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计的人生

　　《飘》？

　　电影《乱世佳人》的原著？
　　佳人有之，却非乱世。眼前这位佳人并不是斯嘉丽，颜华更不是艾（艾希利）傻或是白（白瑞德）痴中的任一个！
　　看完这么厚的一本书要花费的时间，可以抄多少遍《诗经》？

　　子归，其儿嬉于院。问：读诗否？答未。教曰：不读诗，何以言？
　　颜华记得不少诗经中的句子，并不觉得正常交流非得要飙诗。他偶尔飙上几句用来标榜自身才气，更多的却是用来帮人写情书了，为了提高些行文的格调，彰显些多愁善感而已。用处倒是少的可怜。不过如今，诗经开篇的一首《国风?关雎》正可以派上用场，也算是物尽其用啦。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真有道理！
　　正所谓夫子诚，不欺人！

　　颜华左手按了按左腿裤兜。
　　佳人晕厥，红烧未见，那份情书草稿真不知道何时才能完成蜕变，要想转正怕是遥遥无期了。
　　他在房里走动了一番，找到把木梳，蹲到床头，要帮汪琴梳理头发。想起爷爷说的话，便起身去寻毛巾来帮她擦脸，又觉得不妥。
　　拿起了吹风筒，按下开关按钮，用手试了下温度，正准备给汪琴吹头发，不料传来了赵爷爷的声音：“你，出来！”

　　老人业已回到了门边。想必刚才两位“老爷”已经毕业，老头意浓未减，要教教颜华怎么做个少爷。

　　果然，两位“老爷”已不在园子里。
　　他们又去哪了？

　　“小伙子，跟我来。”老人带着他往红楼方向走去。

　　老人脚步虽慢却不停，颜大才子只能紧紧地尾随其后。

　　园子右角落里有间木屋，被爬满的藤蔓勒得满身沧桑，它把木门张开求援，对着一棵高大的桂花呐喊，无奈桂花的树杆缠满麻绳，自顾不暇，只发出窸窸窣窣的微弱叹息！

　　颜华边走边望向桂花，右手下意识地捂着裤子口袋，想起了自家住处的院子中也有一株高大的桂花。比这棵更高更大，也没有箍绳子。

　　“爷爷，我们去哪？”颜华边问边回头望着卧室。

　　卧室的门半掩着，他刚才忘记关合了。此刻他突然有种再也没机会进入门后的预感。

　　“跟着！”赵老没有过多的解释。

　　他们沿着青石路，正绕过一片翠竹林。颜华依旧频频回顾，很快卧室被竹林挡住，已经看不到了。

　　“你可以走啦！”赵老站在红楼大门口，双手扶着竹拐杖，面无表情。

　　“可…汪琴…红烧…猴…”颜华刚出门口，急的舌头打结。

　　他还什么都没搞清楚呢！这是什么情况？
　　我虽然只是个龙套，可龙套也是演员，我还想演下去啊！就算爷爷你要赶我走，多少给点片酬啊！

　　可是老人那坚决的态度已经很明显地宣布颜龙套那短暂的演艺生涯结束了。
　　片酬？做梦吧，便单都不会给。

　　“走吧！”老人单手把竹杖举了起来，指着巷子口。那态度绝不是请，而是赶。

　　颜华稀里糊涂，不明不白，这都是什么事啊？
　　他还想回厅里去看看照片，赵爷爷许是怪他鲁莽？
　　颜华自认为无非就是莽撞无理而已，况且可以说是有功的，怎么能这样对待有功之臣呢？

　　看到颜华还在犹豫，老人转身往门内走去，那样子似乎在说，随你，爱走不走。

　　“爷爷，等一等！”

　　老人停下来，转身疑惑地看着绕到自己跟前的年轻人。但见颜华举着那张写着保姆电话的白纸。
　　老人伸出一只手接了过来，目光也随着变得慈祥而柔和起来。
　　“好了，走吧！”老人做势关门，颜华不得不退了回来。

　　大门缓缓闭合，发出微弱的收锁声，颜华心里黯然神伤。

　　他连赵爷爷家电话号码都没机会问，不过那保姆的号码倒是记清楚了，或许可以通过她问到爷爷家的号码。
　　“可我到底在到这里干嘛来的？”

　　除了莫名其妙和不甘心外，他竟还点依依不舍？
　　唉，真是莫名其妙。整件事情都是奇奇怪怪的，连个头绪都还没搞清楚，就……结束了？现在成了名闲汉了？

　　青色的围墙内，被风吹拂的数根翠竹发出沙沙的声响，伸过身子低着头有节奏的敲打着青色围墙的顶端。
　　这是她的告别宣言？
　　她也希望我走吗？
　　不如归去？

　　几片竹叶翻滚乱舞着飞出墙外，飘落在巷子里，被前行的少年一一拾起。
　　少年手握竹叶，驻立良久，目光不知该往向何方。
　　远处天边雾霾已散，隐约之中，似乎有连绵不绝的山丘呈现，……山的那一边有你的家吗？

　　“哥哥，哥哥，哥哥……”
　　颜华已路过城北牌楼，自嘲地摇摇头。从红房出来后的一路上，他脑袋昏昏沉沉，胸口发闷还隐隐作疼，连鼻子也堵了。
　　走完一条几百米的坡道，右拐进入一个椭圆形的院子，他径直坐在院子中间的圆形树池上。
　　树池正中的桂花绿意正浓。

　　他伸直右腿，掏出那张偷来的照片。调整了它的角度，仔细端详起来。

　　这是一张调棕处理过的黑白照片，压了一层透明的膜，是张少女的半身六吋近照。视角有点倾斜，想是摄影者有意为之。

　　照片里的少女年龄不大，她的左面庞侧对着镜头。脸廓饱满，眉清目明，鼻尖挺秀，双唇自然紧闭。
　　她头上秀发蓬松高耸反卷向后，几缕浓密的青丝垂落两肩肆意飞舞，把她那白皙秀颀的脖子给完整地展示了出来。
　　她上身内穿着浅色的短袖衫，外面批着深色带领马甲。马甲开敞，衣领□□而笔直。
　　照片上端几簇叶丛挂悬在她头顶不远处，诚然是株桂花。她的上背紧依树杆，左臂自然下垂。
　　照片在她腰部位置嘎然而止，右角印着日期：1994年8月。

　　1994年8月？初二暑假？
　　颜才子努力回忆，那一年自己15岁。而她是什么时候转来学校的？初三上期？

　　“才子啊，才子，你除了知道她与自己同级外，还知道些什么……”

　　“哥哥，你在看什么？美女照片？”亚枫突然出现在颜华左侧。
　　颜华慌忙把照片倒扣于右手，按在右大腿处。
　　“嘿嘿……”亚枫顽皮地笑着。

　　上坡的时候亚枫就开始喊他了，刚才也又喊了半天都没反应，原来是在想照片上的那个女孩。
　　“哥哥还这样入迷，照片上是上午会面的那位女子吗？”

　　“咳咳咳，你来了好久拉？”
　　“没多久。嘿嘿嘿…她是谁？”
　　“同…同…同学。”颜华心虚，看着妹妹那意味深长的笑，瞬间发觉自己才是哥哥。

　　“想什么呢，走，上楼。”
　　是啊，想什么呢？
　　不过是同学关系，还很普通，很陌生。
　　一个外地来的女生，姓汪名琴，长的漂亮，有个表哥……还有啥？
　　“照片是跟女同学约会后，人家送你的吗？”亚枫读高一，她很顽皮，自认为不算小了。
　　“我都懂！人家女同学会无缘无故送你单人近照？”她跟在颜华后面，不依不饶。
　　要是亚枫胆大到送照片给男子，让颜母知晓，那后果简直不敢想。
　　所以呢，哥哥与他同学关系肯定非比寻常！
　　颜华吃惊地回头，妹妹眼珠子睁的大大的，满脸人畜无害，笑兮兮。

　　“偷……偷笑什么，你还跟我脚了？”
　　“我猜的，嘿嘿！”好吧，可不能让哥哥知道，下次好继续跟。

　　“哦！”还好，还好。
　　“好个屁，那根本就不是个约会。”
　　颜华又想，我为什么心虚，什么都没做，是啊，什么都没做。
　　“唉！咳咳咳。”他突然猛烈地咳了起来，叹息低不可闻，咳得激烈高昂。

　　“等下，睡个午觉！”吃罢中饭，颜母看着乖巧的儿女在收拾餐桌，下了一道懿旨。
　　颜家人都有午睡的习惯。
　　“妈，等睡醒后，我想出去。”亚枫小心翼翼，旧事重提。
　　“等我醒了再说。”
　　……亚枫只能郁闷的去厨房洗碗。

　　“咳咳咳。”
　　“你怎么又开始咳嗽了，上午淋雨了？”颜母急坏了，站起来，要伸手去摸颜宝宝的额头。
　　颜华把头偏开：“没发烧，就是喉咙有点痒，没关系的，妈妈。”
　　“家里还有药，亚枫，去你哥哥房里拿药，再倒杯水来。”
　　“好！”哼，母亲向来重男轻女！
　　颜才子可不愿意做宝宝，他可是才子！
　　“我自己来，妈，我先去睡了。”逃之夭夭。

　　颜华坐在书桌前，拿出照片又看了看，想找本书来夹照片。他草草翻动着书桌上一叠叠的书页，又转身去隔断书柜上搜寻，终于找到本厚厚的书。
　　正是外国小说《飘》。
　　捧着书坐回椅子上，拿着照片准备夹入书中，却又停了下来。
　　他使劲把照片压了压，起身挪到床边，捏住照片的角，小心翼翼把它塞进了桌面玻璃下面。过了一会儿，又从左边裤兜里掏出红烧那份情书草稿和几片竹叶。
　　选了两片完整点、大点的青色竹叶，费了老大劲才把它们压在刚才放入的照片旁。
　　他打开抽屉找到红烧给的那个小锦盒，把草稿折的整整齐齐压在几颗纸星星下面。揭开桌上的颜料箱子把锦盒压在最下层。
　　等做完这一系列世纪“工程”后，实在是抵挡不住生物钟的强大惯性，颜华打了几个哈哈，随手操起那本《飘》，爬上了床。

　　夏蝉无声，他睡意渐浓，
　　若有梦境，那会有谁呢？