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位开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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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仇林被父母耳提面命要心怀感激，对程舒颂客客气气。

　　用程温代替他活下去这件事，是在得到捐赠资格那一刻开始众人心里一个心照不宣的共识。
　　虽然没人明确地表现，但赵仇林心里清楚，他同时背负上另一个人的生命。
　　这样的说法其实也是对捐赠者家属的一种安慰。

　　只是这样的使命太沉重。

　　除去最初的紧张外，在跟程舒颂见过两面后，赵仇林已经鼓起勇气做好准备去面对心脏家属，也就是程舒颂的父母。
　　他忐忑地等待他们的到访。
　　但出乎意料的，不止程父程母没来过，就连程舒颂来的次数也日益减少。

　　一直到他出院后，程舒颂再也没来过，其他人从头到尾也没出过面。

　　程舒颂最后一次来看他是在他出院的时候。

　　赵仇林生物钟很准时，出院当天早上七点就已经早早起来。

　　鲜活的心脏在胸腔跳动，昭示着健康与生命。
　　偶尔会让人觉得陌生。

　　在病房待的太久，蓦然呼吸到新鲜空气有种恍惚的眩晕感。
　　赵仇林穿了简单的T恤，长裤，自己出了医院——父母都要出差，没空来接他出院。
　　所幸东西有管家和阿姨收拾，出院手续他父母跟医院院长提前打过招呼，都不用他操心。

　　唯一的变数是程舒颂。
　　他在病房楼下瞥见程舒颂后，下意识舔了舔唇，想说些什么又咽了回去。

　　赵仇林不是内向的人，社交能力并不弱。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份太尴尬，他见程舒颂总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客套话总觉得虚伪，心里话又没什么好说。

　　他们仅有的几次见面都很尴尬，以“最近感觉怎么样”开始，和“好好休息，再见。”结尾。

　　目光瞥见程舒颂的一瞬间，赵仇林呼吸依然不可控制一滞。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捐心脏的人是程舒颂的哥哥，有血缘关系，在她来的时候心脏不可抑制地总会跳的快几分。
　　异样感清晰地提醒着赵仇林，这颗心脏不是他的东西，是属于另一个人的。

　　而那个人有亲人，也有朋友。

　　赵仇林其实有些害怕程舒颂过来看他。

　　“你怎么来了？”讲完，赵仇林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句蠢话，摸摸鼻尖，想着挽回的措辞。

　　“恭喜出院。”程舒颂笑笑，把话接下去。

　　不是客套的笑。
　　笑容里的含义赵仇林也说不出来。

　　赵仇林想问程舒颂怎么知道他今天出院，又很快反应过来肯定是他父母提前打过招呼了。
　　“谢谢。”赵仇林改口道，有些庆幸自己刚刚没问出口。

　　负责接他出院的阿姨已经收拾完东西，过来问他是否要离开。
　　阿姨是上个月找的新的，并不清楚里面的弯弯绕绕，只以为程舒颂是赵仇林的普通朋友。

　　“要跟我去我家坐坐吗？”赵仇林看了一眼程舒颂，心脏有种莫名的感觉，有些局促地问。
　　不要答应，他在心里默默祈祷。

　　父母都没在，程舒颂要真跟他回去了才是大事。

　　“不了。”程舒颂低头，从包里摸出一条项链，在他疑惑的目光中递了过去，语气很淡，“拿着吧，我想了想，心脏主人可能希望你拿着。”

　　程舒颂长相很有个人特色，像未出鞘的刀，黑色的眼睛像浓稠的夜。
　　赵仇林莫名不敢看程舒颂的眼睛。

　　他用了别人的心脏，自然应当付出些什么，比如情绪价值或者其他。

　　细细的链条有些冰凉，砸在他手上。
　　“咚”地一声巨响。

　　赵仇林拢了拢手指，“很漂亮。”

　　他不明白程舒颂为什么要说“心脏主人”这样的词，而不是直接喊“哥哥”。
　　这跟他没关系。

　　程舒颂一时间没应声，定定看他两秒，视线聪她心脏的位置转移到脸，“早点回家，谨遵医嘱。”

　　程舒颂抬步要走。

　　赵仇林情不自禁出声，“对不起。”

　　程舒颂回头，疑惑看他。
　　纤长的睫毛在日光下像即将振翅飞起的蝴蝶，瘦削的背和肩挺得很直，皮肤很白。

　　“什么？”
　　不同于平时仿佛对待陌生人时藏不住略微生硬疏离的语气，这次显得疑惑又温和。

　　赵仇林一时间怔住，猛然惊醒，后知后觉意识到程舒颂根本没张过嘴。
　　刚刚她的反应连带那两个字都是他臆想的。

　　程舒颂只是静静看着他，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淡淡道，“没关系。”
　　似乎是觉得有歧义，她又补了句，“和你没关系，不要有压力。”

　　赵仇林剩下的话全部卡在嗓子里。
　　“如果你不介意，也可以把我当哥哥，有事的话可以来找我。”

　　程舒颂终于拧起眉，像是疑惑，只短暂两秒又松开眉心，“赵仇林，你不用成为任何人，也不用替代任何人。”
　　“我父母不会来看你的，你也不用去看他们，他们也不需要，没有任何人会逼你成为谁。”

　　她指了指他的胸口，“既然给你了，现在就是你的了。项链并不是让你和他有什么关系，或者替他肩负什么，只是我答应过他一些事情。”
　　“你别多想。”

　　白鸟慢吞吞从天空飞过。

　　“你是你自己的。”

　　她的脸、眼睛、发丝就这么清晰闯进赵仇林的眼眶。
　　让赵仇林怔住，一句话说不出来。
　　他指尖蜷缩两下。

　　“赵仇林，第一次喊你的名字，我应该没喊错吧。”
　　这是他们意外重逢前程舒颂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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