“谢家人可能对她不好。”
秦和戈认同这话,“她被收养,当然招谢家男丁记恨。这要是她受老人宠,再分走遗产,恐怕有生命威胁……”
谢家奶奶过世,齐颂徽最近打听到了。
然而他现在在意的,不是谢芸受谢家的宠,他记忆中的谢芸过得清苦,他只感受到她在谢家的不幸。
也许。
整个谢家对谢芸最好的人是谢司书。
齐颂徽走之前,给秦和戈留下一句话。
——把不留学的弟弟妹妹介绍给谢家私学。
车离开酒店,齐颂徽收到秦和戈的微信。
【谢司书和你太太,名义上是养堂兄妹,但听说你太太的户口迁出了谢家。这么一来,他俩不仅能发展感情,还可以结婚。】
齐颂徽无法接受:【不好意思,我已经和她结婚了。】
秦和戈:【这年头,离婚不难。】
齐颂徽纳闷了,他才领证第五天,到底多少人盼着他离啊?
“我想好了,齐总。”
靠在他肩上的谢芸也开了口。
齐颂徽看向她,“想好什么?”
他等着她收回一年后离婚的条件。
“我愿意担任项目经理,把新车设计出来!”
谢芸半仰着头,一双杏眼染了酒红,比平日多几分媚。
齐颂徽把她的头摁回来,摸摸她的脸,烫手地热。
“你现在人是清醒的吧?”
“我没醉,很清醒。”
“嗯,我知道了。”
齐颂徽的吻停在她的唇,比她想象中的软。
她认识他四年,第一次被他抽走肺里的空气。她呼吸不过来,也可能忘了呼吸。
“知道我是谁吗?”
“齐总……齐总……”
她的手想推开他。
他慢了一秒停下,“在宴会上,你可不是这么叫的。”
她脸颊似乎更烫,深呼吸,让自己缓过劲。
她见他还在等,压着心跳,回吻他,“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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