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迹云

　　饭后，司睦和白落珩在私房菜馆旁边的公园散步聊天，交换过联系方式的两人都没有主动聊天。不知道突然的闲聊会不会尴尬，会不会唐突，会不会变成打扰。

　　他们都不算是随心所欲的人，做什么都会有考量。而更重要的是，即使觉得对方都是很好的人，他们也不能算是很熟的朋友，总缺一个契机让他们真正的熟络起来。

　　今天的再遇，就打破了这个尴尬的似熟非熟的界限。像挡在他们中间的那一面玻璃，从单面变成双面，再被打破。

　　两个人安安静静的慢慢走着，不说话也没有觉得尴尬。想到今天被高帆纠缠的情景，他其实挺害怕对方会因为性向的事情觉得他奇怪，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身边有这样的一个朋友。

　　他有私心，心里那股希望他是同类的感觉异常强烈。

　　司睦停了下来，内心挣扎一番，问道：“白大哥……”

　　白落珩：“嗯？”

　　“你……会不会觉得我这样的人很奇怪？”他没有底气，问的小心翼翼。

　　白落珩：“怎么这么问？”

　　司睦看向他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深邃明亮，没有丝毫的杂质，有这样的眼神，内心也该是如此透彻、磊落。

　　他惴惴不安，说：“在酒会的时候，你都听到了吧！你……会觉得我这样的人奇怪吗？”

　　司睦再次询问的时候，眼睛就直直地看着他，倔强得像是一定要听到对方口中的答案，那么纯粹、炽热。

　　白落珩看着这么清澈的眼睛，真想直接跟他说：你不要这么看着我，我会心动，会沦陷。但他没有说，有些事情不需要刻意表明，他只想一步一步的踏入他的世界。

　　他抬手将司睦额头的头发拨了拨，蓬松又细软，颜色是自然的暖棕色，显得他这个人特别灵动。

　　他眷恋的在头发上停留了几秒，说：“刘海被风吹乱了，好了。”

　　司睦的思绪已经完全停滞，他没想到白落珩会对他做出这么亲昵的行为，一点都不刻板。

　　他手重新覆盖在被白落珩整理过的刘海，脸颊已经泛红，在夜色下并不明显。

　　哎呀，不就是被碰了下头发吗？脸红个鬼啊？人家估计就是看你头发乱了，单纯的帮忙弄一下而已，司睦在打腹语。

　　司睦说：“嗯，谢谢白大哥，有点长了。”

　　“这样也很好看。”白落珩很喜欢他头发的手感，很想把整个手掌放在头上揉一揉。

　　他继续说：“我也是。”

　　司睦：“……什么？”

　　白落珩说：“我也喜欢男人，我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况且喜欢男人或者女人都是自己的选择，天赋人权，只要我们的爱情观是正向的，这就可以。”

　　他自己没有觉得有问题，他只是担心对方觉得他奇怪。既然白落珩说他是同类，那这个
　　问题就不是问题。

　　司睦说：“我从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我只是不想让我重要的人有这方面的困扰，从而疏远我。”他后半句说的很小声。

　　白落珩懂他的小心翼翼，少数人群总是容易被孤立、被针对、被偏见。尽管现在的社会越来越开放，越来越宽松，但终究不是所有普通大众所能接受的。

　　“嗯，好好做自己就可以了。”白落珩说。

　　司睦想起高中的时候，因为长得好看，从那时起就开始被不少人追求，男生女生都有。

　　因为遭遇家庭的变顾，他不喜热闹，待人方面礼貌但疏离。唯独和发小景腾感情甚笃，每天上学放学都在一起，形影不离。

　　也因此，流言蜚语铺天盖地向他们袭来，但更多的时候，攻击的还是处在弱势的司睦。

　　同学1：没想到那个司睦竟然是同性恋，太恶心了。

　　同学2：据说他父母都死了，现在没钱肯定是巴结上景腾的，好好的一个学霸也逃不过美色误人啊！

　　同学3：和这种变态是同学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同学4：克死父母，又还是同性恋，快滚出学校。

　　同学5：看着斯斯文文的，没想到以色侍人，唉！

　　同学6：真是世风日下，那景腾也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了，居然和那种人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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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诸如此类的有色眼光实在的太多太多了，他们开始还是会解释是发小，是好朋友，但是没有人相信。

　　久而久之，司睦逐渐被孤立，他也不再解释什么，害怕与人交往，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像蚕茧一样。

　　争辩无疑是无力的，以至于很快景腾就选择了出国留学，明明说好了要考同一个大学，却最终连他们的友情都慢慢消失太平洋彼岸。

　　校园霸凌的杀伤力太大了，起初司睦也以为他是为了梦想才选择留学。到后来慢慢的也明白了对方是想以此来减轻那些流言蜚语对他的伤害。

　　那个时候的司睦对感情一事还不开窍，至今也是。

　　父母离世、最好的朋友远渡重洋，对他来说好好活着就已经实属不易。所以除了学习，就是在打工养活自己，感情的事情他不曾去奢望，也不敢。

　　自我溶解，方可化蝶。

　　他也只是探出头而已。

　　“在想什么？”白落珩看他思绪飘到天边了。

　　司睦摇摇头，苦笑一声说：“没什么，就是想起一些事情，觉得很多时候就是很努力很努力了，也很无可奈何。”

　　“那就尽人事，听天命。”白白落珩开解他说：“你这么好，像今天这样的事应该不会少吧？”

　　你这么好……他哪里好了？为什么会觉得他很好呢？白落珩真的是个很温柔的人，怎么会有这么温柔的人呢？

　　刚刚还在失意，现在却被他一句话就暖到了。他的每一次出现都刚刚好，刚刚好治愈道他，好像生命越来越亮了。

　　司睦说：“也没有，虽然做着跟人打交道的工作，但是都是职场中的人际交往，私下里的朋友其实不多。”

　　“嗯，那也是比我这个没有感情的工作机器强很多了，小睦很厉害。”白落珩也是不爱社交的人，眼里除了飞机就是飞机，闲余时间还喜欢用来搭飞机模型，几乎没有什么娱乐活动。

　　但以后需要改变了，因为遇到了比飞机更喜欢的事情。

　　“噗……白大哥，谢谢你！”聪明如他，怎么会不知道他在逗他开心呢？

　　白落珩继续说：“以后遇到这种人，直接无视他就好了，不是每个人逗会接受体面的拒绝。无视他，没必要为了不值得的人不开心，嗯？”

　　司睦点点头，说：“嗯，我知道了。就是有的人像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无视也没用。”

　　他说着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叹叹气。高帆就是这样的一个例子，又在同一个行业，他试了无数种办法，但是都没能做到让对方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

　　以后，只能继续无视了。

　　白落珩觉得司睦是个很生动的人，在他眼里喜怒哀乐都显得十分可爱。明明也开始在社会上摸爬打滚了，但是却还是这么单纯，眼神依旧那么清澈。

　　他说：“那……只能说明小睦真的很有魅力。”

　　司睦闻言，思考了一下说道：“嗯……其实我也这么觉得。”

　　他抬了抬眼，再度与他的视线交会，微笑相对。在这场静谧有些长久的对视中，仿佛连周遭的空气都静止了，只剩下两颗心的共鸣。

　　过了一会儿，司睦和白落珩异口同声地说：“我/我……”

　　司睦笑着说：“白大哥先说。”

　　“我明天休息，你有空的话我把爷爷带的茶叶拿给你？”白落珩问。

　　“好，不过要下午，中午我需要去一趟穗城大学，拿点东西给我妹妹。”司睦想到明天还能见到他十分开心，继续说：“我忙完给你电话？”

　　白落珩点点头：“好，不着急的，能让我给爷爷交差就可以。”

　　“嗯。”

　　“那……刚刚小睦想跟我说什么？”

　　“啊？我……”

　　“是什么呢？”

　　“就是……想说，我以后能不能经常找你聊天……”

　　“可以，只要你想，随时随地都可以。”

　　司睦呼吸一窒，心脏跳窜得不能自已，顿时忘了怎么呼吸，只能不断地点头。

　　他觉得很神奇，两个人的年纪加起来也是大半辈子了，这种事情还互相询问，连小学生都不如……

　　夏天的夜晚很清凉，晚风舒舒服服的。路上有不少人经过，散步的老人，约会的小情侣，无不透露着生活气息。

　　司睦喜欢这种感觉，人群中的他还不算孤独，前面有一人，温柔有耐心，长相、品行、能力都是顶级的。

　　这么好的人正和他走在一起，谈笑风生，好生惬意。

　　白落珩说：“很晚了，回家吧！”

　　司睦一看时间，确实已经挺晚了，路上的人也逐渐少了些。他有些不舍的说：“嗯，那我们明天见？”

　　白落珩会心一笑，点头说：“明天见！”

　　和司睦分别后，白落珩想要回一趟家里才行了！

　　有些事情需要未雨绸缪，而且，他已经确定自己动心了，对他来说，喜欢一个人是件很重要的事情，他需要对对方负起责任。

　　夜色流淌，白落珩正往许久没回的别墅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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