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覆辙

作者:归去扶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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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章


      花信本就睡不好,听闻金陵差人传信,立马奔去浩然殿。

      夜色如墨,浓得化不开,两盏宫灯幽幽如鬼火。
      终至殿前,花信和金陵隔了长阶相望,再彼此走近,都忽略了从前的儿女情长。

      金陵开门见山,对花信低语:“国师也许有异。长生之术怕是妖道,才让皇上近日卧病在床。现下国师不让人靠近寝殿,皇上听信。所以,请公主借探病之言,打开殿门。”
      侍卫强闯,是大忌,但皇帝宠爱花信,让花信动之以情,说不定能唤回皇上一二分神智,这是金陵的打算。

      花信走到殿门前,按捺紧张:“父皇,我方才做了个梦。梦见您对人间功德无量,飞升成神了。半夜醒来,我觉得特别开心,但仔细一想,待您飞升,便要斩断尘缘不能来人间,我们便见不到您了,吓得我赶紧跑来这里见父皇一面。父皇,我可以进去吗?”
      金陵赞赏地看花信一眼,这番话可谓无懈可击。

      “公主,梦乃预示,看来皇上问道将成,此刻至关重要,还请公主明日再来。”国师回绝。
      睁眼说瞎话!连她听了都觉得是个江湖骗子!

      花信只好再道:“国师也在?父皇近日病了,您为何要还让他操劳?等痊愈了再行问道吧!”
      “病体求道,更显虔诚,上界仙神必会动容。公主,臣知您一片孝心,但大事当前,还望公主体恤。”

      花信眉头蹙了蹙,软了语调,有些委屈似的:“父皇,您要求道求长生,我们为人子女的,自然希望您好。待您成仙后,可别忘了您有个很疼爱的女儿,您还说过,她做任何事,您都不会生气呢。”

      这时,皇帝终于开口,声色压抑着苦痛,溢出疼爱怜惜之意:“自然记得,朕……最爱小女花信。你且好好休息……明日我们,再聚。”
      “好,父皇,明日见。”花信笑道,对殿门行礼告退,转身离开。

      金陵想说些什么,但触及花信的目光,忽然顿住。
      只见花信走了几步,神色难得冷峻,而后猛转身,大力推开殿门。

      国师以为花信已经离开,一时不防,殿内情景便大剌剌地呈现在她眼前。
      花信和金陵趁机紧走几步,入了大殿,愣在原地。

      皇帝躺在塌上,国师立于身前,一尊不大的金像悬浮在空中——莲台上,两具人像对坐,交叠缠裹。
      就在殿门左侧,帷幔覆住一方睡塌。
      其间不断传来撞击之声,靡靡之音似被施了禁制,众人听不见,但见起伏身姿,可知帷幔下究竟在做什么。

      花信惊得一时忘了羞恼、非礼勿视等等,帷幔下钩出丝丝缕缕之气,连接金像,又传输至另一侧,渗入皇帝眉心。
      “你、你!……妖道!”花信大怒,手指发颤,指着国师,“来人!”

      金陵瞬间拔刀。门外侍卫听见花信呼唤,纷纷上前,只还没看清什么,殿门怦然合上,而自己瞬间动弹不得。
      大门关上,花信激得抖了一下,金陵挡在她身前,低言:“后退。”
      话落,忽闻皇帝震怒:“放肆!你们敢扰国师施法!误朕求道!”
      他似是怒极了,激动地坐起身,金像倒是仍旧给他传送阴阳之息。

      花信不可置信,一指侧方耸动的人影:“父皇!哪个正经道士会让您这样修长生之法!他是个大骗子!”
      国师甩了甩拂拂尘,笑道:“公主,您有所不知。阴阳调和,才能育人,既能育人,便有再生之效。男女之精气,必然延年益寿。”

      花信:“你采他人之精气,伤他人根本,这种方法有违天道!更加证明你是个妖怪!”
      说罢,花信急急转向皇帝:“父皇,您不要被他蒙骗了!”
      “花信,”皇帝似有怒意,“朕的身子如何,自然知晓。此法大有裨益!何况牺牲数人,延长朕的性命,有何不可!”
      国师附和:“皇上的命,比余人金贵千百倍!”

      花信瞪大眼睛。
      金陵握紧刀柄,忽然后悔叫来花信。

      就在这时,金像忽然断了联系,猛然下坠,国师眼疾手快接住,而后面有惋惜,沉痛道:“皇上,施法中断,近日的努力,前功尽弃了,只得从头再来,您分明……只差一点了。”
      “你——!”花信气急,而皇帝比她更为勃然大怒,将枕边茶杯砸向金陵。
      金陵不避,额角淌下几缕血,跪地伏罪。

      “金陵!”花信惊呼,又急又怒,“父皇!”
      “方才你便三番五次打扰朕,公主远在后宫,何况夜色已深,定然是你使人把她召来!”皇帝怒气上头,快走几步,抬脚去踹金陵。

      花信神色惊变,想也不想便护住金陵,可金陵又一转身,挡住她,挨了皇帝结结实实一脚,闷声不语。
      “把公主拉走!”皇帝下令,国师将花信拖走。
      “你放开我!妖道!不准碰我!”花信尖叫,一面骂人一面害怕他们对金陵如何,最后还是被拉至一旁。

      “父皇!不怪他!是我自己来的!我知道您病了,便让他时刻注意浩然殿的动静,有事及时禀告我!”花信拼命挣扎着,那国师明明瘦弱,捏住她手臂的力气却大得惊人,她越动,桎梏越强,衣物之下,肌肤已红了道道圈痕。

      “来人!将金陵拖下去,斩了!”皇帝冷酷道。
      金陵一愣。
      花信霎时间疯了:“父皇,不要杀他,不能杀他!父皇!我求求你…… 父皇放了他吧……都是儿臣的错!儿臣知错了!”
      她终于挣脱出来,踉跄着扑向金陵,眼泪甩了出去,蓦地梨花带雨。她满脸惊惶地挡在金陵身前,似怕皇帝怒火难消,砰砰磕起头来。

      “公主……”金陵想扶起她,却觉她像水中游鱼,根本抓不住。
      “你……”皇帝难言地望着花信,“他心里根本没你!你何苦为他低头!”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花信顿住,呆呆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皇帝冷哼一声:“你张口闭口就是他,朕明白很难吗?他又和风疏走得亲近,宫中何事能瞒过朕的耳目!他根本不值得你求情!你是公主,千金之躯!想要什么得不到!”
      花信落下泪来,眸光却异常坚定:“既然父皇明白我的心意,就更不能杀他了!”

      皇帝静默片刻,转向金陵:“我放你去战场,建功立业,有所成后,迎娶公主。”
      花信虽然错愕,但明白此事有转圜余地,不禁松了口气,转向金陵,望他先应下保命,以后如何再谈。
      可金陵谁也不看,只跪下谢恩谢罪:“……臣心有所属,没资格迎娶公主。”

      花信赶在皇帝前头发作,抬手打了金陵一拳:“我堂堂公主,娶我已是高攀,你还敢驳斥!我要你忘了风疏!”
      金陵对上花信的目光,那双眸子里既有怒意又有祈求,气他不懂变通,又祈求他别和皇帝对着干。

      论看人,比起花信,金陵算是局外人,他看皇帝更全面,皇帝不会放过他,也不愿他娶花信,只是想让花信彻底死心。
      “那还留着你何用?杀了。”果不其然,皇帝下令道。
      花信眼泪夺眶而出,还欲再求情,却被金陵拉住手臂,缓缓摇头。

      忽然,国师发话了:“皇上,臣有一法,可全公主情意,亦能让金陵侍卫把今日之事当作从未发生。”
      两人齐齐望向国师,花信眼中带恨,金陵面色严峻。

      国师置若罔闻,对皇帝笑道:“臣机缘巧合下得了一碗孟婆汤,施法可让金陵忘了风疏,也忘了今晚之事。待他和公主日久相处,必能生情。”
      花信和金陵脸色一变。
      金陵:“妖道!你出的什么阴毒主意!”
      皇帝没有反驳,便是应下。

      国师又笑着转向花信:“公主,您来决定吧,是要处死他,还是杀了他脑中的风疏,留他一命,还能做你未来夫婿。”
      花信慌了一瞬,但很快镇定下来,她自然还是要保住金陵性命,可等他无恙后,再道来前因后果。再过一两月,便是风疏质子期满之时,让她带着金陵远走高飞!

      花信刚要开口,国师抬手,笑道:“我知道公主心里打什么主意,但劝您最好不要。皇上一心为您,不可能让风疏带走他。若他知晓真相,又要与爱人山海相隔,会是多么难过?您想看到这一幕吗?无知者,最幸福。”

      “妖孽!我咒你不得好死!”花信怒而起身,揪住国师衣襟,还没发泄一通怒火恨意,只得他轻飘飘一句:
      “公主选吧。”

      花信松手,怔怔后退两步,只觉浑身发冷,抱住脑袋不停摇头:“我……我不选!不、我不做这个决定!”
      可她心底却有个声音——不能让他死,就只能让他忘记风疏。

      这时,金陵说道:“皇上,臣斗胆,让臣替公主选。”
      花信猛然望向金陵,心都吊起来了,后者却沉着冷静。
      他难道……打算赴死么?!

      “臣想活着。”

      下房。
      易辛心头紧着一口气,佯装平和:“是么?公子觉得金陵有天赋,难不成他日后真去修仙了?”
      说罢,她状似随意地拿来糕点,咬了一口,随意嚼几下,而后面目一皱:“这糕点……坏了吧?”

      祁不为点头,手一松,糕点掉在桌上,他拍了拍手,又道:“妖怪害人,有很多方式,但我想这合欢妖应该是让金陵忘了风疏。”
      易辛吃惊:“为何?国师为什么要这样做?”

      “戏弄人,他们会觉得很有意思,”祁不为继续道,“被卷入玉瓶记忆前,我去茶楼听了戏,这戏每年都排,自然有人知晓后续。金陵登场时,我听旁人提了一嘴,说他日后在死亡和活命但忘记爱人之间,选择了活命。起初我不知道两者有何关联,但出现了妖怪,约莫懂了。”

      易辛怔住,蓦地想起花信看过的话本——夫婿上京赶考,功成名就,回乡时却因为意外失忆,忘了家中苦等的妻子。
      祁不为挑了挑眉,摩挲杯口边缘:“他选活命,我倒有些惊讶,话本里痴情男女,总是要死要活。不过,毕竟是活生生的人,不是唱戏。”

      易辛脑中闪过一道光:“不是这样的。”
      她把花信之前看过的话本说与祁不为,再道:“风疏虽让花信换个本子看,但她其实点评过一句。”
      “就算记忆没了,若爱一个人,身体也该记得。”

      祁不为摩挲杯沿的手顿住,眼睛仿佛扎了根刺,茶面晃晃悠悠,荡出一道画面——他似乎躺在易辛怀里,她正崩溃大哭,哭得好像天塌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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